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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漫太古》第六十三章 深情厚意(上)
第六十三章深情厚意(上)

曾青石來了後,鍾令儀因為他是普通凡人,又斷了一隻手,沒有安排什麼事情給他,隻讓他負責巡視神女湖,若有外人踏入,便鳴笛示警。經過上次的斷手事件以及曾老頭的大力宣揚,周圍山民都知道太微宮有了新主人,誰也不敢不要命地闖入,因此曾青石每天可謂是無所事事。他特地找到鍾令儀,「宮主,我雖然斷了一隻手,卻並不是廢物,有的是一身力氣,種田打魚砍柴燒水這些活照樣能做。我知道宮主憐惜我,不過我來太微宮當差是幫忙做事,不是來混吃等死的。」

鍾令儀頗為意外看著他,沒想到他竟如此要強,點頭說:「既然你不嫌累,那就去把太微宮裏面的亂石雜草清除乾淨,方便日後修葺。」眼睛瞥到他空蕩蕩的左袖,又說:「不必急在一時,能做多少是多少,慢慢清理就是。」

曾青石領命而去。他蹲在太微宮瓦礫堆積、雜草遍佈的院子裏,將亂石一塊一塊撿起來,放在身後背簍裡,一簍一簍運到不遠處山坡下的深坑裏扔掉,來回一趟便要小半個時辰。鍾顯來找他時,他正單手用鋤頭除草,每鋤松一塊地方,便將雜草連根拔起,角落裏已經堆了一堆的雜草。鍾顯雙手抱劍,嗤笑道:「你是不是傻,直接放把火燒掉不是又快又省事嗎。」

曾青石轉頭看他,露出一個鄙視的眼神。

鍾顯被他看的一愣,想了一會兒便明白了,放火固然省事,不過雜草很快就長出來了,還是連根拔掉乾淨利索,頓時訕訕的,站在那裏不說話了。

曾青石撿滿了一簍的石頭,單手扶住背簍站起來,走去後山坡扔掉。鍾顯見他吃力的樣子,跟在旁邊說:「你這一簍一簍的運,也太慢了,要不要我幫你啊?」拿出一個儲物袋晃了晃,炫耀似的說:「我這儲物袋一次至少能裝十幾簍石頭,我只要來回一趟,就把你一天的活幹完了。」

曾青石兀自不理他,卻被他吵的心煩,一個不注意,腳下被絆了一下,背簍從斷了手臂的左肩滑下來,裏面的磚石瓦礫傾灑而出,把他腳上砸出了血。鍾顯見他拖著流血的傷腳,蹲在那裏單手撿灑出來的碎石,然後艱難地站起來,一瘸一拐往前走,內心深處忽然被觸動了,心想自己若不是斷了他一隻手,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處處不便。他跑上前,搶過曾青石的背簍提在手裏,沒有看他臉上露出的驚訝的神情,輕聲說:「我以前在東海的時候,見過有人戴義肢,回頭幫你問下哪個醫師可以做,你這手只要裝上義肢,照樣可以活動自如。」

曾青石原本試圖把背簍搶回來,聽了他這話,一時沒有動作,默默跟在他身後。

就在鍾顯和曾青石一起清理雜草亂石時,太微宮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傅銘頭七過後,司天晴沒有立即回靈飛派,而是帶著笙歌一路來到太微谷,半路上正好碰到景白。景白將兩人領進草廬時,鍾令儀正在屋前空地上搭灶台,弄的滿身都是泥土灰塵,樣子頗為狼狽。她和景白可以靠辟穀丹充饑,鍾顯修為不夠,曾青石一介凡人,兩人還需食用五穀雜糧,她便搭了這麼一個簡易灶台,回頭再建一個茅亭擋著,權當廚房。

笙歌見到鍾令儀十分興奮,比手劃腳一番,無需人吩咐,很自然地拿起地上的磚石,幫著一起壘灶台。司天晴打量著這簡陋的草廬,還有形容消瘦、一身汙泥的鐘令儀,眼睛慢慢紅了,「小師妹,幾天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瞥見她頭上戴的白花,想到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得知父親死訊已是悲痛不已,還有回天珠被搶以及跟師門決裂,這些慘烈之事一件接一件接踵而來,小師妹怎麼經受的住,難怪短短幾天,憔悴成這個樣子!

鍾令儀萬萬沒想到司天晴會不辭辛苦來看她,不欲令她擔心,故作輕鬆說:「大概是沒吃飽飯,我看著雖然瘦了些,精神頭卻很好。」拍拍手上的泥灰,「師姐,外面熱,我們進去說話。」把她領進草廬廳堂裡坐著,用竹杯盛了一杯荷葉做的涼茶放在她面前,一臉歉意說:「師姐,我這裏地方簡陋,沒什麼好招待的,你別嫌棄。」太微宮不通人煙,連靈茶都沒有,這荷葉茶還是曾青石做的。

司天晴說她:「我又不是外人,一杯涼茶,還正兒八經的用茶盤端上來。」鍾令儀聽的她埋汰自己,往日熟悉的感覺頓時回來了,師姐並沒有因為她叛出師門而跟她生分,吐了吐舌,笑道:「師姐你第一次來,我總要客氣一下嘛。」

「少來這套。」司天晴才不跟她客氣,屋裏屋外轉了一圈,見什麼裝飾都沒有,床榻衾枕一應俱無,門窗都是用草席捲起,比靈飛派的靈獸棚都不如,心下慘然,半天沒說話。鍾令儀察覺到了,忙說:「守孝嘛,豈能貪圖享受?別看這裏簡陋,其實什麼都不缺,更有山間明月、湖面清風為伴,乃是最好的裝飾。」

