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給祁慕顏檢查，她手術的傷口並沒有什麼異常，但她說疼，醫生就在打的點滴中加了輕微的鎮痛的葯。

醫生這邊要離開的時候，母親便進來了。

門開的時候，祁慕顏下意識地以為是韓旌羽。

見到是母親，那雙眸子中的神色都有些不一樣。

等醫生走了，母親才跟祁慕顏說：「怎麼，不是韓旌羽你有點失望？」

「我沒有……」祁慕顏小聲嘀咕了一句，想要否認來著。

也許是因為先前昏迷的時候做了關於韓旌羽的夢，醒來的時候又見到他，所以心底到底是有些柔軟，而非像先前那樣一再地拒絕。

「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也別騙我了，我自己的女兒，難道我還會不知道你想什麼？」容顏道，「你身上還有哪兒不舒服的？要不是我打電話給你，星闌接到了，我都不知道你做了手術，也不知道韓旌羽在照顧你。」

說起星闌，祁慕顏醒來之後並未見到她，「星闌人呢？」

「聽星闌說被強製要求去上學了，韓旌羽不讓她留在醫院。」

祁慕顏點點頭。

「剛才我和他在外面聊了一會兒，雖然不知道他真實想法是什麼，但他說要對你好，我也沒辦法拒絕他對你好。而且他以前對你不好，現在理所應當要補償你。你呢，也別覺得不好意思，他做什麼你別拒絕就是了。」容顏對於感情的事情，看得很通透。

見祁慕顏似乎還有些不太明白，容顏繼續說道：「我說你別拒絕的前提是，你對他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了，隻想徹底和他分開。如果你對他還有想法，就別做那麼絕對。當然，媽媽不希望你是因為說要給星闌一個完整的家庭而委屈自己，你得先考慮你自己，嗯？」

祁慕顏腦子裏面亂鬨哄的，本來就剛剛醒過來，又接受了來自母親的一波開導。

說實話，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現在對韓旌羽是什麼感情。

「所以，你對韓旌羽是什麼想法？」容顏到底還是問了這個問題出來，因為她想知道女兒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祁慕顏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媽，如果說……五年前，他對我做這些事情，說要跟我好好過日子，許我一個美好的未來，我會很高興。但是現在……我很懷疑……」

說出來之後，祁慕顏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是的，懷疑。媽，我不相信他了。」

所以就算韓旌羽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的確是想要和她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但祁慕顏還是不願意去相信，一直對他的所作所為持著懷疑的態度。

「有時候看著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甚至還覺得有點可笑。」祁慕顏搖搖頭，「可能，我對他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了，所以才會把他當成空氣一樣來對待，因為他做什麼，好像都沒辦法再左右我的心情。」

聽完祁慕顏說這些，容顏倒也不意外，因為五年的時間，足以消磨掉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

「沒事，不喜歡了就不喜歡了。世界上兩條腿的蛤蟆難找，三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嗎？」容顏這話是話糙理不糙。

「我應該……不會再談戀愛了。」祁慕顏搖搖頭。

「走不出韓旌羽的坑？」母親問。

「也不是吧。」祁慕顏神色淡然，「就是覺得一生有一段銘心刻骨的愛情，好像就夠了。我現在很難去花心思重新認識一個人，去了解他，喜歡他到愛上他，我沒有那個力氣去那麼做了。」

這幾年裏面，的確也有不少人追求她，但她一想到和一個人在一起會那麼累，她就放棄了。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是放不下韓旌羽，現在想想，不過是不想再去愛了。

有那個時間，不如好好愛家人，愛星闌，愛自己。

「你才多大，就得到這種感悟？」容顏將祁慕顏的被子拉上了一些，「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可能遇到一個值得你喜歡並且交付一生的人，他給你造成的傷害，總歸會有人幫你撫平。」

「媽……」

「不要急著反駁我，這是我作為過來人，給你的經驗。」容顏用她的經驗來告訴女兒，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祁慕顏小聲嘀咕了一句，「可是你不也是兜兜轉轉之後，才和爸爸在一起的嗎？」

這話說得沒錯，祁慕顏父母當初能在一起，也是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

祁慕顏在想，如果當時父母沒有在一起，最後母親是會選擇一個人度過餘生，還是會選擇重新愛一個人？

不知道，她不是當事人，也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情，所以不知道母親會有什麼樣的選擇。

