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錦華莊的這一日，柏子逸和柏子仁一早準備了車，陪著府中女眷浩浩蕩蕩啟程了。

鄭芷、柏子菲和柏子仁坐在一輛車裏，而鄭蕊和柏子逸、錢姨娘在一起。

好不容易出門的柏子菲一路上興奮得像一隻小鳥，一會纏著柏子仁讓他買路邊的桂花糯米糰子，一會又要他買了風車插在車前。

從上車後就一直沒有歇過的柏子仁擦著額頭上的汗，嘆著氣對柏子菲說：「子菲啊，咱們還是安靜點吧，你看大哥他們的馬車已經離我們很遠了，我們要趕快追上去。」

柏子菲不樂意地嘟起嘴，「我難得出一趟府，就讓我玩的盡興嘛！大哥到時候肯定會等我們的。」

柏子仁無奈，轉而看著一直在旁邊安靜地坐著沒怎麼說話的鄭芷，「我家妹妹這麼淘氣，讓二嫂嫂也耽誤時間了。」

鄭芷看了看此刻正委屈巴巴看著她的柏子菲，莞爾一笑，「我左右也不趕時間，這樣走走停停也好。對了，剛剛二公子買回來的桂花糯米糰子很好吃呢。」

她是真的不想趕時間，而那糯米糰子也真的好吃，她說的都是實話。

柏子仁愣了會，看著鄭芷真誠微笑的臉，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轉過了頭去。

而柏子菲自然高興地歡呼雀躍，開始變本加厲地買各種好吃好玩的，本來寬敞的馬車裏面，不一會就被塞滿了各種零嘴和小玩意。

最可憐的是柏子仁，他本來一人坐一邊的位子，結果零零總總的零嘴堆在他座位上，把他擠到了馬車的小角落裏。他可憐兮兮地看著那一堆東西正襟危坐，那模樣實在有趣，逗得柏子菲和鄭芷直樂。柏子仁倒是也不惱，只是對面鄭芷的笑容偶爾會晃了他的眼。

當她們走走停停到達錦華莊的時候，店鋪的掌櫃已經靜候在外面。

柏子仁當先一步道：「王掌櫃，把今年新進的綢緞都拿出來讓小姐夫人好好挑挑。」

那王掌櫃四十歲上下，他低頭半躬著身，此時笑得臉上皺紋浮現，本來不大的眼睛現在看起來更小了，「回二公子，大公子已經吩咐小人拿出了所有新進的上好絲綢，就等小姐夫人進去挑了。」

柏子仁原本派頭十足，聽到掌櫃這話後似乎有點泄氣。

錦華莊不愧是南直隸最負盛名的絲綢鋪子，在可以將近容納百人的店內，精雕的花梨木櫃枱上擺著上千種不同花色不同等級的綢緞。店鋪共分上下兩層，下層是普通顧客挑選的地方，上層則是達官顯貴們的專屬地。

王掌櫃領著鄭芷他們來到上層的一個華麗廂房。

打開門後，就看到錢姨娘正興緻勃勃地在和鄭蕊品鑒幾匹綢緞，而柏子逸獨自坐在一邊喝著茶。只是在鄭芷進門的時候，柏子逸不動聲色地迅速看了她一眼。

聽到動靜的錢姨娘看到鄭芷她們這才來，馬上用誇張的聲音道：「哦喲，我說鄭芷啊，怎麼來得那麼晚，每次都讓我們好等，你看我和蕊兒都快要選完了呢。」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撫了撫面前的綢緞，滿意地點點頭。

