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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60章?非無傲骨,不傲薑望耳
類似的問題薑望早已思考過,答案也一直在那裏。

他曾經問葉青雨——

「為了正確的目的,而去做錯誤的事情。這是對的嗎?」

葉青雨彼時回答說——

「既知是錯誤之事,又何來正確可言?」

錯誤的手段,不可能成就正確的結果。

這是薑望所一直相信的。

所以至少在此時,在命佔與血佔之間,他站在余北鬥這一邊。

他端端正正地盤坐著,看著余北鬥。

此刻余北鬥的表情很複雜。

種種情緒,混雜一處。

有痛苦,有追憶,有堅決……唯獨沒有後悔。

像他跟卦師所說的那樣,即便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殺死他的師兄。

或許對錯從來沒有唯一的標準。

有時候只是兩條道路延伸到了一起,彼此碰撞。

而只有一條路,能夠繼續往前。

甚至於無關愛恨。

路已經走到了這裏,只能繼續走下去,哪怕是終是要分出生死,哪怕一定會有一個人倒下。

薑望想了想,轉問道:「那麼星佔之術呢?我確實也不是很了解。和命佔、血佔有什麼不同?」

余北鬥很有那麼一點知無不言的意思,隨口解釋道:「仍以命運為長河,世間生靈為河中遊魚,星佔之術最大的不同在於——此道先賢錨定了星辰、劃分了星域,更革新修行之路,使修行者可以未摘神通而外樓。

命運長河中的一切,都在星辰中有所映照,命途與星光共耀。成就外樓的修士越多,這種聯繫就越深刻。反過來,星佔之術發展得越深入,人們就越了解星穹,關於外樓的道途也就更穩定、更容易立成外樓……

所以星佔之術是會隨著修行世界一起發展的,有著無限廣闊的未來……因而被各方認可,成就正統。

漫長的歷史發展過來,星辰照耀萬古,時移歲轉到如今。星佔之術的準確性,甚至已經超過了命佔之術。而它的佔卜難度,卻遠遠低於命佔。

即使是從佔卜的代價來比較,修鍊星佔之術的佔卜者,也只需在命運長河裏仰望星穹,探究計算星辰與命運的聯繫,而無需冒險躍出命運長河,更不必靠殺死其它遊魚來製造波瀾。」

從余北鬥的話裡不難感受到,他對星佔之術也有著非常深入的研究,表達得非常清楚。

而對薑望來說,了解了星佔之術,他也就明白,為什麼有著古老榮耀的命佔之術,竟會變成歷史的塵埃。為什麼即便是余北鬥這樣的人物,也沒有挽回的鬥志。

因為確確實實,星佔之術已經全面超越了命佔之術。還和人族的修行之路聯繫在一起,相輔相成。

哪怕是余北鬥師兄開創的血佔之術,也最多只能說是在星佔之術的統治下佔據一角之地,而斷無將其取代的可能。

從命佔之術到血佔之術,是道的分岔。

而從命佔之術到星佔之術……是「道」的革新!

時代的洪流滾滾而來,沒有任何人能夠置身其外。

只能加入,不可阻擋。

任何擋在洪流前的存在,都會被新生的力量所摧毀。哪怕是余北鬥那位驚才絕艷的師兄,也沒有例外的可能。

就像擁抱太虛幻境那樣,薑望毫無疑問也會選擇擁抱星佔之術。

古老的榮光只是榮光,每個有志於前者,都要堅定地走向未來。

「原是如此!」薑望誠懇地說道:「難怪像您這樣的強者,也只能接受現實。星佔之術的確是以新革舊,有太過廣闊的前景。」

「呃……」余北鬥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年輕人難道不想挑戰一下嗎?」

薑望很乾脆地搖頭:「是的,我不想。」

余北鬥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你可是古往今來第一內府!非常之人,當行非常之事。演化命佔,反革星佔,你覺得如何?是不是偉大的事業?」

先前已經說好,危險的事情不聽。

薑望果斷起身:「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余真人,咱們後會有期!」

「哈哈哈哈……」余北鬥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卻也不阻止,隻屈指一彈:「把這個帶上!」

一枚齊刀錢在空中翻轉,劃過清晰的弧線,落到薑望身前,被他抓住。

「這是?」

「一份禮物。」余北鬥仍坐在地上,笑著揮了揮手:「走吧,走吧!」

薑望拿住這枚刀錢,暫停腳步,想了想,還是問道:「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您……您與那位號稱洞真無敵的向鳳岐相比,誰更強?」

「難得有人問我這麼無聊的問題……」

余北鬥想了想,很有些認真地說道:「洞真之境,當以向鳳岐殺力第一,直到現在我也沒看到誰能超過他,可能要再過十年,才有後來者……而我於洞真境算力第一,往前數千年、萬年亦如此。狹路相逢,方寸之間搏殺,我大概不如他。雙方拉開架勢,以天地為局,互分生死,他一定不如我。」

「前輩之強,叫晚輩高山仰止。」

薑望小小地吹捧了一句,然後道:「還有一個問題……」

他搖了搖手裏的刀錢:「我之前就想問,這枚刀錢是通過什麼方式尋到我的?」

問這個問題,是想找到解決的辦法。

在他躲起來的時候,他不希望自己能被任何人找到,這跟余北鬥是好是壞、有無善意都無關。

「哦,它啊。」余北鬥隨口道:「是通過姻緣之線。」

「啊?」薑望大驚失色。

「啊不對,尋到你是通過因果之線。我們有贖買護身符的因果……」余北鬥促狹地看著他:「怎麼,一個口誤把你緊張成這樣,有心上人?怕我亂點鴛鴦譜?唔……」

他彷似來了興緻,伸出五指來,微微錯開:「讓我來算算是誰。」

「告辭!」薑望一拱手,發尾在空中甩過一道直線,轉身大步離去。

涉及因果,絕非他能夠解決的問題,只能留待以後。

且余北鬥也暗示了,雙方因果已清,大約是不會再找他。因而他也懶得繼續再留在這裏,讓人揶揄。

仍坐在地上的余北鬥,看著這個匆匆離去的年輕背影,忽地哈哈大笑起來。

聲久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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