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的確是一個謎。

在歐文看見梁曉的身影從百獸之中脫困而出，化作一道寒光襲來之時，他沒有再感到驚訝，而是有幾分釋然。

確實，也只有像這般不被人所了解的內在，才能夠在不知不覺之中坐下那麼多具有轟動性的事件。

或許尼祿輸給他本來也輸得不冤。

手中僅剩一半的軍刀正要抬起，只聽一陣清越之音劃過，歐文瞳孔在那一瞬間驟然收縮。

立於歐文的面前，梁曉緊緊地皺著眉頭，緊握的魂鳴大怨起刺穿軍刀的刀身，鋒刃正對於歐文的鼻尖。

兩人的對峙僅存在了不過十秒鐘，梁曉迅速的一揮手，那鋒銳無匹的太刀閃過一陣微光，消散而去。

「你連我都壓製不了了，去那種地方，不是送死麽。」

梁曉正視著歐文，言語之中僅有平靜的問詢。

沒有說話，歐文沉默片刻後將手中的軍刀丟棄到一旁，站起身來。

「你和從前有很大的變化，雖然我們兩個見面的次數不多。」歐文臉上的表情重回平日的玩世不恭，「雖然有些失禮。不過我之前對你多少有一些了解，你加入靈師協會的目的，是為了你的妹妹？」

梁曉聞言，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

這也並不算是什麼秘密了，唯一要避於他人之口的，只有雪的身份。

「我如果沒記錯的，當初在倫敦的時候你有問過我一些和戀愛相關的事情，你那個時候應該是在執行特殊的任務對吧。」歐文笑了笑，「所以，結果怎麼樣？」

歐文忽然岔開的話題讓梁曉微微一愣，不過在反應過來之後，照舊是平靜地說道：「是潘德拉貢家族的女兒。」

「呵，那可真是不得了。」歐文看起來並沒有很驚訝，「那麼，如何，我的指導可曾有用？」

梁曉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從歐文的身上移開，原本皺著的眉頭此刻又緊了幾分。

歐文的臉色微微平緩，朝著梁曉靠近一步：「不想回答的話，那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去對付阿普蘇？難道你覺得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殺死他嗎？」

「沒有。」梁曉很直白。

「你在那個時候想過自己會赴死嗎？」

梁曉抬起頭迎上歐文的視線，歐文此刻眼中隻留下深沉的凝重，厚重如石。

「想過。」

歐文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所以，你應該也很清楚才對。」

「你可以為那個潘德拉貢家族的女孩獻上自己的性命，那是你選擇的路，你既然明白，現在就不應該攔著我。」

緊繃的臉色舒緩開來，梁曉淡淡一笑：「你憑什麼說我是為了她去和阿普蘇戰鬥的？」

「因為你看起來不像是那種為了人類或是所謂世界而戰的童話英雄。」歐文說著，指頭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我也不是。」

「或許真是這樣。」說著，梁曉後退一步，「既然你已經如此決定了，那好吧，不過我要繞路去後山，你要回鎮子裏的話，我們可不順路。」

「沒關係，結束之後再見面也不遲。」歐文依舊是樂觀的模樣。

兩人之間相隔約四米的距離，然而望著歐文那高挑的身形，梁曉此刻心中卻是浮現出陰暗之感。

此處分別，以後還有機會再見？莫名的思緒。

然而，歐文決心已定，梁曉便不好再去說什麼，如今就只剩下兩件事情，等海拉回來，以及……

小玉的宿命。

……

此刻，稻光町的後山已然慘不忍睹，山路之上，一道如同天塹一般的溝壑橫貫而開，簡直就像是要把整座山都一分為二般，而在四周，所殘留下的戰鬥痕跡之中，僅僅是看上一眼，便能夠感受到殘留於其中的鋒銳靈力。

那是至高的劍意！

茨木身後，高大黑色三面巨像之影矗立著，狂暴無匹的力量肆虐開來。

諸惡魁首之身，那是茨木童子力量的枷鎖，而在此刻，她已經徹底地打開了閘門，那凶暴的靈力如同洪水一般洶湧而出。

周圍狂風大作，數千米內被戰鬥餘波波及的樹海早已破敗不堪，在此刻茨木靈力的沖刷之中，無數的枝幹再度斷裂，捲入空中。

屹立於其中，新免刃光就彷彿是暴風眼中的一片樹葉，脆弱不堪，下一秒便會被無情撕碎，然而，他依然是沒有抬起眼皮，那副模樣如同老僧入定，世間再無二物。

伸出手來，茨木童子將那比她身體還要長的太刀橫亙於面前，而在她身後，那巨像做出同樣的姿態，進在這一瞬間，刀光凜冽，直衝天際，將那空中的雲層衝擊為一片百裡瀑布雲。

「無塵·劍意！」

正對新免刃光，茨木童子的雙目猛然圓睜，雙手緊握的太刀向前猛烈地揮動而出，伴隨著巨像的揮斬，一道衝天而起的銀色劍光，伴隨著燎原之勢的黑色火焰，一前一後如雙龍相搏。

無塵劍意，這是茨木童子三大奧義之一，以諸惡魁首燒盡一切的吞邪之火，伴隨著她潛心數百年的劍道，相輔相成，一旦劍意蓄成，即便是最頂尖的黃金殿堂，也會在一瞬間便被抹殺。

哪怕是白金殿堂，也極難生還！

轟鳴之聲如雷暴開山，新免刃光的雙眼在此刻終於再度睜開，只見他原本雙手持著的太刀此刻握入右手單手之中，而左手，則是放在了腰間一直沒有出鞘的脅差之上。

「與老朽，再走最後一遭吧……」

下一瞬間，劍光烈焰席捲而來，將新免刃光那枯瘦的身形，盡皆吞沒。

群山震撼，那無塵劍意的餘波席捲開來，甚至讓山下的稻光町大陣此刻都產生了波動。

「吼！」

咆哮之聲衝天而起，那是鬼族大軍的喝彩之聲，茨木童子這震撼且完美的一擊，拿下他們主力頭籌，對於士氣起到了極大的鼓舞。

「無塵劍意……這就是奧義麽。」

在酒吞身後，大嶽丸扶著下巴眯眼望向茨木的背影。

「這傢夥還真是可怕，說不定還真有可能超越老朽，先一步追上酒吞……」

然而，在喝彩聲中，唯有兩者無動於衷，一是斜靠於轎上，臉色毫無變化的酒吞童子，另一者即是立於戰陣之中的茨木童子。

不太對勁。

茨木童子收刀，殘心已過，但尚且未將諸惡魁刃之身收回。

凝視於那被撕裂的山地之中，茨木童子眯起眼睛，良久之後擰起了眉頭。

黑色的烈火遍佈，那一片範圍百米之內皆無生息，然而，那明明是早已風燭殘年搖搖欲墜的老邁身軀，此刻居然依然站立在那裏，雙手之上，一把脅差，一把太刀，反射著奪目的殘光，竟是沒有受到一點的傷害。

震撼，無論是誰看到這一幕都會感到不可思議，大嶽丸的臉色不由得變得陰沉下來。

他自度若是正面接下茨木這一手，也得花相當多的手段才能夠保住安全，說不定還會相當狼狽，然而這個人類，除了衣服被火焰燒灼部分之外，居然能如此安然無恙。

「是二天一流。」

這時，轎子上的酒吞童子忽然開口，那一雙眼眸之中，此刻流轉著奇異的光彩。

「二天一流？」大嶽丸望向酒吞。

「好好看著吧，當年殺死崇德上皇之人，究竟有多麼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