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蕊勾了勾唇角，眼神狠厲。緊接著她換了一副大義凌然的神色，轉過身對著柏子逸說：「相公，雖然鄭芷是我的堂姐，但是我們已嫁入柏府，榮寵都與柏府息息相關。現下她出了這麼檔子事，讓柏府也淪為坊間茶餘飯後的笑談，對相公和柏府以後的仕途實在不利。我也不得不大義滅親。我在此提議，讓鄭芷按照祖例，浸豬籠以示家規，挽回清譽！」

鄭芷不可置信地看向鄭蕊，再如何她也不曾想到她竟然想置自己於死地！

面對死亡威脅，鄭芷的理智在逐漸消退。既如此，那何不來個魚死網破！

她高聲大呼，「鄭蕊，該浸豬籠的那人應該是你……」

鄭芷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柏子逸已經疾步上前捏住了她的下顎製止了她的繼續發聲。柏子逸手上微用力，鄭芷面上一痛眼淚就掉了下來。

柏子逸用清冷的目光看著她的淚眼一字一句說道：「既然犯了錯，就要承受後果。我念在你曾是我的妾的份上饒你一命，只是即日起，你已不再屬於柏府，以後是死是活皆與我無關，你好自為之。」

他的聲音不大，說話時呼吸噴在鄭芷的臉上，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兩人離得那麼近，近到呼吸可聞，可是她卻覺得眼前這人已經不再是第一次見到的柏子逸了。此時比面上更痛的，是心中刀割般的痛。

鄭芷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落下，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柏子逸的手背上。柏子逸手微微顫了一下，但是始終沒有放開她。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時間彷彿停止。

柏子逸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倒映著幾近崩潰的鄭芷淚容，而鄭芷眼中倒映的柏子逸隨著眼淚的不停掉落，那身影開始模糊起來。

「既然相公已做決定，我也不置可否。晚些時候我會讓我爹以對外甥女管教不嚴，有愧同脈兄弟的名義來昭示坊間大眾。希望這樣可以減輕對柏府的不利置啄。」鄭蕊賢惠地說著她之後的安排。

一旁的柏子菲感激道，「嫂嫂，你為了維護柏府的聲譽，竟然讓知縣大人背負那罵名。嫂嫂，你為我們柏府做的實在是太多了。子菲以前不懂事，輕信了那油嘴滑舌的小人之言才誤會了嫂嫂良久。現在子菲就在這給嫂嫂賠不是了。」

鄭蕊綻開一抹賢良溫柔的笑容，說著不打緊。

柏子逸目光至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鄭芷，他看著鄭芷徹底灰敗的臉，絕望如死水一般的眼，他終於慢慢放開了手。

「我給你兩日時間離開柏府。」他聲音平靜無波。

......

鄭芷在三人離開後癱軟在地上，臉貼在外間冰冷的大理石上已經沒有太多的知覺。

她一遍一遍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愚蠢。

她愚蠢地認為鄭蕊會有所顧忌不會對她出手。她愚蠢地認為柏子菲會理解她的好意。她愚蠢地認為她能保護好小嵐。她愚蠢地認為，柏子逸多少對她有些情意。

現在的她，結局卻是如此得的可笑。

她，真是無用之極！

......

畫眉已經在門外忐忑地等待了很久，她看到大奶奶和三小姐進了扶雲居後，不久屋子裏就傳來爭執聲。

她有些害怕，暗暗地為自家主子捏了把汗。

半晌之後，房門好不容易打開了，她首先看到了高傲的大奶奶和三小姐走出來，緊接著是面沉如水的大公子。

大公子在走過她身邊的時候，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似思索了一下，對她說道：「畫眉，從今往後你就跟著鄭芷，無論她在何處，你就到何處。」

畫眉有點納悶，心裏犯嘀咕，這兩個月她不是一直忠心耿耿地跟著這小奶奶嗎？幹嘛還要特地說一遍呢。

她本能應了一聲，抬起頭後發現大公子已經走遠。

她又等了一會，卻遲遲沒看到主子出來。她開始覺得不對勁，怎麼這麼久了都沒看到自家主子出來呢？

她往屋內探了探頭。這一看，就看到主子熟悉的身影此刻盡癱軟在地上。

「主子！」畫眉驚呼一聲跑過去。

走近時她看到主子臉上還有晶瑩的淚痕。

鄭芷在畫眉走近後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臉，放下手後，臉上已經沒有淚。

「你剛剛叫我什麼？」鄭芷坐了起來，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

畫眉有些愣，想了想，小聲回答：「回小奶奶的話，奴婢一時情急，就隨口喚了主子。」

鄭芷眼神恍惚了一陣，隨後輕輕點頭，「我以後不再是小奶奶了。畫眉，你喚的對，以後你叫稱我為主子吧。」

畫眉徹底傻了，這是什麼意思？怎麼今日這大公子和自己的主子都那麼奇怪呢？

......

鄭芷看著畫眉收拾著東西，其實真正需要收拾的物品極少。

她的嫁妝本就不厚，現在剩下的也只是些簡單飾物和幾身衣裳。柏府的東西，她都不會帶走。只是......

她看著院子裏幾團長勢甚好的八仙花，還有新盆中剛剛種下的幾株小芽，時至春末，小芽長得飛快，才幾天功夫，個頭已經比之前高了許多。

她有點捨不得那些花，那是她曾經第一次從柏子逸那裏感受到甜蜜和被寵的滋味。

柏子逸把畫眉留給了她，她是意想不到的。當柏子逸命人把畫眉的賣身契交給鄭芷的時候，她訝異猶豫了半天。

她不斷地回想著扶雲居那日的情形，她的心中其實還存有一絲幻想。

這柏子逸是不是因為鄭蕊想要她死，他才無奈地讓自己離開呢？也許他還是關心自己的，否則為什麼要把畫眉送來呢？他是不是迫於無奈才把自己推開呢？

人有的時候很奇怪，當有一點點希望的念頭時，那個念頭就會不斷滋長壯大。

鄭芷來到院中，俯身用手指碰了碰八仙花剛冒出來的嫩芽，指間傳來的柔嫩觸感讓她不禁心中一軟。

她，不甘心。她，還是想要弄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