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姐兒見宏哥兒這副模樣，頓時怒火衝天，沖著宏哥兒大吼：「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枉我阿娘掏心掏肺地對你，若不是你，我何嘗沒有親弟弟？如今阿娘都快去了，你連靠近看她一眼都不願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麽？」

宏哥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他比瑛姐兒年長四五歲，事理也比瑛姐兒懂得多，瑛姐兒罵了這番話，他臉皮上掛不住，轉身就要走。

「站住！」瑛姐兒攔住宏哥兒，「你不準走！」

宏哥兒這個樣子，不說是瑛姐兒氣，就是南宮家幾個人看了都冒火，可人家是林家的長子，她們實在不好開口訓斥。

「那是你的阿娘，又不是我阿娘，你阿娘要死便死，與我何乾？」

這話越說越過分了，林陳氏半真半假地喝一聲：「宏哥兒，不得胡鬧，這也是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十五年前就死了！」宏哥兒吼了起來。

「林宏！」瑛姐兒雙眼冒火，「我阿娘養了你這些你，你心裏竟然記恨她？你娘走的時候，我阿娘還沒認識爹爹，又不是我阿娘害死你的娘親。」

「你阿娘是沒害死我娘親，可她害了我，她故意縱容我，就是想讓我長大成個廢物。」

「你胡說！」瑛姐兒像個小獅子一樣沖向宏哥兒，「我打死你在這個沒良心的狼崽子！」

「瑛姐兒別胡鬧。」南宮綰妧拉住瑛姐兒，又對宏哥兒說，「你若是不願意呆在這兒，便去外頭吧！」

宏哥兒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沒半點遲疑。

瑛姐兒哭了起來，「林宏你這個沒良心的狗崽子！」

林陳氏原本不想管這兩個孩子的吵鬧，可瑛姐兒把林宏罵成狗崽子，這也相當是變相地罵姓林的是狗，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夠了！瑛姐兒，你怎可如此說自己兄長？小小年紀為何學的如此潑辣，傳出去你以後還怎麼找婆家？哪個人家願意娶一個名聲不好的兒媳？」

「祖母，名聲好就能找個好婆家麽？」瑛姐兒伸手一指床上的南宮浣珠，「我阿娘的名聲不好麽？她活得舒暢嗎？她過的是什麼日子，祖母你不知道嗎？」

林陳氏的臉色一僵，「你又胡言亂語了？都是你娘平日裏對你疏於管教才讓你養成目無尊長、毫無規矩的野丫頭樣。」

林陳氏這句話讓南宮綰妧等人的臉色變了變，王氏正要開口，被南宮青磊暗裏阻止。

瑛姐兒毫不退讓，「祖母，到如今你還怪我阿娘？就是因為我娘守規矩，守著好名聲，明明受了委屈卻不能說出口。你和爹爹用好名聲來套住我阿娘，她為了維持這個好名聲，吃了多少虧你難道不知道？」

林陳氏臉色異常難看，「你娘在林家衣伸手飯來張口，頂著林家主母的身份，出入傭人伺候，她怎麼就委屈了？」

「她是林家的主母，可她卻被瓶兒那個賤婢活活氣成這樣。」瑛姐兒眼淚汪汪地望著林陳氏，「祖母，我阿娘為何會成這樣，你不知道嗎？」

啪！林陳氏打了瑛姐兒一耳光，把瑛姐兒打蒙了，就連一直瞪大眼睛看她們祖孫吵架的琳姐兒都被嚇住了。

瑛姐兒姣嫩的臉龐上出現一個鮮紅的掌印，她剛才還哭，挨了這巴掌後緊抿著嘴，死死地盯著林陳氏。

其他人也被林陳氏這一個耳光嚇弄懵了，南宮綰妧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衝過去把瑛姐兒拉到身旁，低聲呵斥瑛姐兒，「你這孩子，即便是阿娘病重讓你心情不好，也不能如此跟長輩說話，快跟你祖母賠禮。」

