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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帝姬》第六十七章 皮裡陽秋(一)
南方溫暖,初冬之景竟有春日芳華之態。白霜柔輕,細草萋萋,柘樹葉黃如嫩芽初生。北風徘徊,天氣肅清,鴻雁南飛。

「果真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聽箺笙津津樂道街市之上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我自續一盞茶:「早有涼鴻伶月帝姬樂善好施名譽天下,今有大鴻臚未知緣由拋卻繁錦,另娶令舟。還有我與大鴻臚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之論……忝渠傳言流傳之速,實令人望之興嘆。」

不明所以,箺笙偏頭思索:「可帝姬所言三事俱是真實啊,雖是不脛而走,卻也非空穴來風。」她笑眯眯的湊近些:「帝姬與大鴻臚,可不是恩愛夫妻?」

嗔怪瞥她一眼,我望了望日色:「大鴻臚入宮覲見,也不知何時回來。這會子倒有些餓了。」

「廚房已備好飯菜,帝姬可是要先用?」見我搖頭,箺笙笑道:「帝姬要與大鴻臚一同用膳,那……奴婢去給帝姬拿份翠玉豆糕吧?」

「不必了。」人未見聲先至,宗政煦闊步邁入房中。箺笙識趣的行禮欲走,卻被宗政煦擺手示意無妨。他盈著笑望過來:「方才在街邊遇見一位姑娘。月穆猜是何人?」

許是知曉我會不適,婚後宗政煦從未喚過我夫人,只是仍執著於「月穆」二字。開始還顧忌著周遭他人,漸漸地卻像是有些肆無忌憚起來,旁人若好奇多問,他便道「月穆」乃我閨中小字,問者便俱瞭然欽羨的一笑了之。

「姑娘?」相識數載,我曉得宗政煦並不是心有兒女情長之人。即便在涼鴻西荒時曾向我訴過衷情,回至泛夜後卻也半句都未提起。哪家姑娘竟得他多瞧一眼,我倒著實有些好奇。

仍含笑看我,宗政煦瞥了眼立在一旁微微皺眉的箺笙一眼,未忍住一般笑出聲來:「箺笙,別那般苦大仇深的看著我。我可未做對不住月穆之事。那姑娘,月穆原也認得。」

「我也認得?」略有吃驚,我回想泛夜結識之人,頃刻便想明,不禁驚喜道:「辛夷?」

「不錯。」宗政煦心情頗好的落座,執杯飲茶:「我瞧她在路旁置辦物什,便上前去招呼。只是不知為何,她像是有些心事。」

「莫不是寒山寺中有事發生?」顰眉細思,我抿唇,抬眸與宗政煦對視:「明日你若無事,咱們去寒山寺走一趟可好?」

手上動作微頓,宗政煦意味不明的望向我。我知這請求突如其來,只怕會擾亂他原本計劃,卻還是硬著頭皮勉強嘗試:「自離開寒山寺也有段時日了,倒是有些想念住持他們。我是覺得令舟帝姬既與大鴻臚新婚,一同前去寒山寺探看也算合情合理。……若你有事,我便自己……」

「明日辰時,咱們便出發。」我話音未落便被宗政煦接過話去,他垂眸繼續喝茶,嘴角微微勾起:「新婚燕爾時,尚能不忘初心,相信無人會有異議。」

此事定下,我心情暢快,由了箺笙隨她在宗政府中四處閑逛了許久,再回房中時晚膳已至。宗政煦正半挽衣袖執著羹杓,與我對望間輕輕一笑,盛畢羹湯後將瓷碗擱到我面前。戊半時分,我二人便如往常一般吹熄屋中火燭,他又待了片刻,方執起一盞閃著微光的燭台,推開一道暗門,走至相鄰的房內。

甫入住宗政府中那晚,我便覺得這房間略有蹊蹺。直至宗政煦演示著推動了那面與臨室相隔的牆壁,才明白這奇怪感覺由何而來。除我二人大婚當夜與宮中密探前來探查的幾日,宗政煦整夜留在此屋之中外,其餘日子隻為避諱宗政府中餘人,免去他與我相對尷尬,宗政煦每晚都會等到戊半時刻便滅了此屋燈燭,自從暗門至臨室安寢。因而外界所言令舟帝姬與大鴻臚相敬如賓,倒是所言不虛。

次日晨起,我褪下繁複華麗裙飾,隻著一身簡單的齊胸襦裙,梳起流蘇髻。襦以若草色絹為面,中納絲棉,袖端接一段白綠絲絹。裙衫也納絲棉,以素絹四幅連接合併,質料用牙色絹帛。腰間施褶襇,裙腰系絹帶。

箺笙同樣隻作尋常人家女兒裝扮,著一身青綠色褙子,發綰雙丫髻。我二人出得房門,正見宗政煦衣飾等一如往常,仍是紫衫的圓領長袍,只是未戴梁冠,而是束了一條紅紫紗絹抹額,倒也相得益彰。

