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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帝姬》第七十一章 一元復始
路途遠遙與冬路難行自略去不提,至我抵達涼鴻終蜀時,節氣已入深冬。蕭紂與涼鴻朝臣想來明曉政局利害,知曉一旦泛夜宗政父子篡位,我便順理成章成為泛夜太子妃,而宗政庚付之秉性手腕絕非孟登可比,輕易招惹不得,因而此番迎接我的排場較之當初泛夜使臣來此陣仗不知盛大幾倍。

藉由泛夜長帝姬之身份,我不必向蕭紂行叩拜之禮,只需淺淺萬福:「泛夜長帝姬翊靖,奉國君之命前至貴國。多謝皇上盛情相待。」

「翊靖長帝姬快請起身。」蕭紂聲音微啞,面上倒有一絲笑容:「翊靖長帝姬為涼鴻泛夜兩國國事而來,如此風姿著實使令孤欽佩。諸臣,隨孤一同敬翊靖長帝姬一杯。」

我端起酒盞,面上得體微笑,心間五味雜陳。因我所戴的這幅皮囊,我才得不加掩飾的,不需躲避的直望蕭紂的面容。寶座之上,向我舉杯致意的這人,是我的父皇。常態的猜忌、多疑、狠辣,此時此刻因需應對所謂的泛夜長帝姬而盡數消融隱匿。

如今回想,即便在他日日都至鏡花宮的那些時光中,我也從未見過他的一絲笑容,哪怕敷衍,毋論真心。我與娘親何曾落入過他眼中?而現下的這父女間的首次坦然對視,卻是我著手翻雲覆雨,傾頹涼鴻蕭氏皇權的開端。

波瀾不驚的飲畢佳釀,我正不著痕跡的打量堂下朝臣,柔美女聲卻響起在這金鑾殿中:「翊靖長帝姬既自泛夜而來,眼下宮中正巧有名宮女,曾隨我國伶月帝姬前去泛夜。翊靖長帝姬身側總需有得力人手,這宮女還算靈慧,翊靖長帝姬可有意笑納?」

「皇后娘娘美意,翊靖自然難卻。」已知皇后所指便是曲終,她主動提及倒省卻我一番口舌。欣然一笑,皇后方要再言,卻被一渾厚有力聲音全然蓋過:「翊靖長帝姬來至終蜀不到一日,便在后宮之中覓得同僚。來日之風生水起,今日已可見一斑。虧得皇后娘娘有心,幸乃翊靖長帝姬福氣啊。」

只聽著語氣,便可想像此人動作,確是與汪谷珊如出一轍,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抿唇不言,我知先按捺不住的定是蕭紂:「汪尚書未免言過其實。同僚一詞,用以指孤之朝臣尚可。若論翊靖長帝姬與曾去過泛夜的奴婢,確是言之尚早,誇大其談了。」

凜然微驚,我暗道蕭紂疑心竟這般深重,即便「翊靖」與曲終並未見過,也仍出言試探。我面上隻做不覺:「翊靖幼時因身弱體虛,十數年來一直靜修於泛夜帝都的寒山寺中,著實對朝堂之事不甚明曉。」

瞥見汪仁嘴角一抹不屑笑意,我目光流轉,懵懂無知:「不怕各位笑話,方才翊靖還以為『同僚』二字是何等狼子野心、沆瀣一氣之人的代稱呢,倒委實心生不安。」

此言一出,眾人皆靜。蕭紂臉色微變,似有若無斜望向汪仁;汪仁面色不善,直望著我;我渾然不覺氣氛僵持,自顧自品食菜肴,喜悅著向皇后稱讚。一頓洗塵宴畢,心安理得得以飽腹的恐怕隻我一人。

宴後諸臣各自散去,皇后引著我在終蜀后宮中觀看。她挽著我手臂在名為茂桐園的禦花園中漫步,我心中正回想蘭步坊方向,忽聽得皇后問道:「翊靖長帝姬芳名為何,可否告知本宮?不知怎地,本宮隻瞧著翊靖長帝姬親切。」

「翊靖萬幸,能得皇后娘娘青眼。」我淺笑,應道:「翊靖小字令舟。」

「『令舟』?」花容輕變,皇后一瞬恍惚,見我好奇目光收斂情緒:「怪道本宮同翊靖長帝姬一見如故。本宮名中原也有字與翊靖長帝姬同音。」

「原來如此,幸甚至哉。」順著皇后更加親密的搭上我手,我隨她繼續緩步,才發現我竟至今不知涼鴻皇后姓甚名何。名既與我同音,無人提及之因除卻恭敬外,只怕是因與「紂」字重音,才被有意略去。她身處皇后之位,自與妃嬪不同,不必加姓相稱,這名姓竟成無人留意的空白。

不知為何心頭一點酸澀,我轉頭去望皇后莞爾面龐,卻一眼望見一處熟悉樓閣。那是……蘭步坊!情不自禁頓住步伐,皇后不解詢問,我掩住慌張,勉強解釋:「翊靖失禮。方才那處突然躥過一人,驚了一跳。」