錢姨娘面前的綢緞，花色大多華麗高貴，和鄭蕊平時喜歡穿的花色很類似。

一直坐著的柏子逸這時像品完了茶，站起身來在錢姨娘的綢緞前繞了一圈，誇讚道：「姨娘和蕊兒選的花色都是今年最流行的，果然好眼光，一會我讓人幫你們包起來。」

錢姨娘聽後笑得滿面紅光，嘴上卻還要說：「咱們的鋪子裏面的綢緞都是南直隸最好最流行的，所以啊，挑什麼都好看。」說著還朝柏子逸看了一眼，柏子逸溫和笑了笑不置可否。

鄭芷發現每次在錢姨娘說話時，一向活潑話多的柏子菲都會格外安靜。就像現在，她表情淡淡，低頭看著地上，鄭芷看不清她的表情。

這時站在旁邊的柏子仁輕輕地拍了拍柏子菲，「我的好妹妹，你吵著鬧著要來挑綢緞的，現在可以盡情去挑了。」

柏子菲這才抬起臉，臉上恢復了平時的天真，拉著鄭芷說：「二嫂嫂，我們也快去挑吧。」

鄭芷對柏子菲點點頭，而後一臉歉意地對錢姨娘道：「錢姨娘，對不住，都是我性子慢才耽誤了時辰。您和蕊兒妹妹若已經挑選好了，在這呆的悶的話，就不必等我了，我這個性子可能還要磨蹭好一會了。」

錢姨娘樂得早點回去，她還要命人早早做好衣裳拿來穿呢。而鄭蕊和柏子逸卻都留了下來。

鄭蕊說要陪著鄭芷挑花樣，理由是鄭芷的衣服都素凈寡淡難看非常。柏子逸則說要查看一下錦華莊的帳目再走。

鄭芷已經在錦華莊待了一個時辰。今日的她對綢緞的要求特別多。一會說花色太艷麗不適合她，一會又說顏色太暗淡稱不出她的膚色。

鋪子裏拿綢緞的夥計已經來來回回跑了二十多趟，就希望這位姑奶奶有看中的一匹料子。

連平時大小姐脾氣的柏子菲看到鄭芷這架勢都有些傻了，她乘著夥計第三十次去拿綢緞的時候，悄悄問道：「二嫂嫂，你今日怎麼了？我不知道原來你對綢緞布匹那麼挑剔呀？」

鄭芷尷尬笑笑，隻道：「不知為何，就是沒看到喜歡的。」

冷眼旁觀了很久的鄭蕊這時也過來了，「姐姐，你是要好好挑一挑，你這身段是很難找到合適的花色來稱出玲瓏，不過我相信在這錦華莊裏，總有華美的綢緞能把你稱得美一點。」

傻子都能聽出這鄭蕊是在諷刺她的身材！之前鄭蕊說是要留下來幫她挑選料子，但實際上什麼都沒做，卻一直在冷眼旁觀。

鄭芷看了看外面的日頭，心裏開始著急。她要先想辦法脫身。既然這樣他們都不走，那隻好她走了。

又看了兩匹綢緞後，鄭芷隨意選了一匹嫩綠色的，「看來看去還是覺得這一匹不錯。」

鄭蕊掃了眼那綢緞，嘴角不屑地往上撇了撇。

鄭芷已經顧不了這麼多，她對還在看帳本的柏子逸說：「妾已經挑選好綢緞，若相公還有事要忙，妾就不打擾了。」

柏子逸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鄭芷已經開始有點習慣柏子逸對她的態度。

她正準備要走，柏子逸卻開口了，「正好，我也看完了帳目。我同你一塊回去吧。」

鄭芷在心裏捶胸頓足了一番，她是很想和柏子逸待在一塊，但卻不是現在。

當鄭芷還在躊躇時，鄭蕊過來了，她看著柏子逸柔聲道：「相公，我也要回去了呢。我們還是坐來時的車走吧，姐姐的車上裝了太多東西可能坐不下呢。」

柏子逸想了想，「那鄭芷你和我們坐一輛車。」

鄭芷額頭出了層細密的汗，目光一轉，她看到在一旁仍然意猶未盡想要把錦華莊一小半綢緞都往回搬的柏子菲，「還是讓三小姐和二公子坐您的車吧，我在後面的馬車中擠一擠就是了。」

柏子逸眸光一閃，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