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陽城外，張仲景家的莊子中，張仲景與長子張淵十分忙碌。

二十多天前，從諸葛亮那裏獲得種痘之法後，父子二人立馬就趕到城外的莊子中驗證。

他們也抱著謹慎的心思，知道這事兒不能在城中實驗。

萬一實驗失敗，天花很有可能就波及全城，這就不是活人無數的功德了，而是造孽。

在城外的農莊中進行實驗，即便實驗失敗，即便此法不可行，傳染天花的最多也就是一個農莊；及時隔絕、封鎖、毀滅，頂多也不過是一個莊子罷了。

相比種痘之法，這點代價還是可以承受的。

同樣的，在沒有驗證種痘之法的可行性之前，他們也沒有將此事上報給族中宿耄。

他們涅陽張氏，雖是有名的醫道世家，但族中的宿耄們，不僅不願意懸壺濟世，大多數人更是故步自封，他們寧可對病症束手無策，也不會輕易使用那些沒有經過驗證的藥方。

如果僅是這樣也就罷了，他們甚至都不願意去驗證、那些新藥方的可行性！

如此，醫術還如何推陳出新？

種痘之法，要想獲得族中醫者們的支持，他張仲景就得先驗證此法的可行性，然後才能有理有據的，邀族中年輕一輩的醫者們，一起造福天下。

張仲景知道，種痘之法若可行，僅靠他們父子二人，是無法為整個天下百姓一一種痘的。

如此，還不如趁此機會，帶著族中年輕一輩的醫者們出去走走，讓他們去看看百姓們的水深火熱，讓他們知道醫者還需要一顆仁心，免得他們也被族中那些宿耄們給教歪了。

……

實驗進行得很順利。

第一步實驗，就是驗證草原上的胡人，是不是真的不懼天花這種瘟疫。

鮮卑人也好，匈奴人也罷，都是草原上的胡人。胡人奴隸在中原還是有著龐大市場的，張仲景家雖然不算富裕，購買數名胡人奴隸還是足夠的。

然後，就是尋找天花病患。

以張仲景在中原的醫患關係，只要他需要，說整個中原有點誇張，但整個南陽郡範圍內，幾乎所有病患都可供他實驗。甚至，百姓們多是主動送上門給他實驗。

實驗所需的胡人奴隸有了，天花病源也有了，第一步實驗立馬就展開。

張仲景嘗試著，在各種情況下，給那些胡人奴隸感染天花，卻沒有一人感染成功的。

病毒源，都是從天花病患身上提取的膿液。

在以往，從未感染過天花的正常人，別說將這些天花毒液抹在身上傷口處了，就是接觸天花病患者，都是百分百會感染的。

現在，將這些膿液塗在胡人的傷口處，居然沒有一人感染此病的。

這邊說明，胡人卻是對天花免疫。

免疫這個詞，還是諸葛亮說的呢，張仲景覺得很是貼切。

這第一步實驗，也算是驗證了，草原上的胡人其實都感染過天花的。

因為，只有感染過天花的人，在病癒之後，才會終生免疫此病。

至於說，草原上的胡人，為何沒有大規模死於天花病疫的？

張仲景覺得，很有可能就像諸葛亮說的那般，胡人們感染的是牛類天花，也就是牛痘，而牛類天花的毒性，卻比人類天花的弱得多，基本沒有致死率。

當然，這還得進一步去驗證。

這第一步關於胡人的實驗，只能從側面證明，給人身上種牛痘，確實有著可行性。

……

實驗的第二步，其實也在同時進行。

這一步，最為關鍵，就是給從未患過天花的正常人，感染牛痘。

嗯，用諸葛亮的說法，就是種牛痘。

這第二步實驗，自然就無法用胡人了，為了結果準確，只能用中原漢人。

原本，進行種痘這一步實驗，張仲景還是準備購買奴隸。

不過，或許是張仲景在南陽，特別是涅陽這一片兒的名聲太好，附近百姓知道他正在著手解決天花這種大瘟疫之時，都很支持，居然愣是有不少百姓，自願成為他的實驗材料。

這種醫患關係，也只有神醫華佗有著同樣待遇。

在後世，人體試驗是違法的。但這是在古代，別說此舉是惠及天下百姓的，就是普通的醫藥實驗，或者什麼其它實驗，都是可以用活人進行的。

這個時代，人命並不值錢！

別的不說，華佗行醫天下，其外科手術非常有名，難道就不是練出來的？

張仲景選取了十人，老幼病殘都有。

然後，懷著忐忑的心情，張仲景在他們胳膊上都劃了一道口子。

接著，便是將牛痘的膿液，塗抹在他們的傷口處。