「怎地如此打扮?」倒是他先驚訝相詢,我便輕笑:「不想太過張揚罷了。畢竟只是去看望舊識,又非事關重大,何必大動乾戈呢。」

片刻頷首認同,宗政煦當先引路,我與箺笙上了馬車,他則與紀疊分別騎馬前去。與箺笙一路閑聊,正說著我曾教辛夷刺繡,她便也纏著我,要我也為她綉一幅時,馬車外卻漸傳來嘩然之聲。

「莫不是百姓圍將過來,要賭帝姬真容罷?」箺笙小心翼翼的撩開一角車簾:「若是那般可就……哎?」

「怎麼了?」若如箺笙所言,今日便不得待太久了。我正有些悶悶,箺笙轉頭驚訝道:「前面便是寒山寺,山腳下聚了一堆人。只是……似乎不是因為我們。」

掀起簾布直望過去,前方一眾人鬧哄哄的擠在一處,細看卻像是圍著當中一人。瞧外圍百姓神色,大多也是不明所以。我暗道這卻是應了我昨日念頭,寒山寺隻恐是當真有何麻煩了,正欲要車夫加快些速度,馬車卻緩緩停下。

宗政煦須臾入內。未待我問他便當先開口解釋:「前面那群人是來寒山寺鬧事的。領頭之人名喚熊斌。」

「……為何?」與他對視,我漸而明白過來今日會至此處的原因。從昨日宗政煦所言遇到辛夷開始,今日發生的一切便已都在其計劃之中。

我目光平和,波瀾無驚,宗政煦的眼眸卻黯了黯,輕聲言語,言至別處:「熊斌之父名為熊丙茂,乃泛夜當朝禦史大夫。此人一向與父親互為敵對。」

「此前為考慮如何安置月穆,煦有段時日曾與寒山寺來往頻繁。卻被熊丙茂之人看到,欲藉此生事。」

「煦昨日確是在街上偶遇辛夷姑娘。」默了默,宗政煦多此一舉般解釋一句,我垂眸未看他:「而辛夷姑娘煩擾緣由,正是因熊斌。」

「熊斌奉其父之命,常至寒山寺尋釁滋事,欲逼迫煦或父親現身。誰知有一日他竟撞到寒山寺後院之中,看到辛夷,便見色起意要強娶辛夷為妾。」

「辛夷拒絕,熊斌便愈發變本加厲。」我續上宗政煦所言,看著車外人群:「後熊丙茂聽聞此事,便覺這倒是一個不容錯失的契機,因而也默許了熊斌胡作非為。今日你同我來此,便是為借熊斌此事一舉除去宗政丞相之政敵罷?」

「……是。」遲疑分秒,宗政煦很快便應答。我長籲一口氣,目不斜視:「以嫡長帝姬身份,確是比大鴻臚更易行事。只是若以辛夷作餌,以住持及寒山寺上下諸人安危受要挾為前提……大鴻臚此舉,著實令令舟心寒。」

略過他起身下車,我也不去看在車旁候著的紀疊,隻淡淡道:「大鴻臚請與紀疊先行上山入寺。令舟留於山下,若有情況需令舟出面,便由紀疊通知。此事,還是速戰速決為好。」

「是。」面無表情,木然應聲,紀疊一動未動,我徑自與箺笙走至一旁。宗政煦隨後也自車廂內出來,望了望我欲言又止,斂了目光便走向寺院。

宗政庚付與宗政煦是為除掉朝中障礙,此舉我能理解,我既非菩薩心腸,自也不會阻攔。只是依宗政煦曾經與我所言,他與寒山寺之來往並無利益相關,只是為覓得心中僅余的那星點安寧。住持無辜,辛夷無辜,寒山寺上下僧人皆是無辜,他卻心安理得般將我騙至此處。今日發生的所有皆在他意料之中,他卻偏要我先開口央他前來。我不惱旁事,隻惱宗政煦一再利用人之真心。

吹著涼風等了許久,心頭不甘與氣悶也逐漸消散。我與箺笙回至車廂內,斂裙並肩坐下,箺笙瞅著我臉色漸緩方嘗試著與我搭話。

被她這謹慎態度弄得笑起來,我笑著嘆了聲「若像你便好了」,車簾外便響起紀疊聲音:「令舟帝姬。」

「何事?」我平聲回話,紀疊漠然道:「公子入得寺中,正與熊斌迎面撞見。熊斌便得意洋洋的沖圍觀百姓道他所言不虛,寒山寺正是因受丞相與公子庇護方敢這般為所欲為,不將他放在眼裡。那名喚辛夷的姑娘無奈至堂中,此刻正與熊斌糾纏不清。」

「……知道了。」示意箺笙跟上,我出了車廂隨紀疊向山上走去:「你去同大鴻臚說,待我入得寺中,不要與我相認,更勿暴露我身份。不論我隨後做何事,都勿要出聲,隻旁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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