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錦華莊的路上，鄭芷看著對面的柏子仁頭痛不已。

柏子仁原本都坐上鄭蕊的馬車了，但他突然說要看著給柏子菲買的零嘴，所以最後鄭芷的車中又多了個柏子仁。

這柏子仁是怕她偷吃柏子菲的零嘴嗎？鄭芷鬱悶地想。

柏子仁上車後也不怎麼說話，每到車顛簸的時候，他就緊張兮兮地盯著那些小零嘴小玩意，看起來真像是來護著那些東西的。

鄭芷掀開簾子看著沿街道路，在來的時候，她就看到了一家酒莊前插著的小旗，那是二石告訴她的記號。

「二公子，你真的很疼愛三小姐啊。」鄭芷放下簾子。

柏子仁點頭道：「在子菲不到十歲的時候我們的娘親就去了，那時候她天天一個人躲起來哭。大哥從小就懂事早熟，那時候我們都很悲痛，但是他仍然每天堅持看帳，跟著爹處理事務。我那時還在家，就陪子菲的時間多一些。」

鄭芷想到柏子逸那雲淡風輕的溫和笑容，他那時候也不過十五歲吧，已經可以忍著自己娘親去世的悲傷像個大人似地生活。

鄭芷忽然想到子菲每次面對錢氏時候的樣子，就問道：「錢姨娘每次在說話的時候，三小姐好像都有些緊張。」

柏子仁拿起一個木頭小陀螺把玩著，「父親第一次把錢姨娘帶到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們都驚了，因為她長得和我們娘親竟然有八分相像，只是有兩分的氣質不同。那時候子菲看到錢姨娘就哭成了淚人，但是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不想讓爹納她進門。爹那時抱著她安慰了整整一晚。後來才知道她每次看到錢姨娘就會想到娘親。最後錢姨娘還是進門了，只是子菲每次看到她說話的樣子就會很不自在，因為那個時候，錢姨娘是最像娘親的時候。」

鄭芷沉默了一會，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那時柏老爺娶錢氏應該也是因為她的長相吧。

鄭芷有些惆悵地看著車外，忽然眼前一亮，「前面有一家胭脂鋪，我想買些胭脂送給三小姐，這也算是我的回禮，等會勞煩二公子在車上等一會。」

柏子仁聽說胭脂鋪，竟然兩眼放光，他興奮道：「等會我同你一塊去可好，我知道子菲喜歡的顏色。娘親去後，我和大哥就喜歡給她置辦各種女孩子喜歡的物件，買胭脂我可在行。」

鄭芷聽後目瞪口呆，這個柏子仁怎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在胭脂鋪中，柏子仁熟練地挑選著各色胭脂，引得店內小姐太太們頻頻側目看他，而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鄭芷站在角落看著比她還會挑胭脂的柏子仁暗暗擦汗。

不一會，柏子仁似乎選定了一盒胭脂，他左右看了一會後最終把目光放到了鄭芷身上。

他手裏拿著胭脂開心地走過來，還帶點不好意思地說：「二嫂嫂，我覺得這款胭脂挺好，你能不能幫我試試這顏色。」

話畢，鄭芷感覺到那些看似在挑選胭脂的小姐太太們齊刷刷把目光都投射到了她的身上，她覺得此刻自己的表情肯定僵硬無比。

「二公子，這款顏色我也覺得很漂亮，它應該會很適合三小姐的，在這裏就不用試了吧。」

柏子仁聽後露出了十分可惜的神態，他蹙了蹙眉說：「子菲那丫頭挑剔的很，平時買這些的時候我都讓老闆娘來試了才能確定，只可惜這老闆娘不在。」

他一邊說一邊又看了一眼鄭芷，然後繼續惋惜道：「那沒辦法了，只能我自己試試看了。」說著，他用食指塗抹了一點胭脂就要往自己的唇上擦去。

鄭芷聽到周圍響起一陣吸氣聲，然後是店裏小姐太太們再也無法掩飾的驚訝神情。

鄭芷哭笑不得，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會碰到柏子仁這麼個狀況不斷的人。

「二公子，還是我來吧。」

鄭芷嘆口氣，接過胭脂盒的時候，看到了柏子仁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然後是他「誠懇」地說道：「那就勞煩二嫂嫂了。」

不知為何，鄭芷突然覺得在柏府中，除了柏子逸，其他人也許並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待鄭芷輕輕抹上胭脂，鏡中的她眼波顧盼生輝，不濃烈又不寡淡的唇色更襯得她膚如凝脂，發如潑墨。

柏子仁的確很會挑選顏色，她和柏子菲膚色相近，這款胭脂的確適合子菲。

鄭芷轉頭，發現柏子仁看著她呆了一呆，然後有些吶吶地開口，「這款顏色真好看。」

結帳的時候柏子仁搶著要付銀子，說是鄭芷幫忙試色已經幫了他大忙。鄭芷也不想和他爭，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趁著柏子仁付帳的時候，鄭芷借口要出去方便就溜了出來。

走出胭脂鋪，不遠處就是酒莊。在酒莊旁的一條小巷子裏，她看到已經等待在那裏的暗金。

「夫人，主子已經在等您了，且隨我來。」暗金此時穿著尋常百姓的衣物，頭戴一頂寬簷帽，大大的帽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說話間，他遞給鄭芷同樣的一頂寬簷帽。

鄭芷戴上後有些擔心地問道：「二公子那邊沒問題嗎？」

暗金一邊快速地走在前頭帶路，一邊低聲回道：「夫人放心，我們會給二公子那裏製作點小麻煩，盡量拖延時間。」

鄭芷在小巷盡頭坐上了一輛已經安排好的馬車，暗金駕駛著馬車快馬加鞭地朝著出城的方向駛去。

馬車在半柱香後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宅院前。暗金帶著鄭芷入內，院內豁然開朗，幽靜婉約，在黑瓦白牆下是滿目的翠綠，宅院雖不大，但是每一處設計都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在一個清雅別緻的房間中，鄭芷見到了小嵐。

此刻的小嵐雖然神情仍然木愣，但是已不再癲狂。她安靜地坐在床邊，看到鄭芷進來也只是歪了歪頭，然後繼續把玩著自己的衣角。

鄭芷輕輕走過去抱住了她，小嵐身上傳來淡淡的藥草香味，她的臉色已經比之前紅潤很多。鄭芷抱著她的時候她也不再掙扎，只是好奇地歪著腦袋。

鄭芷眼睛泛酸，她靠著小嵐輕輕地說：「是我沒保護好你。」

「你來啦。」凌霄的聲音突然自身後傳來。

鄭芷揉了揉眼睛，回過身後深施了一禮。

凌霄見狀疾走了兩步，然後停住腳步，他不自覺地清了清喉嚨，「咳，嫂夫人不必多禮。」

鄭芷沒有起來，她真心道：「凌二公子，我不知如何感謝你，請受此一禮。」

凌霄沒有再說話。

等鄭芷站起身時，凌霄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狂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