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啪啪啪——！！」

先前還是安安靜靜地好像沒人存在的大殿，頓時聲響大作，草人被只顧著逃命的眾人撞得東倒西歪，一張張人臉浮現，死死地盯住他們，好像無論逃到何處都擺脫不了它們。

雖然之前就認識到洞穴的寬闊，但奔跑在最前面的顧桑榆卻覺得洞穴似乎被無限放大了一般，無論怎麼逃好像都在原地踏步。

「翟南，是不是鬼打牆了？！」顧桑榆腳下一頓，轉頭問。

「啊！！！！」

還未得到翟南的回答先傳來的卻是淒慘的叫聲，所有人轉過頭，就見不知何時落到最後的林子僵硬在原地，身後纏繞著陣陣黑煙，每一圈黑煙都頂著一張人臉，有的在半空中轉著圈像是在感嘆總算從束縛中出來，有的直接上口狠狠咬住林子肩膀，血瞬間流了出來。

「林子！！！」大哥叫了一聲，轉身就往回跑。

「大哥，快走！！」

林子瞪著大哥，面色痛苦，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兒吸引了更多的人臉，紛紛簇擁著沖向林子，肩膀，手臂，小腿，腰部……能下口的地方都圍滿了人臉。

「咕嘰咕嘰……」液體流出又被推回的聲音伴著離體血肉讓人汗毛直豎。

一張張貪婪的嘴臉咬下皮肉還未咀嚼便衝上去咬下第二口，不過眨眼，林子已是鮮血淋漓，血肉翻開，還有皮肉垂釣在半空中。

慘叫聲在洞穴裡回蕩，讓大哥紅了眼，推開跑在後面的人，趕忙往回趕，可才跑兩步就頓在原地。

在身體被撕裂的疼痛之中，不知何時，林子拔出了匕首，對著自己脖子，臉上眼淚鼻涕血液糊在一起，但那雙眼卻是亮得驚人。

「大哥走啊！！！！」

匕首橫插入脖頸，熾熱的血液噴灑了一地，飛濺到身邊草人身上，四周的人臉發出愉悅的嗚叫，齊齊向林子奔來，站立身軀倒下的瞬間便被蜂擁而上的人臉層層圍攻。

「砸砸砸……」

咀嚼血肉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濃厚的血腥味兒吸引了更多的人臉，目光所及之處，附在草人身上的人臉紛紛脫離草人，狹小的黑煙尾巴在空中晃悠幾圈，甚是愜意。

「林子！！！！」

怔楞片刻，大哥瞪大眼，瘋了般往回沖，跑在前方的吳芳菲瞬間叫喊道，「大哥，別去！！」

一路迎著領頭人和漢子看神經病的目光，大哥跑到林子屍首前，屍體已經被人臉包圍成了一個圈兒。

大哥發了狠，直接伸手就拽住其中一個人臉的尾巴，不要命揉搓的一番，活生生地在眾鬼的包圍中擠出了一條道路。

人臉像是被投食的魚兒，不停地啃咬著林子的屍體，大哥揮開人臉時，林子的屍體已經小了一圈，連一張臉都變得血肉模糊，嘴唇少了一半，後槽牙都能看見。肉屑混著血液散落一地，擠不進去的人臉撲在地上吃著殘渣，令人作嘔。

「林子？林子！！！」大哥伸手抱起林子殘存的屍骨，大部分身體都被吃掉的屍體變得很輕，某些地方甚至見了骨頭，讓大哥這個鐵血漢子瞬間涕泗交橫，將林子背在背上，大哥粗獷的聲音變得低沉，「林子，別怕，大哥帶你出去，說好了要讓那些看不起怎們的城市人給怎們舔鞋的。」

突然擠入的大哥像是闖進狼圈的小白羊，食物被搶奪的憤怒以及新鮮血肉的誘人味道讓人臉發狂，直接沖向大哥。

沾滿鮮血的人臉張大了嘴，千奇百怪的嘴臉在空中漂浮還發出桀桀笑聲，像是在嘲諷著大哥的愚蠢。身上被啃咬的疼痛讓大哥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了解到如此疼痛的大哥卻是將背後的林子箍得越緊，嘴裏喃喃自語著，「林子，大哥肯定會把你帶出去，怎們還要一起回去給村子裏修條馬路哩。」

身上駝著珠寶的漢子跟在後面，按住兜裡散落一地的珠寶，捨不得地去撿，卻被後面移動的人臉小山嚇得魂飛魄散，七手八腳地逃竄，「瘋子，你個瘋子不要過來！！」

「滅！！！」

女孩兒突然大喝一聲，伴隨著閃爍的金光，優美又繁瑣的線條飄蕩在空中，輕飄飄，卻隨著女孩兒翻手拍出的動作像是點燃火的加速器一般，迅速沖著大哥而去。

金光貼上人臉，所過之處人臉消散，好似被烈陽照射的灼燒讓人臉發出淒厲的慘叫，見有效，顧桑榆迅速結印，翻手再拍出。

然而，顧桑榆的速度再快也沒有冤鬼再次圍攻上去快。

一隻人臉被打散，另一隻撲了上去，一群冤鬼被打散，另一群又呼嘯而上，源源不斷。

「不行啊，我們在原地打轉啊！！」林教授喘著粗氣，大叫道，「他們死定了，別管他們了，快點想辦法逃出去。」

吳芳菲環顧四周，他們本來是想靠近右邊第一扇大門，卻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最中間，甚至還在偏離原本的軌道，「小宅男，該怎麼辦？」