但是在祁慕顏說完這話之後，母親明顯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似乎也在思考那個問題，要是當初沒有堅持，那後來的她真的能那麼容易地就和其他人在一起嗎？

「不過小七我想跟你說的是，沒有在一起的人，就不是最合適的那一個，你要分清楚你是因為心中的執念和他在一起，還是因為喜歡。」

是因為執念，還是因為喜歡？

祁慕顏真不確定，但她能確定的是……

「反正我現在是不愛韓旌羽的。」祁慕顏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現在真的不愛韓旌羽，早已沒有當年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

門外的韓旌羽沒有將她們的對話聽完整，但是恰好聽到祁慕顏說她現在是不愛他的。

腦海裡想到的說是曾經祁慕顏赤誠天真地追求他的樣子，她的每一句斟酌過的話，她的每一個精挑細選的裝扮，她每一次醞釀過後的情緒……都那麼鮮活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本來是要進去的，但是聽到這話之後，就不知道怎麼進去。

進去之後，說什麼做什麼呢？

一味地表達自己想要彌補，想要和她重新開始嗎？

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當然能感覺到祁慕顏的心不在焉，感覺到她的敷衍，那真的是能消耗掉一個人的耐心與堅持的。

哦，換位思考一下。

當初他這麼對祁慕顏的時候，她是不是收穫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心與絕望？

韓旌羽覺得很無力。

……

容顏從病房裏面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韓旌羽似乎無精打采地等在外面。

估摸著，是剛才聽到她和祁慕顏的對話。

容顏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這就覺得難了啊？」

「沒有。」韓旌羽打起精神來。

「這才哪兒到哪兒？你以為女孩子是那麼好追的嗎？」容顏冷嘲一聲，「不過如果你沒什麼持之以恆的耐心的話，我勸你早點放棄算了，免得到最後什麼都沒得到，還要怪我們小七不識好歹。」

韓旌羽不光要面對祁慕顏的冷淡，還要承受嶽母的冷嘲熱諷。

這個局面和五年前真的是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五年前，是祁慕顏追著韓旌羽，也是韓旌羽的母親不喜歡祁慕顏。

五年後，是韓旌羽追著祁慕顏，祁慕顏的母親對他哪兒都看不順。

「不敢，就算顏顏以後真的不打算和我在一起，我也不會說她任何的不好，只能是我沒有做到讓她滿意。」

說實話，見到韓旌羽現在這麼謙卑的樣子，容顏是真的沒想到的。

不過她也不會因為韓旌羽一時的謙卑就撮合他們在一起，畢竟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他到底是不是真心，需要用時間來檢驗。

「那你繼續努力。」容顏看起來是在給韓旌羽打氣加油，但實際上也不過是隨口一說，「對了，我這次來是打算帶小七回寧城的，她離家多年，我是不希望出什麼意外，所以你自己看著辦。」

嶽母的一句「你自己看著辦」，似乎就在讓韓旌羽不要多加阻攔。

但是關於這個問題，韓旌羽並沒有像一開始那樣對嶽母百般認同，而是說道：「顏顏想在哪兒住，我覺得她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的。就像她以前並不喜歡全球各地去表演大提琴，不過是不想看到父母生氣，所以逼著自己去那麼做。你們自然也就不會知道她在手傷之後不能繼續拉大提琴，她心裏有多高興。」

五年前的事故被韓旌羽拿出來說，而且是一件容顏根本不知道內情的事情。

當年他們都以為祁慕顏會因為手傷而一蹶不振，因此找了很多權威的醫生給她治療。

當時她並不怎麼配合治療，甚至都有醫生提出讓祁慕顏先去看看心理醫生，避免她繼續抵抗治療。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祁慕顏並不是怕手傷治好之後狀態沒辦法回到巔峰的時期，而是她根本不想接受治療，不想繼續拉大提琴！

容顏以為自己很懂自己的女兒。

卻也不過是她以為。

「所以，您還是讓顏顏自己選擇吧。」韓旌羽在態度強勢地說完那些話之後，語氣又回歸到了謙卑的狀態。

還真的是……讓人沒辦法拿捏。

「那你就祈禱小七能重新愛上你。」容顏對自己這個女婿，真的是喜歡不起來。

要不是他是自己外孫女兒的爸爸，容顏真的得叫人將他狠狠地揍一頓，先解氣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