《劍起驚鴻》第五章 禁忌之事
江承恩來了。他踏著雲,從遠處而來。
看似仙風道骨,可是熟悉他的宋靈犀知曉,這到底是個什麼人。
李星辰和肖紅衣看著遠處踏天而來的江承恩,臉色冰冷起來。
他們這一對師徒皆是記仇之人,江承恩當年在北地做下的事情,他們是決計忘不了的。
當年若非滄流劍護主,怕是他們二人全都要成為北地的一塊冰,永遠的留在那兒。
長安城外,三皇子看著天空上踏天而過的江承恩,心中不知想些什麼,半晌後他叫傳令官傳下去命令,要燕翎軍不要招惹這個人,儘管放他過去。
他是大概知曉天上這個人修為幾何的。
能夠踏天而行,修為定然高深無比,他們可不敢招惹。
「諸位,好久不見了!」
江承恩穿過城外的燕翎軍,最後懸於長安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城頭的幾個人,笑著說道。
「倒是不想相見呢!」李星辰可是不會給他面子,直接冷言譏諷回去。
江承恩不知怎的,似乎並沒有生氣,反倒是臉上還帶著笑意。
他看著李星辰,思索了一下,似是響起了什麼,說道:「這位公子想來應該是舊友了,若是我沒記錯,我們當初在北地見過面。」
「我也記得啊,我們見過,你丟掉的半截胳膊還是我幫你埋進雪地的呢!」李星辰答道。
可他這句話還是沒有激怒江承恩,就連一旁的宋靈犀也感到格外的奇怪。
這不像是江承恩的脾氣。
若是放在四年之前,這樣的脾氣還可以理解,可是從北地回來,他已經性情大變,喜怒無常,又怎麼會被諷刺而不生氣呢!
江承恩笑著擺了擺手,說道:「當年的事,不提也罷,不過我還要感謝公子幫老夫埋掉那一截手臂呢!」
看著江承恩這個樣子,李星辰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和牛皮糖對話,任自己怎麼拉扯,也沒辦法奈何他。
李星辰不說話了,江承恩靜靜等待了幾個呼吸之後,隨即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人群最後方的宋靈犀。
「靈犀,你在這裏,莫非是要參與皇室的權力爭鬥?」他語氣有些平淡,看著宋靈犀問道。
宋靈犀沉默,良久後才開口:「我只是想守著長安,不想讓它會在戰火裡。」
「可這長安……不是你能夠守下來的。」江承恩甩了甩衣袖,腳下一輕,從天上落到了城頭站定。
「齊王已經公開支持三皇子,倒是長公主這邊,只有一個蘇康大將軍。這本來就是一場實力不對等的較量,你如何知曉自己支持的長公主就一定能成為最終的獲勝者呢?」
「若是長公主失敗了,皇室的怒火降下來,我長生門也沒辦法保住你!」
這一刻的江承恩忽然像是慈祥的長輩,在為後輩尋找最簡單的道路。
他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江承恩,感覺似乎處於夢境。
「可是……我選擇了這樣,我想把長安守下來,畢竟我在這裏度過了兩年的時光……」宋靈犀不知從何來了一種名為倔強的東西,她沒有聽從江承恩的話,而是開始了反駁他。
這是她第一次反抗江承恩。
她是沒見過自己的父母的,聽長生門裏的老人說,自己的父母在她還沒懂事的時候就死於爭鬥。
現在她十八歲,這其中有絕大多數的時光是跟著江承恩一起度過的。
從小到大,宋靈犀一直順從著江承恩,即便那一個雨夜發生了令她最難以忍受的事情,可她還是沒有反抗。
現在,她不知為何,忽然想要反抗了。
「你若是說別的,我會答應你,但這件事我決不答應。」江承恩的語氣斬釘截鐵,直接拒絕了宋靈犀。
他擺了擺袖子,說道:「走吧,隨我去醉春樓,休整一下,我就帶你返回長生門。」
「我不想走。」宋靈犀回絕道。
但江承恩似乎並不打算徵求宋靈犀的意見,他大袖一卷,宋靈犀便被一股無形的引力拉到了他懷裏。
他抱著宋靈犀,身子一輕,便飛身上了天空,腳步一跨,朝著醉春樓的方向飛去。
韓當留在城頭,可他看著天上越飛越遠的兩個人,目光裡卻閃動著疑惑的神色。
他雖然有些愚鈍,但並不傻。
方才江承恩將宋靈犀卷到懷中帶她離開時,他隱約看到江承恩的手放到了宋靈犀腰下的位置。
他知曉這種地方向來是女孩子的禁忌,沒有人會讓別人將手放到自己的這種地方。
而剛才,他也看見宋靈犀臉上浮現的一抹厭惡。
但是宋靈犀沒有反抗,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天上,待兩個人走遠了,直至看不清人影,他這才收回了目光。
