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曕用眼神暗示南宮綰妧讓她不要說自己是哪兒人，其實是怕南宮綰妧聽到那些流言。

他今日出去辦事，發現流言已經傳到了此處，比起之前，此次聽到的流言更加不堪入耳，若是讓南宮綰妧聽到，怕是會氣吐血。

這流言傳得有鼻子有眼，若不是他親眼見識了整件事的經過，只怕連他都信以為真。

若不是遇上大雪，他們早已經離開離安境內。

因帶著南宮綰妧怕她受不住旅途顛簸，他專門挑容易投宿的路線走，只是這樣的路線雖然沿途客棧多，也人多嘴雜。

以防萬一，宇文承曕悄悄把榮嬸叫到一邊，交代她不要把外頭聽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說給南宮綰妧聽。

生怕榮嬸起疑，宇文承曕還編了一套說辭，「少夫人身子不好，聽不得這些事，會把她嚇壞。」

榮嬸忙不迭稱是，她是半點都沒對宇文承曕的話起疑，這少夫人長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聽不了這種醃臢的事那是正常的。

宇文承曕卻不知道南宮綰妧已經把這些話聽了去，正尋思要找榮嬸問個清楚。

榮嬸沒想到宇文承曕前腳才交代她不要說這件事給南宮綰妧聽，後腳南宮綰妧就向她打聽這件事。

她哪裏敢說呀！

「少夫人，這些事不停也罷，少東家可是叮囑奴婢，不讓奴婢亂說，免得嚇到你。」

「我哪有那麼嬌氣，他就是大驚小怪，沒事的，反正我也睡不著，就當聽個趣事打發時間。」南宮綰妧笑著說。

榮嬸依然不肯，「都是一些粗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粗俗得很，少夫人聽不得。」

「誰還不是吃五穀雜糧的俗人，別人能聽為何我就聽不得？你怕少東家責罰？別怕咱們私底下說，別讓他知道。」

南宮綰妧各種好話央求，榮嬸拗不過她，隻好照實把聽來的告訴南宮綰妧。

「……說這趙郡南宮大人家的二小姐來咱們離安探親，也不知怎麼的被山賊擄走了，那山賊本隻想用這南宮二小姐換些銀錢就放她回家，豈知這南宮二小姐………」榮嬸雖然一大把年紀，說到此處都覺得說不下去了，著實難堪。

南宮綰妧聽得著急，催促榮嬸，「這南宮二小姐如何了？」

「說是這南宮二小姐原本就因不守婦道定不到婆家，竟然自願跟山賊廝混在一起，那山賊窩裏沒有女子，她一個人伺候……」

「無恥！」南宮綰妧忍不住罵出生，她罵的是那些添油加醋亂說話的人。

榮嬸卻以為她罵那個自願跟山賊廝混的南宮二小姐，於是順著南宮綰妧的話道：「這南宮二小姐的確不知羞恥，丟人現眼。」

南宮綰妧瞥了一眼榮嬸，心塞得說不出話來。

榮嬸沒發覺她的異樣，反還問她：「少夫人，您也是趙郡人，你可知道這個南宮二小姐？知道她平時的行徑如何嗎？」

南宮綰妧勉強地擠出笑容，「商仕不同席，她是官家小姐，咱們這樣的商賈人家如何能認識？」

「說的也是。」榮嬸附和。

南宮綰妧獨自發獃起來，榮嬸見她似乎甚是疲憊，就勸她早點歇息。

「我白日裏睡得太久，此時反而睡不著，我再坐一會兒，你先去睡吧！」

榮嬸巴不得南宮綰妧這句話，向南宮綰妧告退，自己歇去。

可憐南宮綰妧聽了榮嬸那些話，氣得半宿都睡不著。在床翻來覆去，想想又覺得委屈，捂在被子哭了好久。

次日起來，眼睛腫得像核桃，把榮嬸嚇壞了。

「少夫人你這眼睛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被三角蟲尿到了，用熱水敷敷就好。」

三角蟲是當地一種極為常見的臭蟲，因身形似三角狀而得名，被這種臭蟲尿到身上，皮膚會紅腫癢痛。

榮嬸慌忙去找熱水來給南宮綰妧用，在門口碰上早起的宇文承曕，宇文承曕問她為何慌裏慌張，榮嬸便告訴他南宮綰妧被三角蟲尿到眼睛。

宇文承曕著急衝進房去找南宮綰妧，南宮綰妧不想讓宇文承曕看見她這幅樣子，躲在被子裏不肯出來。

「你的眼睛怎麼樣了？我請個大夫來給你看看，眼睛可不能有事。」宇文承曕說著就要出去。

「我的眼睛沒事，你不要大驚小怪。」南宮綰妧怕他真的去請大夫，慌忙翻開被子坐起來。

宇文承曕聽到動靜回身來看她，南宮綰妧一把捂住眼睛，她越是這樣宇文承曕越是緊張，硬生生地掰開她的手指，「我看看嚴不嚴重！」

南宮綰妧趕緊使勁地閉上眼睛，宇文承曕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只看到她眼皮紅腫，也不確定她的眼睛到底有沒有事。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否能看得清。」

「不行。」南宮綰妧一口拒絕。

「為何不行？會疼嗎？」宇文承曕緊張地問。

「不是。」

「那是為何？」

「不為何。」

「不為何？」那就是不想睜開眼睛看他了。

宇文承曕心裏頭漸漸明朗起來，他鬆開南宮綰妧的手，「不看大夫就不看，你好生呆在房裏，我去讓人把早飯送到你房裏來。」

「嗯。」南宮綰妧又用手捂住眼睛，卻偷偷吃指縫裏看宇文承曕。

她看到宇文承曕離開了，才把手拿下來。

榮嬸伺候南宮綰妧梳洗，見熱水敷過後南宮綰妧眼皮的紅腫消退了不少，這才放心出去。

跨出門時榮嬸嚇了一跳，宇文承曕就站在門邊，她剛要行禮，宇文承曕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聲張，讓她疑惑不已。

宇文承曕示意榮嬸跟他走到一邊，低聲問：「少夫人昨晚睡得如何？」

榮嬸心裏咯噔一下，她昨晚睡得沉也不知道南宮綰妧到底睡得好不好，宇文承曕這麼問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但她想，南宮綰妧夜裏也沒見她，估計也是一覺睡到天亮，於是硬著頭皮回答：「少夫人睡得挺好的。」

「是嗎？」宇文承曕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榮嬸……睡得好她會哭得眼睛都腫了？

榮嬸被宇文承曕的眼神嚇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問：「少東家還有何吩咐？」

「去伺候少夫人用早飯吧，吃飽了我們早點啟程。」

榮嬸鬆了一口氣，她擔心宇文承曕知道她昨晚把那些聽來的事告訴南宮綰妧了。

南宮綰妧出門都戴帷帽，上馬車才摘下，今日竟然連在馬車上都不肯摘下來。

宇文承曕看了她好幾眼後，忍不住問：「你怕我看你嗎？」

「不怕。」

「那為何不把帷帽取下來？」

「我就想戴著。」

宇文承曕沒再問了，目視前方正危襟坐，過了一會兒，他又扭頭來看南宮綰妧，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

南宮綰妧被他盯得心慌，問道：「看我做什麼？」

「昨晚為何哭了？」

南宮綰妧愣了一下，他原來早就識破她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