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幾許》第兩百五十九章 出殯
至於徐正庭,則是當著眾多軍長的面直接拒絕了,以能力不足的名由,這次倒是難得沒有拆場子。主要是如今大家正在為曾督軍的離世而哀傷,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火,萬一引起了反效果就不妙了。
四十九天已過,督軍府。
徐守凡夫婦靜靜站在一側,另一側是徐錦翎,徐正衍和曾月,一陣鼓聲響起,大殮開始。
曾志一身戎裝被四個面色肅穆的士兵輕輕抬起放進準備好的棺木之中。
隨著金絲楠木的棺蓋蓋上,聽聞鋼釘一聲聲釘入棺木,徐守凡隻覺得四肢湧起一陣無力感。
曾志纏綿病榻五六年,如今在這最關鍵的時候走了,倒是省了一樁心事,而他卻守著臨東這個爛攤子。
就著眼前的這個情形,小四和小七鬥的如火如荼,穆亭又開始造作,他走的時候還指不定什麼情形呢。!
督軍的墓建在鳴鶴山上,這一次,徐正庭將蘇若帶來了,倒是驚壞了隨行的一眾人。
蘇若穿著一套黑色的騎裝,一張小臉不施粉黛,她挽著徐正庭的手跟在隊伍的後方。
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她抿著唇探出手去,想要試圖接住雨滴,剛伸出去,就被徐正庭攔了下來。
徐正庭朝她輕笑,說道:「天氣涼,你別亂動,我去吩咐人拿傘來。」
「我沒有那麼嬌氣。」蘇若失笑搖頭,「不過是淋點小雨而已,看你著急的。」
徐正庭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套上,說道:「你忘了你前不久著涼,在醫院住了幾天的事情了?」
聞言,蘇若立刻不說話了,乖乖的穿上外套,眨著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我答應你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讓你感冒的。」
徐正庭撐過傘,看見她這個樣子不由得點了點她的頭,面上露出一絲淺笑。
蘇若穿上他的衣服整一個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衣服直接拉到了大腿的位置。
她從一早就開始和徐正庭軟磨硬泡,讓他一定要帶她來,可他就是一直都沒鬆口。
還是她故意和他生氣,然後不小心著涼感冒,又進了醫院,他擔心她的身體,才鬆了口。
「知道了。」蘇若吐了吐舌頭。
就在這時,曾志的棺木緩緩啟動,被推進靈車,蘇若能感覺到徐正庭變得肅穆的心情。
她看著靈車從他們的面前經過,然後走過去的是曾月和徐正衍,徐正衍朝她看了一眼,蘇若很快的就移開了眼。
緊接著對上了徐守凡的眼神,蘇若心中一跳,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就彷彿老了幾歲一樣。
不過想起徐正庭的那些過去,蘇若心中又同情不起來,她咬著下唇,不等她胡思亂想,徐正庭就冷著臉拉起她朝隊伍後方去了。
靈車緩緩開過臨東的街道,街上許多人都立在街道的一側,平靜而肅穆的注視著。
等慢慢轉入鳴鶴山中時,墓地已經準備好了,楠木的棺槨已然停放在墓穴中,棺木被從靈車裏取出來,緩緩放入槨內沉了下去。
墓門關上,曾月第一個忍不住哭泣起來,徐正衍攬著她,她趴在他的懷裏哭著,只在這一瞬,這壓抑到了極致的悲傷氣氛才有所放鬆。
蘇若心也揪在了一起,覺得有些恍惚,徐正庭緊抓著她的手,她放任自己靠在他的身上,看著那墓門徹底關上。
這個情形與記憶中的場面詭異的重合,好像又回到了母親下葬的那一天,心裏彷彿空了一塊。
就好像失去了生命中一個一直關愛她的長輩,悵然若失的感覺,她轉過身,看見沈蘭生一頭白髮站在後邊,黯然神傷。
蘇若心中一緊,慢慢的轉過身來,恍然間竟也被淚迷糊了雙眼。
她哽咽著拉著徐正庭,道:「我難受。」
徐正庭抿著唇角,聞言彎下身子,將她摟進懷裏,拍著她的背,小聲道:「難受就哭出來吧。」
蘇若抱著他的腰,眼淚就像不要錢一樣不停的湧出來,她連阻止都做不到。
