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綰妧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在夢裏一直追著宇文勉跑，可是無論她跑得多快，宇文勉永遠在她的前頭。

阿娘……阿娘……當她想停下來時，就會聽到宇文勉帶著驚慌的叫聲從前方傳來，她只能繼續奮力追趕，精疲力盡。

當南宮綰妧意識到她只是在做夢時，她已經昏睡了五天，她恢復意識後，阿華阿紫哭得不能自已。

「娘娘……婢子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阿紫握著南宮綰妧冰涼的手，又哭又笑。

「我命大……」南宮綰妧虛弱地說，「命賤的人死不了……」

「不，娘娘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您是有福之人。」阿紫回頭去吩咐阿華，「快派人去稟報陛下。」

南宮綰妧想起皇帝曾經對她說過的狠話，想讓阿華別去，可阿華跑得快，一溜煙就沒影了。

「陛下他…有說什麼嗎？」南宮綰妧問阿紫。

「陛下……」阿紫猶豫了一下，「李婕妤小產了，陛下沒空過來咱們這兒。」

阿紫擔心南宮綰妧聽了她的話難過，沒想到南宮綰妧卻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阿紫不知道，聽說皇帝沒空來，南宮綰妧的確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她之前就曾經為了宇文勉和肚子裏孩子的事跟皇帝鬧過，皇帝還說了狠話，說若是她肚子裏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定饒不了她。

雖然南宮綰妧不是很期待這個孩子，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她自然也想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誰料想……興許這個孩子也知道自己不該來吧！

「娘娘。」阿紫一邊喂南宮綰妧吃膳羹，一邊輕聲說，「聽說有人下毒害李婕妤，把她還沒成型的孩子害沒了，陛下說查到這個下毒的人就將她碎屍萬段。」

「查到了嗎？」

「……」阿紫搖搖頭，想想又安慰南宮綰妧，「李婕妤的事自會有人管，娘娘別理會那麼多，養好身子。」

阿紫很替南宮綰妧不平，同樣都是皇帝的女人，同樣失去了孩子，皇帝卻隻關心李婕妤，連來看一眼南宮綰妧都不願意。

南宮綰妧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可她身體虛弱，實在是考慮不了那麼多，便也沒去細想。

吃了幾口她搖頭表示不想再吃，阿紫又勸她多吃些，見南宮綰妧實在是吃不下，這才把東西收起來。

屋裏屋外靜悄悄的，像是沒了人氣一般，南宮綰妧躺著躺著，又睡著了。

睡夢裏似乎有人在叫她，她凝神一聽，是皇帝的聲音。

心裏覺得奇怪，皇帝叫她做什麼，本來不想搭理，怎奈那聲音帶著憤怒，讓她不得不理會。

「南宮綰妧！醒來！」皇帝的聲音忽然大起來，南宮綰妧還聽到阿紫的驚叫，她猛地感覺天旋地轉，嚇得慌忙睜大眼睛。

原來皇帝就在她面前，讓她感覺不好的是皇帝的臉色異常難看，她吶吶地叫了一聲，「陛下……」

「哼！」皇帝冷冷的哼了一聲，「你眼裏還有寡人這個皇帝嗎？寡人說的話都當成耳邊風，怕是你已經沒有在乎的事了。」

南宮綰妧在心裏嘆了口氣，她知道皇帝定會拿她落胎的事大做文章，可她又能如何？事情已經發生，她再多說也於事無補，乾脆選擇了沉默。

皇帝見南宮綰妧不吭聲，愈發惱怒，「寡人三令五申要你好好養胎，你倒好……」

他氣得額頭青筋暴漲，拳頭握緊又鬆開，似乎在極力抑製著怒火，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你敢殺掉寡人的孩兒，也別怪寡人心狠殺了宇文勉那個小孽障！」

「不！」南宮綰妧慌了起來，驚恐地望著皇帝，「此事與勉兒無關，與他無關呀！」

「若不是因為那個孽障，你會下毒給自己肚裏的孩子？若不是因為那個孽障，你會毒害李婕妤？」

「我毒害李婕妤？」南宮綰妧震驚地問，她何時毒害過別人？

「芸娘從不與她人來往，有孕後也隻與你走動，你也從不與她人往來，你不是還有誰？」皇帝眼眸裡噴著怒火，「南宮綰妧，你是故意想讓我絕後，好扶持宇文承煥的兒子坐上皇位，對不對？」

「你……」南宮綰妧氣得渾身發抖，「我若是想要我的兒子當皇帝，當初豈會對你逼宮坐視不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對承煥下手嗎？」

「承煥，承煥……叫得真親熱，寡人差點忘了，你跟他在一張床上躺了五年，怕是骨子裏都是他的味道了吧！」

皇帝越說越怒，用力甩開南宮綰妧的手，朝外頭大喊：「來人！」

順海慌裏慌張跑進來，「陛下請吩咐。」

「傳寡人旨意，把宇文勉提進宮，寡人要親手了結這個孽障！」

「不！」南宮綰妧撲過去想要抓住皇帝，皇帝身子一偏躲開了，南宮綰妧收勢不住竟然跌到床下，頭重重地撞在地上，疼得暈死過去。

等她醒過來後，屋裏哪兒有皇帝的影子，其他人也不見蹤影，只有阿華一個人守在床前。

「娘娘……」阿華欲言又止。

南宮綰妧掙扎著爬起來，「陛下呢？陛下去哪兒了？」

「陛下說等娘娘醒來，讓婢子帶著娘娘去西城門的摘星樓。」

摘星樓是皇宮裏最高的一處地方，南宮綰妧雖說在這皇宮裏住了好幾年，卻隻登上一次摘星樓，因為站在那兒總讓她感覺搖搖欲墜，心裏很不踏實。

摘星樓建於統正十六年，至今已有快十幾個年頭，宇文承煥在世時從來不叫人修繕過。

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雨侵蝕，摘星樓早就破敗不堪了，皇帝讓她去那兒做什麼？

南宮綰妧體虛，在阿華和另外一個粗使的宮人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頂軟椅，抬著她顫顫巍巍地往摘星樓去。

到了摘星樓下，阿華一邊抹汗一邊對南宮綰妧說：「娘娘，婢子只能送您到這兒了，您得自己上去。」

路上顛簸了半天，南宮綰妧身子骨都快被顛散了，她抬頭望一眼摘星樓的樓梯，心裏有說不出的憤怒。

但她也知道阿華那麼遠把她送到這兒卻不扶她上去，一定是皇帝故意要為難她，若不是因為宇文勉的命被皇帝捏在掌中，她才不會受這種委屈。

士可殺不可辱，可是為了孩子，她得忍著。

南宮綰妧趴在樓梯上，慢慢地往上爬，她全身無力，只能靠雙膝來承受，沒一會兒膝蓋就紅腫難忍，雙腿不停地打顫。

爬到二層時，她撐不住整個人趴在樓梯上，後背的冷汗被風一吹涼颼颼的，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眼前的景物在旋轉，雙耳嗡嗡作響，她雙眼屢次發黑，但她卻咬牙強忍。

若不是想見到宇文勉的強烈念頭支撐著她，她早就暈過去了，心裏這點僅存的信念，讓她拚盡全力一點一點地往上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看到了皇帝和李婕妤。李婕妤正靠在皇帝的懷裏，看向她的眼神帶著嘲諷和挑釁，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自己中了別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