片刻後,韓當搖了搖頭,失笑一聲。
「想來應該是我看錯了。」他嘆了口氣,「可笑,我怎會這般想呢,哪裏配得上君子稱謂!」
說罷,他轉頭看向城頭上的眾人,笑道:「諸位,既然靈犀已經隨著門主回去了,那在下也告辭了。我們有緣再見!」
他說著,朗聲笑了笑,隨後轉過身去,擺了擺手,走下了城頭。
……
夜色悄悄降臨,長安城以城牆為分界的兩軍對峙也結束了,各自返回到軍營中休息。
長安城中,最繁華的鬧市,依舊燈火通明。
儘管整個長安城被燕翎軍圍的水泄不通,可城中的貴族豪紳甚至是得志的才子們,還在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戰爭也阻止不了他們的奢華享樂。
醉春樓中,一片鶯歌燕舞。
達官貴人在醉春樓中穿行著,時不時在某個從身旁經過的女子身上揩一把油,惹得一陣嬌笑。
這便是狎妓之風。
只要不是大災大難降到自己頭上,那邊沒什麼事情能夠阻擋他們來這青樓妓館中戲玩。
韓當站在二樓,看著樓下的鶯鶯燕燕,心裏心緒翻湧。
外面的月越升越高,即將入三更時分,整個醉春樓裡的氣氛反倒是更加熱鬧了。
唱戲的,跳舞的,端茶倒酒的,穿梭於各個座席間。
韓當看了一會兒後,收回了目光。
他轉過身,朝著自己的臥房走去。
沿著二樓的長廊,行過深處的一間房間門前時,他習慣性的駐足,在這裏停了下來。
這是宋靈犀的房間,在這裏的兩年,每晚他從這裏經過時,都是在這裏停留一會兒,在門外默默的感受一下屋子裏那個人的存在。
可是今日,他這才在門外停下,屋內一些細微的聲音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聲音若有若無,彷彿一根羽毛在撩撥著心頭,讓人躁癢不已。
那是呻吟聲。
在這裏呆了兩年,他自然知曉這聲音是什麼。
這裏是青樓,這聲音他聽得太多了。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心裏忽然有了一個不好的想法。
只是韓當在猶豫,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靠近這一扇門。
若是真得在靠近之後,聽到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那他怕是以後都難以掙脫出來。
房間內,那個聲音還在持續著,或高或低,時隱時現。
終於,半晌後韓當深吸了一口氣,腳下微微動了動,朝著門口靠過去。
最終,他將耳朵伏在了門上。
一息……兩息……
六息之後,他終是咬緊牙關,將自己的頭從門上移開。
門中那一聲又一聲的似壓抑似歡快的聲音穿梭在他的耳中,卻仿若重鎚一般,一下一下狠狠的敲打在他的心頭。
「這怎麼可能……」韓當有些失魂落魄。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靈犀在他眼中是一個乾淨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他知曉宋靈犀來這裏的原由。
她只不過是來這裏找個短暫的清凈生活,絕非是來自甘墮落淪落風塵的。
他清楚即便是宋靈犀成為了醉春樓的花魁,可想來也只是個名號,從未接過客。
但是現在呢,他竟然聽到宋靈犀的房間裡傳出男女歡愛的聲音,方才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可能!難不成是其他女子在靈犀的房間裡?」韓當心裏忽然浮現起了這個念頭。
他重新將自己的頭靠到了門上,他伸出手指,輕輕的在窗紙上戳出了一個小洞。
一絲光從屋內透了出來,他將眼睛眯成一條線,朝著這個孔洞看了進去。
這裏正巧能夠看到一半的床榻。
床榻上的帷幔還掛著,並沒有拉起來,所以床榻上的情景能夠一眼看到。
那床榻上,兩道肉體交纏在一起,纏綿不停。
「嘀嗒——」
一滴淚無聲的從韓當的眼角滑落,砸在地面上,卻無人聽到。
他覺得自己的心死了。
他甚至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所謂的情全都是在放屁,是虛假的說辭。
床榻上那兩個纏綿在一起的人他都認識。