徐正庭輕柔的拍著她的背,眼神不斷的放空,緊繃著的一顆心在這一刻放鬆下來。
他以為自己會不在意這些,他以為這些事情他能很好的解決,但是他真的承受不住,只要一對上蘇若擔憂的眼神,他立刻就破了功。
或許他就不應該衝動之下和她說那麼多的。
「好了,若若,該到我們了。」
徐正庭伸手揩去她的眼淚,輕輕彎了彎唇,然後拉著她慢慢的走到墳前。
前面徐守凡夫婦和徐正成夫婦都已經祭拜過了,而徐正衍則是跟著曾月跪坐在一旁。
蘇若跟著徐正庭跪下來,給曾督軍磕頭送別,抬起頭,撞進了徐正衍的眼神裡,她心中一跳。
彷彿看見了不久的將來,他們兩個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她心中慌亂,徐正庭這時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
他拉著她慢慢的走到了徐錦翎的跟前,誰蘇若都能接受,唯獨徐錦翎,她還是排斥。
徐正庭緊緊握著她的手,匆匆道了聲:「節哀。」
言罷就要走,徐錦翎卻緩緩地開了口,道:「你既然跟著小七來了,就該跟他站到他父親後面去。」
徐正庭帶著她一直在刻意拉開和徐守凡夫婦的距離,也沒有和徐正成夫婦一樣站在徐守凡的後邊。
蘇若頓時手一緊,心臟開始迅速的跳起來,她這是什麼意思,這是真正認可了她的意思?
徐正庭握著她濕冷的手指,抿著唇,看著面前這個倉肅穆然的女人,將蘇若拉到身後,冷聲道:「夫人未免管的太寬了吧?」
言罷,拉著蘇若就要離開。
曾月從地上爬起來,攔在兩人的面前,哀求的看著他和蘇若,說道:「小七,別走,蘇若你勸勸小七,留下來?」
蘇若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伸出手扶著她,道:「曾姐姐……」
然後又對上徐錦翎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還有徐守凡夫婦投過來的目光,她不由鬆開了手。
那是…祈求的目光。
蘇若垂下眼瞼,情緒劇烈的翻滾起來,最後化作了平靜。她呼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徐正庭。
看見他眼中不禁掩飾的擔憂,她突然就放鬆下來,望著他低聲道:「庭。」
她話不必說出口,徐正庭就已經明白了,他定定的盯著她蒼白的臉,然後緩緩的攜著她站到徐守凡的身後。
蘇若用兩隻手握著他的手,徐正庭摸了摸她的頭,沒有顧徐守凡回首探過來的目光。
他低聲囑咐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們就回去。」
「放心。」蘇若搖頭,輕輕勾了勾唇,低著頭道,「總是讓你遷就我,實在是…抱歉啊。」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對他說抱歉。
她一直覺得道歉難以啟齒,玩笑似的說她能說出口,倒是正經說道歉,她覺得自己做不到。
可是當真說出口的時候,卻沒有那麼多的顧忌,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
徐正庭心中的鬱結之氣因這句話顫了一下,低下頭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諒解帶著瞭然的愧疚。
「你不需要道歉,你很好,真的很好。」徐正庭將她擁入懷中,手撫著她的秀髮,說道。
分明是她給了自己台階下,可是先低頭的卻是她,她總是能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
該說抱歉的應該是他才對。
他從來不顧及她的感受,沒有去考慮她夾在中間,承受著多方的壓力會是怎樣的心情。
分明知道她了解了那些事情的始末,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還變著法子的躲著她。
是他該說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