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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59章 願為薑青羊門下走狗
很難想象,被余北鬥這種狂妄老頭視為絕世天才的人,到底有多天才。

只知道其人的確找到了打破命佔窮途的辦法,但卻造就了他們這一脈最大的錯誤……

對於命佔之術的窮途,想來他們也無數次地佔卜過。

不肯面對結果的,卻走向了歧路。

所以對於「命定」的那個結果,真的只能接受嗎?

「血佔之術與命佔之術的不同,在哪裡?」薑望問道。

余北鬥說道:「如果命運是一條長河。命佔之術,就是自身躍出水面,在岸邊觀察長河的流向,窺視其中每一條遊魚的生滅。

而血佔之術,則是基於每一條遊魚和命運之河的聯繫,殺死其中一條遊魚,利用它在命運之河裡掀起的漣漪,短暫洞察命運之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血佔之術是命佔之術的支流。

最大的不同在於,命佔之術以自身窺命河,而血佔之術是以人命體天命。」

余北鬥的這番解釋,簡單明了,把命佔與血佔的異同說得清清楚楚。

「傳道」本就是能力的體現,能夠把這種級別的道途說得這樣清楚,足見他的實力底蘊。是真正可以傳承道統、開宗立派的人物。

可惜命佔之術已經不傳……

「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薑望說道:「修命佔之術,修為越強,就可以離『水』越久,觀察命運之河更長時間。修血佔之術,修為越強,每殺死一條遊魚,製造的漣漪就可以更大,因此可以看到更多命運之河的變化。」

余北鬥點點頭:「恰是如此。」

「命佔之術是佔卜者自己的冒險,血佔之術卻是以他人的性命製造波瀾。」薑望道:「如此說來……果是邪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確為命佔一途開闢了新天地。」余北鬥道:「躍出命運之河的過程是危險的,你剛才也已經感受過。

因為遊魚不能離水,人生而即在命運中,脫離命運之河本身就是一種冒險。

幾乎每一代,都有命佔之術的傳人,躍出命運之河後再未能回來。而血佔之術,完全把這種危險轉嫁了出去……對卦師來說,這當然是好事。但對人族來說,這是一個毒囊。」

薑望默默聽著。

「我師兄說,佔卜者是先行者,當然不應該犧牲。總有人願意犧牲,應該犧牲。可人啊,一旦有了犧牲別人的念頭,他的根子就爛掉了……」

余北鬥道:「一開始他算卦,會付出合適的價錢,給自願赴死的人。後來他去抓該死的人,用罪血行卦。可是誰該死,誰不該死,如何才有一個完全公正的答案?『該死』的標準不斷變化、不斷降低……再後來遇到緊急情況,就隨手抓一個人……」

「犧牲誰,怎麼犧牲,全由佔卜者一言而決。這樣的血佔之術一旦傳下,流毒無窮。以我師兄的實力和心性,也無法把握自身。世間其他人,又能如何呢?有些籠子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

薑望完全能夠理解這番話,因為他的家鄉楓林城,就是這樣被獻祭出去的……

類比於血佔之術,楓林城就是那條被殺死的魚。

莊高羨犧牲楓林城域的時候,也是以莊國的未來為借口。

犧牲自己是一種偉大,犧牲別人,則是一種罪行,無論那理由有多麼冠冕堂皇。

「世間惡術,莫過於血佔。」薑望說道:「您那位師兄,已經入魔了。」

「我完全相信,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想要打破命佔之術的窮途。他只是不想輝煌的歷史謝幕,不想我們這些人的努力,到頭來只是一個泡影。

可是他忘了。命佔之術在誕生之初,就是為了幫助人族。

為了啟迪人族的未來,才有了命佔之術。

而不是從一開始,就強求別人犧牲。為尋前路先殺人,這樣的血佔之術,從根子上就是錯誤的。」

余北鬥道:「命佔之術他修了三百年,但創出血佔之術後,從如履薄冰到肆無忌憚,他隻用了三年。當犧牲別人成了習慣,也就不會自知了。血佔之毒,毒在殺死人性。」

薑望沉默。

余北鬥的描述,帶給了他很多的思考。

這世上有很多人不把自己當人看的人,有更多不把別人當人看的人。

這一路走來,他看得太多。

修行修的是超凡脫俗,是去蕪存菁,是超凡的勇氣、責任和悲憫,而不應該是高高在上。

「以效果而論。血佔之術不及命佔之術看得遠。但具體到每一個人身上,往往可以更精準。

以代價而論,血佔之術幾乎不需要佔卜者付出任何代價。

只是站在佔卜者的角度來說,血佔或者是優於命佔的。

損人不利己者,尚且絡繹不絕。損人若能利己,萬古以來,此術難絕。」

余北鬥盤膝而坐,沉浸在往事之中,語帶悵然:「血佔之術成就的那一夜,我看命運之河,全都沾染了血色。那時候我默默地告訴自己,這是一條錯誤的道路,我必須要糾正它……但你知道,我是怎麼殺死我師兄的嗎?」

薑望知道,余北鬥問這個問題,並不是要一個回答,只是需要傾聽。

因而他認真地聽著。

余北鬥眼眸微垂:「他對我並未設防。」

關於他師兄的死,余北鬥隻說了這一句。

但所有的複雜和煎熬,都在其中了。

薑望現在當然知道,余北鬥親手殺死了他的師兄,並且這麼多年來,一直在追殺算命人魔,要斷絕血佔之術。這是余北鬥基於命佔之術的傳統,在人族立場上做出的選擇。

可是站在他師兄的立場上呢?

那位絕世天才,只是不甘於命佔之術消失,不甘心走到窮途,才試著開創一條前所未有的路。為了走出新路,他一定也吃了很多苦、付出了很多努力,最後他獲得了成功!

他會和誰分享喜悅呢?

他的師父,他的師弟,他以為的同路人……

甚至於他明明已經走上了一條不同的路。能夠開闢血佔之術這樣的道途,也應該是一個淡漠世情,視蒼生如草芥的人物……可其人卻未對余北鬥設防,最終在余北鬥的局中死去……

人真是複雜。

複雜的不僅僅是余北鬥,不僅僅是余北鬥的那位師兄。

包括算命人魔在內,誰能夠例外呢?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算命人魔都罪該萬死。

但在算命人魔自己的立場上,他師父明明為命佔之術開闢了新路,是一個了不起的開宗立派的人物,卻被嫉妒其才華的師叔暗算而死……他怎能不恨?

他一直到死,都盯著余北鬥未曾閉眼!

什麼「毒囊」、什麼「籠子」,他一概只會覺得是借口。

在他的視角裡,余北鬥就是一個妒賢嫉能的卑鄙小人。

他不惜淪為人魔,不惜以身祭劍,也要完成這一場復仇。

在他隨手以人命為卦的時候,在他為求平衡之血、派人血洗青雲亭的時候……

他會覺得他在做錯誤的事情嗎?

……

……

……

(中午忘了說,起點書友圈送赤心周邊、送《西遊志》實體書的答謝活動,是八月開始……

O,O沒找到的別急,運營準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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