不等瑛姐兒開口，南宮綰妧又對林陳氏說：「林老太太，這孩子怕是被她母親的病情嚇到才如此口誤遮攔，您千萬別往心裏去。她年紀還小，以後您多提點她，她還是林家的好孩子。」

「瑛姐兒，快給祖母賠禮。」南宮綰妧推了一下瑛姐兒，瑛姐兒她抬起頭來看她，她向瑛姐兒眨了眨眼，「聽話，別胡鬧，祖母可是你的長輩呢！」

瑛姐兒定定地看了南宮綰妧片刻，走到林陳氏面前跪下，「祖母，是孫女錯了，孫女不該胡言亂語，請祖母責罰。孫女聽說母親快不行了，心裏大亂，又驚又怕……」

她說著，低聲抽泣起來，一副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琳姐兒見狀也走過來在瑛姐兒身邊跪下，「祖母，我也怕。」

南宮綰妧鬆了一口氣，瑛姐兒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她一點她就通竅。

瑛姐兒都這麼說了，作為長輩的林陳氏總不能繼續計較瑛姐兒剛才的所做作為，既然瑛姐兒變乖巧了，那她也得變慈祥不是？

「好孩子，祖母並非想責怪你，你心裏不好受祖母豈會不知？祖母就是怕你悲傷過度迷了心竅，打你一巴掌就是要你清醒。既然你清醒了，那便起來！。」說著彎腰下去扶瑛姐兒和琳姐兒，「琳姐兒也起來，你們去看你們阿娘吧！」

瑛姐兒和琳姐兒爬起來，又說了幾句感恩的話，這才回到南宮浣珠的床邊。

剛才林宏跑出去時，南宮浣珠就已經閉上了眼睛，瑛姐兒姐妹倆回到床邊叫了幾聲，南宮綰妧又慢慢地睜開也安靜。

照樣就緩慢地看了屋裏所有的人一便，然後將目光投向門口。

秀蘭不忍，跑出去求宏哥兒，又是跪又是磕頭，宏哥兒這才慢吞吞地進來，在瑛姐兒憤怒的目光中走到床邊，生硬地叫了一聲母親。

南宮浣珠的眼中又流出淚水，可她的目光只在宏哥兒身上停留片刻，便又投向門口。

南宮綰妧和王氏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一件事，南宮綰妧問秀蘭，「有人去請林大人了麽？怎麼這麼久沒見林大人回來？」

她心裏明白，姐姐這是想見林懷信，畢竟夫妻一場，姐姐心裏還惦記這那姓林的。

秀蘭看了一眼林陳氏，低聲說：「已經讓人去找了。」

「不用找，懷信今日在衙門有公務，抽不開身。」林陳氏說。

也就是說林懷信不打算來見姐姐最後一面？

南宮綰妧有些後悔動那瓶兒太早了，姓林的定是惱她們動了瓶兒那賤婢，故意不來看姐姐。

「都這個時候了，姐夫難道就不能先放下公務，過來見姐姐最後也一面嗎？」南宮青磊不滿地一抖袍子，「我去衙門找他回來。」

「阿娘！」瑛姐兒忽然尖叫起來。

眾人扭頭去看，發現南宮浣珠手指抖動，喉嚨咯咯地響，忽然她的身體猛地一頓，便再也無動靜了。

她的眼睛還是睜開的，望著門口的方向，可憐她將身心全都託付給林懷信，心心念念林懷信，離開人世想看一眼林懷信都成奢望。

屋裏瞬間陷入了死寂，片刻後，秀蘭噗通地跪下，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柳絮隨後也跪下。

瑛姐兒和琳姐兒一邊叫娘，一邊放聲大哭。

「姐姐，可憐的姐姐……」王氏拿出帕子捂著雙眼。哭得全身發抖。

南宮綰妧盯著長姐，身體像是被無形的物件捆住，動彈不得，唯一能動的，便是眼中的淚水。

視線被淚水模糊，喉嚨像被堵住一樣，她竟然哭不出一點兒聲來。

可憐的姐姐，可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