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縣。

鄭芷這幾日發現門外的官兵們氣氛有些詭異，從前段時間的熱鬧變得沉悶死寂。

她不得不多了個心眼，讓燕兒去打聽怎麼回事。

燕兒使了各種方法，都無法從官兵口中撬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鄭芷開始覺得不安。她親自來到將軍府門外，找到了畫眉常常注目的那個方臉士兵喬武。鄭芷在偶爾幾次和他的接觸和閑談中，發覺此人說話耿直，性格忠厚，倒也是個漢子。

「喬武，這是畫眉自己做的醃菜，十分好吃，我們府上連老夫人嘗著都覺得好。你也拿去嘗嘗。」鄭芷把一罐醃菜遞給了喬武。

不得不說畫眉的醃菜手藝是真的不錯，她醃製的小菜爽口又入味，在府上人人都誇讚好吃。

原本燕兒是想慫恿畫眉把自己做的醃菜送一些給這個喬武，可是老實的畫眉卻害羞地不敢上前說話，更別說送自己做的醃菜了。

喬武面對那一罐醃菜，先是詫異了會，隨後他也沒有拒絕，利落地接下恭敬地道了謝。

鄭芷見狀，馬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喬武的眼睛，問道：「最近沒有聽你們說起寧夏衛的戰役狀況，現下可怎麼樣了？」

喬武面無表情，只是眼中閃過一絲波瀾，他抱拳道:「近來戰事吃緊，聖上前不久剛對寧夏衛增加了人力和物力，想來不久就會有好消息了。」

鄭芷眉頭動了動。

喬武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他沒有主動提起凌霄，而是說皇帝增加了人力物力。

她心中有種說不出的不安感。

鄭芷又仔細問道:「凌將軍最近如何了？你剛說戰事吃緊，那凌將軍最近的戰役沒有打勝仗嗎？」

喬武聞言立刻把頭低下，他的聲音厚重，「軍令如山，夫人，恕我不可多言。」

鄭芷聽了這話，一顆心直接沉到了底。

鄭芷回到了房中，心仍然突突跳著。

她左右想了想脫下了衣裙，換上了夜行衣。

幾個跳躍，她躲過了所有人，來到了知州府。

柏子逸還沒有回府，鄭芷就悄悄地躲在了一間空著的偏僻客房內。

知州府現在真的異常安靜，雖然柏子逸官大了，但是府上的下人人數卻是有減無增，而在吃穿用度上看起來是更簡單了。

鄭芷一直等到亥時才聽到外頭有人呼大人回來了。

她左右看了下，悄悄跟著到了柏子逸的臥房。她剛想閃身進去，卻發現遠處明泉走了過來。

她隻好蹲身先躲在了旁邊的灌木叢中間。

不一會，明泉出來了，鄭芷剛想從灌木叢中出來，卻聽到還沒走遠的明泉對一個婢女吩咐了一聲說需要給大人準備一桶洗澡水。

鄭芷隻好綠著臉又繼續蹲回了灌木叢中。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好不容易洗澡桶被搬了出來，明泉也走了出來。

鄭芷環顧了下四周確認沒人後，才迅速閃身入門。

進門後，房中仍然有水汽裊裊，鄭芷眼睛不敢亂看，她隻好先背過身，想等柏子逸自己發現她。

她相信，以柏子逸之前展示的身手，他應當是知道有人進了房間的。

等了一會，房中還是很安靜。

鄭芷覺得有些奇怪，她試著輕聲喚了聲，「柏子逸？」

沒有回應。

鄭芷隻好慢慢轉身，卻在她扭頭的瞬間就看到了柏子逸眸光幽暗地看著她。

鄭芷嚇了一跳，「柏大人，你怎麼不出聲？」

柏子逸穿著一身家常青色褂子，他的臉上帶著沐浴後的紅暈，但是他的眼眸此刻看上去卻比以往還要漆黑。

許久，他才沉身說道；「夫人，不知您這大半夜闖入我的房中是有何事?」

鄭芷被柏子逸這麼一問有些尷尬，這麼大半夜闖入別人的房間是不太好，而且還是男子的房間……

她咳嗽了聲，以為柏子逸臉色不好是因為她不打招呼就闖了進來。

「柏大人，對不住，打擾您休息了。」鄭芷的臉有些紅。

柏子逸看了她一眼，坐在了椅子上，並沒有言語。

鄭芷還是硬著頭皮問道：「柏大人，您近來可有凌霄的消息？」

柏子逸想來知道她要問什麼，來將軍府這麼久以來她找他問的問題也只有那麼幾個，其中大多數是關於凌霄的。所以，她也就直截了當地問了。

柏子逸垂了眼瞼，他的神情異常凝重，他再抬眸時眼神帶著少見的悲憫之色，猶如寺廟裏面的佛像。

「夫人，凌霄他現在下落不明。」柏子逸的說得很慢，很輕也很鄭重。

鄭芷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後她的臉色一白，「什麼叫下落不明？」

柏子逸移開了目光，反而倒了一杯熱茶端到了鄭芷面前。

「凌霄和圖爾達蠟在蕭關一戰時，凌霄和他剩下的隨從一起落下了懸崖。」

柏子逸還是把結果告訴了鄭芷，以他對鄭芷的了解，既然她問了，就算他不說，她遲早也會自己想辦法弄清楚。

鄭芷美麗的杏眼瞳孔一陣收縮，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開始發抖。

「不會的，不會的……」鄭芷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柏子逸心中絞痛，但他還是說道：「蕭關現在被韃靼控制著，據我們的探子稟報，他們日夜在谷底尋找著凌霄，但是到現在仍然一無所獲。凌霄沒有被找到也許就是好消息……」

鄭芷的腦中已經是一片空白，她已經聽不見柏子逸後來說了什麼。

她的眼前漸漸模糊，隻覺得天地也開始旋轉起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出了柏子逸的臥房的，她隻記得原本輕鬆一躍就能越過去的牆，此刻卻躍了幾次都沒有跳過去，她隻覺得雙腿發軟使不上力氣。

就在她不知第幾次摔在牆角下的時候，身後一人突然抱起了她，腳尖輕點，一起越過了知州府。

鄭芷如人偶般機械地扭頭看去，哦，是柏子逸。

他好像又在她耳邊說了些話，可惜她腦袋嗡嗡地實在不記得他說了什麼。

鄭芷最後被畫眉和燕兒帶回了自己屋內。

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