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子回來了呀！」茅伯和茅嬸一齊看向宇文承曕。

宇文承曕扔下手裏的獵物，走到南宮綰妧身邊，「綰還沒過門，不知道我外祖母姓氏也不出奇。」

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不但茅伯夫婦就連南宮綰妧都盯著宇文承曕，等著他的下文。

宇文承曕笑了笑，牽起南宮綰妧的手，「阿綰說金胄是她父親的也沒錯，她其實不是我的妹子，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父親便也是她的父親。」

未過門的妻子？這小子真是隨時不忘佔她的便宜啊！

南宮綰妧恨恨地想著，臉上卻要配合地做出一副羞澀的模樣。

旁邊的茅嬸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茅伯，似乎在說，看吧！我就說他們不像兄妹，你還不信。

茅伯呵呵地笑了兩聲：「程公子和小娘子很般配。」

「茅伯，我其實不姓程，我姓宇文，名承曕，你家裏供奉的金胄，是我父親宇文韜的遺物。」

他將明光劍展示出來，「此乃我父親的佩劍，你既然說我父親是你的故人，定是認識此劍。」

這次輪到茅伯尷尬了，宇文韜雖然救過他的性命，可他卻不認識宇文韜的佩劍，但他不能說，只能以撫須淡笑來回應。

「我父親蒙冤入獄，死得不明不白，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當初那件事的前因後果。初時我不肯明示身份是懷疑你可能會與當年陷害我父親的人有關，但轉念一想當年那些與我父親作對的人如今皆身居要位，無限風光，而你卻居住在這清苦的地方，顯然與那些人不是一路的。」

茅伯臉上難掩激動之色，他沒想到竟然能遇見恩人的後代，經過這兩天的觀察，他覺得宇文承曕是可以相信的人。

他年事已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離開人世，兒子臨終前託付的事讓他常常夜不能寐，這回終於可以放心了。

「宇文公子，元帥對老漢一家有恩，老漢怎麼會害他。」茅伯朝宇文承曕深深一拜，「之前不願告知緣由，還忘公子莫要怪罪。」

「茅伯不必如此。」宇文承曕扶起茅伯，「我們今日就要離開，父親的金胄我必須帶走，我身上沒有值錢的物件，這個銀簪暫且當是給你這些年保管我父親遺物的報酬。」

宇文承曕將他的銀簪雙手捧給茅伯，「待我回京後，命人送來其他酬勞，為您和婆婆改善生活，讓你們能安度晚年。」

「不不不，公子離開後莫要再來尋我們，這些年我們東躲西躲好不容易有個安寧日子，東西交給公子後，老漢算是卸下了一身重擔，以後終於可以無牽無掛地去了。公子若是來派人來，老漢怕是又沒有平靜了。」

「茅伯為何如此說？」宇文承曕被茅伯的話弄糊塗了。

「說來話長啊……」茅伯吩咐茅嬸備飯，大家一邊吃他一邊說。

喝了幾口自己釀的高粱酒，茅伯緩緩道來，「那年我們一家還住在離京城不遠的茅家村，我父親是個鐵匠，把手藝傳給我，後來我成了家，沒多久我的孩子茅大壯也出生了，靠這門手藝，我家的日子還算過的去……」

人老了就愛回憶，雖然這個故事跟宇文承曕的父親沒什麼關係，但宇文承曕還是耐著性子聽下去。

「一晃十幾年就過去，大壯也十六了……」茅伯沉默了片刻，「那一年大壯失手傷了人……」

「京城裏來的不知什麼富家子弟，要侮辱鄰村的姑娘，大壯年輕氣盛便將那人打了。」茅嬸在旁邊補充，「後來便有官差來把大壯抓走，說是他把人打死，要償命。」

「後來呢？」一直默不作聲的南宮綰妧聽得入神，迫不及待地想要聽下去。

「那官差說要將大壯就地正法，我們夫婦二人苦苦求饒，他爹……」茅嬸看了一眼茅伯，眼圈紅了起來，「在跟官差拉扯時被砍了一刀，一條胳膊幾乎廢掉……」

「大壯把那富家子弟打得很重嗎？」宇文承曕皺起眉頭，心想這大壯年紀跟他相差無幾，倒是挺狠的。

「大壯就是一點蠻力，又不似公子你這般有武藝，也就打那人一些皮外傷，哪至於要他的命啊？若是大壯當真打得重，我當時也不敢阻攔官差。」

「大壯定是惹到某些權勢滔天草菅人命的人了。」南宮綰妧道。

自己欺辱民女錯在先，被打了也是罪有應得，卻因一些皮外傷就要置人於死地，實在是喪心病狂。

宇文承曕很認同南宮綰妧的說法，他見過太多這樣的事。

「我父親就是那個時候救了大壯？」

「是啊！」茅伯臉上浮起笑容，「若不是元帥路過，我們一家可能就完了。」

宇文承曕的父親宇文韜，是當時的天下兵馬大元帥。

「元帥不但從那些官差手裏救下了大壯，還花錢請大夫給大壯他爹治好了傷。」茅嬸的補充恰到好處。

「因元帥出面，那些惡人再也不敢尋來，我們家便又過上安寧的日子了。可是大壯那小子不安分，竟然偷偷去參軍，還尋到了元帥，留在元帥的身邊當個茶水小廝。」

後來的是宇文承曕已經猜到了幾分，茅大壯跟隨父親憑著他自己的努力，從跟班小廝做到了副將。

「我跟他娘要給他找門親事，按理說他如今有出息了，找個好媳婦沒問題，可他偏偏不肯，說是要跟著元帥把胡賊打跑，等我朝的疆土全部收復才成親，誰曾想……」茅伯的聲音發啞，幾次張口都說不出完整的話。

茅嬸也低頭擦拭眼淚。

南宮綰妧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兩位老人，求助地看宇文承曕，宇文承曕礙手拍了拍茅伯的箭頭，「茅伯別難過，軍人保家衛國，馬革裹屍，那是一種榮耀，大壯是好樣的，他給你們長臉了。」

「不！」茅伯激動起來，「他若是死在戰場上我無話可說，可他確是死在奸人手裏。」

「誰害了大壯呀？」南宮綰妧問。

茅伯將目光投向宇文承曕，「元帥走後，公子可有見過他手下的人？」

宇文承曕默默地搖頭，父親死時他還年幼，隻記得當時府外有層層重兵把守，他們連父親的屍首都不能看。

年邁的祖母跪在雪地裡求了許久，才被告知可以去收屍，但父親不能葬在皇族的墓地。

管家聞伯和兩個年輕的家丁去安葬父親，帶回了父親的佩劍，那是父親唯一留給家人的東西。

想起當年的那一幕幕，宇文承曕雙目赤紅，彷彿要噴出火焰。

「承曕。」察覺到異樣的南宮綰妧伸手過來，覆在宇文承曕的手背上，女子微涼的掌心讓宇文承曕瞬間回神。

「茅伯，害死大壯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