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回京城便回京城呀！你還要我怎麼想？」南宮綰妧不以為意地笑了起來。

「小姐，難道你忘了咱們離家前收到的那封信？」茗微撇了撇嘴，「世子在那封信上說他半年後回來，便讓他母親請媒人上門提親的，你難道忘了？」

這件事南宮綰妧豈會忘記，當時為了阻止父親送她入宮，哥哥以她的名義寫信向宇文承煥求助，宇文承煥回信答應幫她，並承諾會上門提親。

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讓南宮綰妧無暇去理會宇文承煥那邊，她甚至故意不去想這件事，自欺欺人地當做忘了，可如今茗微重新提起，讓她不得不正視。

她索然無味地丟下手裏的絹花，緩緩地坐到椅子上，手托香腮發獃起來。

茗微盯著她看了片刻，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小姐啊，婢子真的是越來越不懂你了。」

南宮綰妧慢慢地抬眼看向茗微，問她：「你覺得我應該嫁給他嗎？「

「當然啦！」茗微非常肯定地回答。

「為什麼呢？」

「為什麼？」茗微瞪大眼睛，似乎非常驚訝南宮綰妧這句話，「小姐，這還有問嗎？你和世子多麼般配呀？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可是，我要的他給不了呀！」

「你要的什麼世子給不了呀？」茗微急了，「小姐你到底要什麼呀？」

「我要一個一輩子真心真意對待我的人，對我獨一無二的人。」

「小姐啊！現在哪個大戶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只要世子把您放下心上，就是有再多的偏房妾室又如何呀？世子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呀，你清醒一點好不好？」茗微對總覺得自家小姐在這個上面那麼堅持，實在是有點兒矯情。

「我不想過阿娘和阿姐那樣的人生。」南宮綰妧腦中又浮現出長姐臨終前的那一幕，她眼巴巴地等著林懷信來，可林懷信卻嫌棄她病容枯槁，不願見她。

南宮綰妧的眼圈有些泛紅，她啞聲道：「人生漫漫幾十年，風雨變幻，眼下是對你好了，誰曉得多年後他是否還對你如初呀？」

茗微見南宮綰妧看待感情如此消極，很是心疼，她只能儘力想出好話來安慰她，「小姐，將來的事誰有能說得準呢？大家都一樣不知道將來會如何的呀，總不能因不知將來如何就放棄眼前能抓住的。」

「行啊！茗微，大道理說得一套一套的。」南宮綰妧被茗微逗笑了，「我看你可以改行當女夫子了。」

「小姐你又取笑婢子。」茗微被南宮綰妧說得不好意思起來。

「沒取笑你。」南宮綰妧心裏想，茗微跟在她身邊這些年也識了些字，書也讀了一些，再加上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以後在宇文承煥身邊應該不會被人欺負。

她不想嫁給宇文承煥，卻一直計劃著怎麼把茗微送到宇文承煥身邊，茗微所追求的跟她不同，若是宇文承煥真的肯留茗微在身邊，那她就沒什麼遺憾了。

「小姐，想什麼呢？」見南宮綰妧似乎有些發獃，茗微忍不住伸手到她面前晃了晃。

南宮綰妧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在想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小姐你想怎麼過？」茗微湊近南宮綰妧，「你該不會真的要跟這宇文承曕過一輩子吧？」

「自然不會。」南宮綰妧笑得有些神秘，「我已經想到我的下半生該如何過了。」

「小姐，你可千萬別說什麼青燈古佛了殘生的話，你這麼美麗，若在庵裏頭渡過一生，多麼可惜啊！」

如此美麗的容顏，淹沒在冷清的庵堂裡，日復一日寂如死水般的生活，就如同一朵嬌艷的花朵一點一點地枯萎，想想都覺得可怕。

茗微打了個寒噤，握住南宮綰妧的手，「小姐，你真的不能那麼想。」

南宮綰妧笑著把她的手按住，「以前我的確動過這種想法，可如今我發現更加有趣的事了。」

「什麼事？」

「茗微，以前在家裏，我以為女主這一輩子也就只能在後院相夫教子，直到這次子耀帶我出去，我才直到原來女人也有另外的天地。」

宇文承曕帶著南宮綰妧出去時，茗微是跟著的，因而聽到南宮綰妧這番話立即明白，「小姐，你難道想當女掌櫃？」

「有何不可？」

「自然不行！」茗微想都沒想就立即反對，「你是官家的千金小姐，怎麼可以像那些販夫走卒的女人一樣拋頭露面在外頭掙飯吃呢？她們那是沒有小姐這要好的家世才被逼像男人一樣出去掙錢，不值一提。」

「不，你錯了，我覺得她們活得更加有價值，至少能夠說明一點，男人能做的事，咱們女子也能做，女子並非只能再後院等著男人養。」

第一次看見女掌櫃時，南宮綰妧很震驚，瞧瞧問宇文承曕這女人的丈夫是不是不在了，為何要她拋頭露面。

宇文承曕笑著告訴南宮綰妧，這女掌櫃從小就跟在父母身邊做生意，對店鋪經營很有一套自己的心得，她的丈夫自覺比不上她，便站到了她身後。

「她這般拋頭露面，不會被人嫌棄和閑話嗎？」

對於南宮綰妧這個問題，宇文承曕很認真地解答，「她若是有真本事，沒人會閑話。」

南宮綰妧暗暗驚奇，後來，她看見更多獨當一面的女子，有的已經五十多歲，髮鬢半白，有的三十齣頭的少婦，風韻卓絕，還有的與她不相上下，花樣年華。

這樣的年紀，本應頤養天年，本應相夫教子，本應待嫁閨中，然而她們卻選擇逆向而行。南宮綰妧以為她們做這男人才做的事會覺得淒苦無奈，相談之後才知道她們樂在其中。

「我能靠自己的雙手掙錢養活自己，很好呀！」

「老身從事這行多年，在這個位置還真沒有幾個人比我更合適，誰說女子不如男？只要努力，咱們女人也不差。」

「我為何要擔心無人娶我？那些不能接受我的人，一定不是我的有緣人，願意娶我會是懂得欣賞我的人，這樣的人才值得我嫁。即便沒人欣賞我又如何？我不需要男人也能養活自己。」

南宮綰妧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驚訝得無以倫比，後來這些話便在她的心裏生根發芽，她彷彿覺得有一束光照進了她陰鬱的心裏。

她原來還有些搖擺不定，今日茗微問了她那些話後，反而讓她堅定了心裏的想法。

若是她真的沒有找到那個願意對她一心一意對待她的人，她就效仿這些特立獨行的女子，瀟瀟灑灑地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