翟南皺起眉頭，伸手掏出三張黃符，咬破舌尖，血沫子噴灑在符紙上，隨後，翟南向前、左、右三個方向各扔出一張符紙，手指成決，默念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

「破！！」

伴著一聲怒喝，空氣似乎扭曲一瞬間，隨後傳來「哢擦哢擦」地聲響，就像是被磚頭砸碎的玻璃，瞬間裂開，林教授，領頭人，漢子頃刻間沖了出去。

「桑榆，快走！」吳芳菲扭頭，沖著落到最後的顧桑榆叫道。

顧桑榆盯著一路走來滿地都是鮮血的大哥，咬咬牙，「來了！！！」

反手結印，又是三道黃符揮出，卻只能在一呼吸間減輕大哥的壓力。

疼痛，失血帶來的疲勞讓大哥頭腦發暈，眼前天旋地轉，他是不是該慶幸沒有一個人臉對著他的臉下口，是自己長得不符合它們的審美？

等老子出去了，一定要去棒子國整個容，娘的，還要弄成那種一走出去就秒殺所有小鮮肉的美大叔。

腦子裏的小人使勁兒地跺著腳，很是不平，現實中的大腿卻恍若千斤重，禁錮著林子屍首的大手卻紋絲不動，血液從頭頂的人臉嘴裏流出順著大哥額頭留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

駝著數不清的人臉，大哥機械地移動著步伐，迷濛的視線中，前方瘦削的身影變成血色，他扯了扯嘴角，大大咧咧地嗓子一如最開始的樣子，「大妹子，快跑啊！！！」

話音落下，大哥猛地跪倒在地，不少咬在他身體上的鬼臉被甩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大哥！！！」

耳邊的聲音變得迷濛，好似隔了一堵牆壁，大哥想要收緊抱著屍骨的雙手，卻發現此時兩隻手已經麻木，意識也變得飄然，身體上的疼痛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事情。

那天啊，暴雨淋濕了衣服，他剛喝了隔壁村的喜酒，走到村口就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叫花子縮在大石頭後來。

「嘿，小崽子你叫啥子？」

「……林……林子。」小傢夥一身濕漉漉的，像是掉進池塘裡的小雞仔，可憐兮兮的。

「林子？哈哈哈哈，這名字好，以後就跟著大哥我混吧。」他將小雞仔拎了起來，藏進已經濕透沒有什麼作用的衣服裡，「以後有大哥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餓著。」

記憶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再也沒辦法串起，大哥合上眼，鮮血從眼眶裏流出，模糊了粗狂的容顏。

林子，大哥說了會把你拴在褲腰帶上，走哪兒帶到哪兒。

「桑榆！！！」翟南拉住顧桑榆結印的雙手，瞥了四周幾眼，「這裏的情況不對，別出手了！」

「……什麼？！」顧桑榆茫然問。

翟南看著正在興奮分屍的人臉，臉色鐵青，「你沒注意到嗎？你前腳把它們打散了，後腳它們怨氣就會更重，這樣下去，它們只會越來越強大。」

顧桑榆驟然睜大眼，喃喃道，「怎麼會？！」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快點撤退！」翟南見有人臉纏了上來，瞬間扔出一道黃符，「走！！」

顧桑榆瞥了後面被圍成圈的大哥和林子一眼，咬牙跟上前面的隊伍，兩邊的草人已經沒了人臉，和普通的草人差不多，只是此時頭頂的陰風越來越盛，讓人頭皮都發涼。

「芳菲，低頭！！！」

顧桑榆突然叫喊道，吳芳菲立馬低頭，陰寒之氣貼著頭皮拂過，余光中還能見到淡淡的金光，吳芳菲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頭頂，從來沒那麼想念過頭髮的觸感。

「顧桑榆，要是老娘成了地中海，我就把你剃成光頭！！！」

吳芳菲暴躁的大吼讓翟南嗤笑出聲，「相信我，光頭也比你的地中海好看！！」

「滾！！」吳芳菲腳下不停，嘴裏還不忘反駁。

顧桑榆扯扯嘴角，餘光卻見一張人臉迅速沖自己而來，結印的動作已經變得十分熟悉，然而瞬間跌入眼簾的那張臉卻讓她手下一頓，「猴子？！！」

停滯的元氣讓符咒消散在空中，近在咫尺的人臉上顯露出的怨恨憎惡讓顧桑榆瞬間心頭一涼，然而，下一秒，噁心的人臉被強有力的攻擊打散，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寒冷的陰氣，像是來自地獄，讓人不自覺地一抖。

大紅色的長袍落在幽暗的洞穴裡，好似盛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妖異得讓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