「那處?」不解順我目光望去,皇后眼神微變,她身邊的貼身宮女半夏已掩唇輕笑:「翊靖長帝姬定是瞧錯了。那處樓閣荒蕪已久,是宮中禁地,無人會去,更無人願去。」

「為何?」問得略急了些,我忙作出不解模樣:「這般高聳亭台,應是繁華之所啊。」

「確曾是輕歌曼舞,夜夜笙歌。」皇后雲淡風輕的接過話去:「後來意外走水,那蘭步坊中七十七人盡數未得逃出,至今已有數年了,早隻余斷壁殘垣。……翊靖長帝姬?」

「……翊靖失態。」我左手仍柔馴安穩置於皇后手心,右手隱在袖中,極力忍耐,仍舊瑟瑟顫抖:「翊靖是突然記起,父皇曾在閑聊時提起,翊靖未入寒山寺前非名令舟,還有一乳名。名喚——」

我抬眸,望進皇后眸底。映在她眼中的那雙眸子如秋日寒潭,再無溫度,隻余決然冽冰。

「歸鴻。」

頗是愣了愣,半夏尚未回神間,皇后已盈盈淺笑,破去這冷漠氛圍:「這名字意向極佳,竟一早便隱含了翊靖長帝姬同我涼鴻的緣分。泛夜先帝之智慧果真廣宏。」

「謝皇后娘娘稱讚。」我垂眸,斂去眼底不忿恨意,聽從半夏圓場道永寧宮中已備好茶點,應皇后相邀前至永寧宮。

闊別近五年,永寧宮之金碧輝煌一如往日。殿中鋪陳佈設分毫未動,倒令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我從未離開過涼鴻,從未離開過這危機重重的終蜀后宮。但迷離只是眨眼之間,我很快便擺好笑顏,合體得禮的迎向那一聲聲「翊靖長帝姬」。

在永寧宮中留至申刻,因晚間皇后還要率后宮設宴一番,我須得先回寢宮更衣,她方才頗有些依依不捨的放我離開。

已行了禮轉身舉步,皇后卻又突然叫住我。回頭只見皇后揚了揚手,半夏得令福身出殿:「倒忘了,午膳時說要予令舟的宮女還在本宮這兒,此時便叫她一併隨你回去吧。」

「難為皇后娘娘費心。」我感激淺笑,「又允令舟自行挑選宮殿。實是令舟福分。」

「都是本宮分內之事。」皇后抿唇淺笑:「只是,令舟怎會選中那鏡花宮?地處偏僻不說,到底是已故之人住過的,未免……」

「多謝皇后娘娘關懷。」我得體回話,自詡並無異樣:「令舟自幼便居寒山寺之中,性喜安靜。那鏡花宮位置或確不宜,但於令舟而言卻是最好。只是,恕令舟多言……」

我擺出疑惑神色:「皇后娘娘所指已故之人……」

「令舟可知數年前前去泛夜的涼鴻伶月帝姬?她曾暫住於鏡花宮一段時日。只可惜……那孩子性子太倔,竟然決絕至此等境地,以死明志。」

皇后捂住心口微微啜泣:「她是涼鴻皇室最小的帝姬,更是本宮唯一的女兒……本還想待她回國後能夠承歡於本宮膝下,使本宮得享天倫之樂……」

她一顧演戲,我目光放肆,諷刺譏誚的看著她,聲音恰到好處的帶上一絲不知所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節哀。伶月帝姬美名揚天下,世人無不稱讚,這也是對皇上與皇后娘娘的最大慰藉啊。」

心念一動,我走近些緩緩拉起皇后的手:「令舟既與皇后娘娘如此有緣,又承蒙皇后娘娘厚愛,願時常來永寧宮走動,與皇后娘娘彼此聊舒心懷。」

眼眸仍含熱淚,不可置信一般抬眸看我,隨即轉化為喜悅光芒,皇后緊緊回握住我雙手:「令舟能為本宮考量如此……本宮……」

「皇后娘娘無須客氣。」我聽著殿外似有聲響,聽聲音像是一眾人,趕在通傳聲響起前先略高一寸開口:「皇后娘娘對待令舟,定如當年對待伶月帝姬一般。是令舟有福。」

「翊靖長帝姬能為涼鴻與泛夜兩國之相交而來,何嘗不如伶月帝姬?」

七分媚態,三分淺諷,渾然天成。汪谷珊施施然走進,福身問安皇后,得免禮起身,又與我互相見過,這才關切道:「只是皇后娘娘怎地突然又想起伶月帝姬呢。想伶月帝姬在終蜀后宮中,雖向皇后娘娘盡孝時日不長,卻得皇后娘娘風範真傳。斯人已逝,皇后娘娘還需節哀啊。」

「若論豁達,本宮確不如汪貴妃看的通透。」有意無意念出名分,方才皇后臉上一閃即逝的那抹尷尬全然不見蹤跡。汪谷珊面色一滯,隨即謙恭淺笑,自坐到側座上:「倒是方才,本宮聽聞翊靖長帝姬自稱令舟?不知這是……」

「令舟乃翊靖小字。」我微笑:「皇后娘娘與翊靖親近,故而如此相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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