司天晴輕聲道:「守孝也沒必要苛待自己,你這樣自苦,豈不是叫人心痛!」

鍾令儀忙擺手說:「師姐,你誤會了,我沒有自苦故意苛待自己,不信你問昭明君。我這都是為了省錢,我準備翻修太微宮,當然不能跟以前一樣大手大腳亂花錢了。」

司天晴望著遠處殘破的太微宮,心知這不是一筆小數目,沒好氣說:「靠你勒緊褲帶省些日常吃用之物,能省出什麼錢來,真真是得不償失!」

鍾令儀縮著脖子不說話。

司天晴掉過頭來責備景白:「昭明君,你就是這樣照顧小師妹的嗎?簞食瓢飲,起居草棚,你看看小師妹的樣子,搭灶台這樣的粗活都要她親自動手,你心裏到底有沒有她?你以為她不再是靈飛派弟子沒了靠山,就不把她放在眼裏嗎?」

景白被她問的臉色一時紅一時白,喏喏不敢出聲。他一年輕男子,隻想著和心上人在一起便是好的,不像女子那麼細心,哪裏注意得到這些生活細節?司天晴以鍾令儀師姐的身份詰問他,他自然不好辯解。這種時候,司天晴便是打他一頓,他也只能受著。

鍾令儀見司天晴突然發火,嚇了一跳,「師姐,你怎麼怪起昭明君來了!我守孝呢,怎麼能住華屋享美食呢?再說我好手好腳的,總不能搭個灶台這種小事還找昭明君幫忙吧?師姐,你也太小題大做了!」

司天晴用手指狠狠戳了下她額頭,「我小題大做?我看你是女生外向!我還沒說他什麼呢,你就護著他!」

鍾令儀有些不好意思,「師姐,你胡說什麼呢!」怕司天晴再拿這個打趣她,裝作拿東西,溜之大吉。

景白走過來,朝司天晴行了一禮,正色道:「司姑娘,我知道你擔心阿如,不過你放心,我心悅她,自會好好待她。」

司天晴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那便好,你要知道小師妹並不是無依無靠,她就算叛出靈飛派,也依然是我的小師妹。昭明君名重天下,司家也不是好惹的。」

景白苦笑道:「我從未因為阿如身份的改變而對她態度有所不同,我景白之為人,還不至於如此下作吧?」

司天晴沖他回了一禮,說:「昭明君自然是重信守諾之人,我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還望昭明君莫怪。」

景白嘆道:「司姑娘愛護阿如之心,一片至誠,我感動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見怪!」

兩人說著話,時已近午,鍾顯和曾青石回來了。司天晴見到鍾顯,不由得想起蔣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鍾顯上前行禮,說:「我如今姓鍾名顯,字方同,司姑娘仍叫我方同便是。」

司天晴點點頭,以長輩的身份勉勵了他幾句,還送了他一套防禦法器。

鍾令儀帶著司天晴在周圍轉了轉,太微宮一片廢墟,沒什麼好看的,兩人便沿著神女湖散步。正值夏日,晴空萬裡,山青水碧,草木翠綠,走在湖邊,吹著習習涼風,令人不由得心曠神怡。鍾令儀撿了些石子,興緻勃勃說:「師姐,我們來比賽打水漂吧,不許用法術,輸了的人唱一支歌。」

司天晴一邊說她無聊,一邊還是接過她遞來的石子。師姐妹兩人比了一場,一開始司天晴勝,鍾令儀便賴帳,說三局兩勝。司天晴被她氣的認真對待比賽,三局過後卻輸了。鍾令儀拍手要她唱歌。她無奈唱了一首靈飛城人人會唱的《玉蘭花》,「玉蘭花啊玉蘭花,又白又香滿枝椏——」

鍾令儀在一旁搖頭晃腦打拍子。

司天晴唱完要她也唱一首。

鍾令儀做鬼臉不肯唱,「我又沒有輸,才不唱呢。」

司天晴直搖頭,「咱們這些弟子裏,就你最賴皮!」

鍾令儀笑嘻嘻不說話,側著身子把手裏的石子扔出去,一連打了十幾個水漂,驚喜叫道:「師姐,快看,我好厲害!」

水波蕩漾,泛起陣陣漣漪,清澈的神女湖倒映著碧藍的天空,在這個平靜的夏日午後,師姐妹兩人隨意說著閑話。當時隻道是尋常的場景,後來鍾令儀每每想起都後悔不已,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應師姐所請唱一支好聽的歌呢?

兩人在神女湖邊逛了一圈,司天晴又去舒羽賓和鍾會的墳前燒了三炷香,看看時間不早,便說要走了。

鍾令儀要送她,司天晴說:「不用你送了,讓方同送我吧。」

鍾顯一開始以為只要送到太微穀穀口就行,沒想到司天晴一直讓他送到附近的長洛城,也就是以前的上鄴城,進城買了許多東西,直到天黑他才回到太微宮。

鍾令儀看著竹席上堆滿的東西,其中有錦被、玉枕、紗帳等寢具,也有面脂、口脂、眉黛等女子用品,甚至還有一面雕花銅鏡,端的是考慮周全。

鍾顯說:「司姑娘還訂了一套傢具,不過要過段時間才會送來。她還讓我把這個給姑姑。」說著拿出一個靈石袋。

鍾令儀打開一看,滿滿一袋靈石,足有上萬塊之多,嚇一大跳,忙問哪裏來的。

鍾顯說:「司姑娘沒帶那麼多錢,便到城裏靈飛派開的靈草鋪,以司家的名義借了一萬靈石。她還讓我轉告你,說你別操心,一萬靈石而已,她還得起。」

鍾令儀看著手裏的靈石袋,感覺沉甸甸的,嘆道:「師姐待我的這番深情厚意,叫我如何回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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