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前幾日還想著要個孩子，孩子就這麼毫無預警地來了，他聽了太醫的話，竟然腦子一片空白忘了反應。

好一會兒他才從震驚中回過神，揮揮手叫太醫退下。

順海湊上前低聲問：「陛下，這個孩子是留還是……」

他用手在脖子上做了個一刀切的動作。

皇帝冷冷的眼刀飛過去，「那是寡人的骨肉。」

順海嚇得一哆嗦，想了想又道：「陛下，南宮娘娘的身份畢竟……若是讓胡皇后知道了，怕是會有麻煩。」

「寡人自會安排，你去警告今日來此處的太醫，不得泄露半句，若不然別怪寡人心狠。」

「喏！」

皇帝交代完這番話，覺得心裏舒暢了許多，胃口大開，吃了兩小碗的玉露粥後把阿紫阿華叫來，賞給了她們一些東西。

阿紫阿華受寵若驚，又是磕頭又是謝恩。

「差事辦好有賞，若是出了差錯，寡人決不輕饒。」皇帝說道。

「陛下放心，婢子一定竭盡全力伺候娘娘，只是娘娘如今有了身子，婢子怕禦膳房那邊做的吃食娘娘吃不慣，娘娘這些時日都不怎麼吃。」

「寡人自會安排。」

南宮綰妧有孕的事絕不能讓胡皇后知道，她一向善妒，難保她會對南宮綰妧動手。

昏睡了一天一夜，南宮綰妧終於幽幽醒來，發現自己還躺在落月軒的房間裡，不由地落下了淚水。

「娘娘您醒了？」阿華見南宮綰妧醒來，萬分高興。

在外頭的阿紫聽到動靜也趕緊跑進來，南宮綰妧在她們兩個興奮的表情中重新閉上眼睛，虛弱地道：「我不想活。」

「娘娘，你說什麼傻話了？那天可把陛下嚇壞了，守了你一夜沒睡呢。」阿紫回頭吩咐阿華去請太醫。

「別去……讓我死了吧！」

南宮綰妧想起她的孩子，心如刀割，那五年，她天天度日如年，若不是勉兒陪在身邊，她都不知道該如何熬過來。

那個人太狠了，這簡直就是在挖她的心。

她哆嗦著手摸向枕頭，卻沒想到枕頭下空空如也，之前因為夜裏常做惡魔，她便按著以前老人的說法在枕頭下壓一把剪子。

「娘娘別找了，陛下把那剪子拿走了。」阿紫嘆了一口氣，「娘娘你這又是何苦呢？為何要與陛下置氣，陛下那麼在意娘娘。」

在乎她？南宮綰妧心裡冷笑。

周太醫很快便過來，詢問了南宮綰妧的情況，叮囑阿華阿紫一些注意事項，南宮綰妧也從太醫的話裡知道了她有孕的事。

對於這個孩子，她跟皇帝的反應完全不同，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因而她很抗拒這個孩子的到來。

她拒絕配合治療，不肯換藥，不肯進食，阿紫沒辦法隻好去找順海。

這回皇帝倒是沒來，來的卻是順海。

「娘娘，聽老奴一句勸，為了你，為了南宮家，別再和陛下對著幹了。」

「他殺了我的孩子，你讓我別和他對著乾？」南宮綰妧紅腫的雙眼盯著順海，咬牙道，「若被他殺的是你的孩子，你也這麼說麽？」

「娘娘肚子裏不是又有一個嗎？陛下說，會給你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名分，只要娘娘你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以後的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這肚子裏只不過是塊肉，而她的勉兒卻是個活蹦亂跳的孩子，她一點一點都把他拉扯大，聽他奶聲奶聲地喊她阿娘，牽著他的小手教他學會走路，這能一樣嗎？能一樣嗎？！

「我才不要什麼榮華富貴！我不要這個孩子！」南宮綰妧恨恨地捶著肚子。

阿紫阿華嚇得趕緊衝上來拉開綰妧的手，順海直接給跪地上，「祖宗誒，您可別這樣呀！陛下的性子您比誰都清楚，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手被阿紫阿華按著動不了，南宮綰妧眼淚嘩嘩直流，聽到順海這番話，她咬著牙哭道：「你去叫宇文承曕還我勉兒，還我的勉兒……」

阿紫阿華面面相覷，這宮裏的人被皇帝換了一批，胡皇宮又換了一批，知道南宮綰妧那些事的人已經不多了，她們又是後來才進的宮，更是什麼都不清楚。

順海生怕南宮綰妧做出更離譜的事，對阿華阿紫千叮萬囑才離開，到了次日，南宮綰妧發現伺候她的宮人又多了兩個。

她不吃不喝，筋疲力盡，也沒精神去理會這些人，昏昏沉沉中只聽到屋裏來來回回都有人在走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裏終於清靜了。

她想著大概是深夜了，宮人們都去睡覺了吧，便想要趁這個時候起來了結自己。

南宮綰妧當真是心如死灰，以前記掛著宇文承曕，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心裏多少有個意念在支撐著。

如今人回來了且無限風光，而她的心頭肉卻沒了，她在這世間也沒什麼好牽掛。

睜開眼時她被嚇了一跳，一個人影就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醒了？」皇帝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平和，「寡人聽說你不吃不喝，連話也不願跟人說，真不想活了？」，

了結自己的希望落空，南宮綰妧沒搭理皇帝，閉上眼睛又進入了冥想的狀態。

「你不是一個人，肚子裏還有一個，他不但是寡人的骨肉，也是你的，你真就這麼狠心？」皇帝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南宮綰妧的表情。

見南宮綰妧的睫毛不停地顫動，他知道他的話起了作用，便繼續道：「你想想，這個孩子將來會喊你阿娘，會給你磕頭，等他將來成婚時，拜高堂拜的是你，你想想……」

一滴淚從南宮綰妧的眼角滑落，越來越多的淚珠滑落，順著鬢角流入了髮絲。

皇帝伸出手去，輕輕地擦去她眼角的淚痕，「寡人會給這個孩子最好的一切，只要你乖乖聽話，寡人不會虧待你們母子。」

皇帝以為南宮綰妧哭是為了他說的那番話，卻不知道南宮綰妧是想到了宇文勉，想到她這些年含辛茹苦地照料孩子，一點一點地把他帶大。

「起來吃些東西。」皇帝將手穿過南宮綰妧的頸後，將她扶起來，「寡人喂你。」

他這是把態度降低到塵埃了，也算是夠有誠意了。

以前他就經常喂南宮綰妧吃東西，她挑食，他便喂她吃，逗她吃，你一口我一口。

皇帝有些晃神，他一想到以前的事便控制不住，就在他晃神的那當兒，南宮綰妧忽然睜開眼，扭頭張開口狠狠地咬在皇帝的手臂上。

皇帝疼得大叫起來，另外一隻手攝住南宮綰妧的下巴將她從他的手臂上拉開。

精細的料子上，隱隱地滲出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