牛痘其實也是很好尋的，各鄉村中，患有此病的母牛並不少見，只看留心不留心了。

塗抹了牛痘膿液之後，就是心情忐忑的等待了。

如果這十人出現天花癥狀，就證明了牛痘與天花同宗同源。

這一點，已經通過胡人奴隸的實驗，算是間接驗證過。

再如果，這十人都不藥而癒，且還是全部痊癒，不僅證明了牛痘的毒性比天花弱得多，還說明，種牛痘來預防天花的辦法，確實是行之有效的。

當然，如果這十人全部因牛痘天花而死，那麼這種辦法就是不可取的。

不過，這種假設，張仲景只是想想，就拋之腦後了。

因為，他對諸葛亮給的這種辦法，很有信心。

再者說，關於胡人奴隸實驗的結果，也讓他相信，種牛痘之法應該是可行的。

忐忑的等了兩天，十名實驗目標，果然全都發燒。

張仲景父子是又喜又有點擔心。

種了牛痘的十人，其癥狀果然與天花相同，只是稍微輕些。即便是那幾名老弱病殘，也沒有出現昏迷。這就說明，牛痘與天花是同種病源，只是毒性輕微很多。

接下來，就要看這些人，是不是能夠自行痊癒了。

張仲景記錄得很仔細，幾乎時刻關注著十名患者的癥狀。

他多年懸壺天下，在瘟疫盛行的患區也待過多次，曾經也感染過天花，如今自然是不懼天花的。至於長子張淵，雖然無法免疫天花，但這次實驗，他便是那十人中的一人。

這不是父親張仲景的強製命令，而是身為醫者的張淵主動要求的。

……

十名實驗患者，身上相繼起了紅疙瘩，兩天后，這些疙瘩又化膿。

這一步，卻比正常的天花要快一些。

又兩天之後，膿液被清理乾盡之後，這些疙瘩又相繼結疤。

到了這一步，根據張仲景的經驗，這十名「天花患者」基本算是痊癒了。

這前後所用時間，居然隻用了不到十天。

須知，以往的天花患者，即便是能夠痊癒的，少說也得半個月呢！

而種了牛痘的，居然隻用了不到十天。

牛痘的毒性，果然比天花弱得多，人的身體輕易便能扛住。

當然，根據各人體質不同，這一過程持續的時間也有長有短。

三名青壯，包括張淵在內，前後不過七天，便基本痊癒，只是身上還有些疤殼尚未脫落。那幾名老弱病殘，持續的時間卻要多出兩三天，畢竟他們的體質弱一些。

不管怎麼說，種了牛痘之後，十名患者居然都痊癒了。

這便驗證了，在人的身體上種牛痘，基本是沒有生命危險的。

誠然，僅以十人的實驗結果而論，說沒有危險，確實太過武斷。

但是，被實驗的十人中，可是有著數名老弱病殘的！

連老弱病殘都能挺過、種植牛痘之後的病患期，沒道理青壯就不行的吧？

天花，說白了還是得靠患者的身體自己去扛！

青壯的身體，自然比老弱病殘強壯不少，挺過牛痘的病患期，自然是更沒有問題的。

更何況，今後為百姓種植牛痘，更是以青壯和童子為先的。

……

種痘之法可行，張仲景父子自然十分高興。

就連被作為實驗的數名百姓，也同樣很高興。

張仲景高興的是，有了種痘之法，從今往後，百姓將不再受天花之苦。張淵高興的是，他即將跟著父親，將種痘之法全面推行於整個天下，名留青史不遠矣。

至於參與實驗的數名百姓，他們從此之後，將終生免疫天花，不必再聞天花而色變！

當然，高興過後，張仲景也沒有忘記，還得再驗證一步。

驗證種了牛痘的這十人，是不是對天花免疫。

雖然結果已經很明確，但這一步卻十分重要。

這就好比後世的小學生做數學題，豎式計算的結果都出來了，卻還要求再驗算一遍。

就是後世的醫院中，對許多藥物還有著臨床驗證呢！

雖是古代，但古人的智慧和謹慎態度，其實並沒有後世之人所想的那麼差！

不過，這一步卻十分簡單，與驗證胡人奴隸那一步完全相同。

結果顯而易見，抹了天花病患者膿液的這十人，並沒有再出現天花病的癥狀。

種牛痘，預防天花，此法被徹底驗證了可行！

……

是夜，張仲景便連夜趕回涅陽，召集了族中宿耄，彙報此事。

種痘之法既已被驗證了可行，想要惠及全天下百姓，說到底，還得醫者們去實行。涅陽張氏，幾乎全族皆是醫者，張仲景更願意由他們張氏的醫者出手，將種痘之法推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