一個是宋靈犀,至於另一個,便是江承恩。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舅舅與自己的外甥女竟然可以為了慾望而突破倫理,他覺得自己看了數年的聖賢書全都在說一些虛假的美好。
他恍惚間又想起了今天白天時,在長安的城頭上,江承恩抱著宋靈犀離開時的情景。
江承恩將自己的手放到了宋靈犀的腰下,而宋靈犀臉上雖然帶著厭惡,可她並沒有反抗。
原來這都不是他看錯了,而是事實。
「這個世界怎麼了!」長安城一處寂靜的角落,韓當靠在牆壁旁,口中低聲呢喃著。
他從醉春樓裡跑了出來,跑到了一個沒有人的角落。
他想要冷靜一下。
可是他耳中那若有若無的呻吟聲卻讓他沒辦法冷靜下來。
「為什麼會這樣!」他雙手捂著面,幾滴淚水從指縫間沁了出來。
「為什麼……」
韓當的聲音變得無力,最終被夜風吹散。
……
次日,天色才亮不久,宋靈犀洗漱好,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只是她才一出房間,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手腕,拉著她朝著醉春樓外走去。
宋靈犀本打算反抗的,可是她一抬頭瞧見拉著自己的人,反抗的心又打消了。
「你要帶我去哪裏?」宋靈犀一頭霧水,不知曉韓當為何突然要拉著你自己。
「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我有一些事要問你。」韓當的生意有些冷,冷的讓宋靈犀不禁打了個寒顫。
宋靈犀沒在問話,而是默默地,任由韓當拉著自己。
兩個人一前一後,不多時,便走出了醉春樓。
只是他們不知道,二樓上,江承恩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看著樓下兩個人離開的身影,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長安城的一處小酒樓裡,韓當在二樓要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幾樣小菜,便和宋靈犀一同坐了下來。
「你找我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宋靈犀臉上帶著一絲淺笑,看著韓當問道。
只是韓當的臉上呢陰沉著,他沉默了半晌後,似是下定了決心,這才開了口。
「昨晚……你在做什麼?」
這話從韓當嘴裏說出來,宋靈犀臉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她的臉色煞白,一雙美目不敢置信的看著韓當。
「我……我……我在房間裡……」宋靈犀的話吞吞吐吐。
可就在她思考準備如何說時,韓當卻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聲音拔高了幾分質問道:「你說啊,昨晚在房間裡到底做了什麼?」
沉默。
宋靈犀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的坐著,韓當抓著宋靈犀的手卻不知何時送開了。
他看著窗外,心緒不寧。
「你……你都知道了?」宋靈犀問道。
韓當點點頭:「昨晚我聽到了,也看到了……」
他說著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繼續講道:「只是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會……」
「我也不想啊!」宋靈犀慘笑一聲,「可是妹妹在他手上,我又如何能不順從。」
「靈心?」韓當也愣住了,他看著宋靈犀,眼中帶著疑惑:「靈心怎麼了?」
「你也知道,我閑雲境的修為都不是舅舅的對手,靈心她一個毫無修為的弱女子又怎麼會是對手。」宋靈犀的笑越發的淒涼,「兩年前,舅舅在一個雨夜找到我,說要我陪他,我當時沒答應。」
「隨後他與我說,若是我不答應,他便要奪走妹妹的落紅。」
「整個長生門都是他的,妹妹還在他的手上,我如何能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