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這些親王侍從們都是從京城來的，保不準就有誰的眼線。要是被人看見了，說了出去，薑漁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

能避就避吧。

薑漁可不想惹麻煩。

卻不想楚遇沒有答應，而是反問道：「你現在能穩當的騎在馬上嗎？」

薑漁點點頭。

這個速度並不快，經過這一路上走來，騎馬並沒有薑漁想像中那麼恐怖，而且這匹馬一看就是良駿，很溫順，並不會狂奔亂跑。

「那好。」

楚遇淡淡一笑，轉過身去，對這一邊的羅九看了一眼，羅九識趣的從馬上跳了下來，而楚遇則上了馬。

薑漁沒說話，但心裏卻還是升起了一陣暖意。

如今天色漸暗，山路本就不好走，她倒是不怕什麼，就是怕萬一磕磕絆絆摔了就不好了。

但沒想到......楚遇並沒有讓她下來走路的意思。

牽韁繩親力親為，除此外即便是坐在馬上也與她並行，這樣即便是她這裏有什麼狀況，他也能第一時間出手。

一隊人馬就這麼朝著那營地而去。

羅七走在最前頭，先去招呼了一聲，頓時那些營帳中駐紮的侍衛們立刻迎了出來，對著楚遇行禮。

楚遇擺擺手，隻讓人騰出幾個帳篷來給受了傷的人。

很快的，有了安置的地方，薑漁便也有這個場地和空閑給那些受傷的兵士們診脈治療傷口。

有好幾個受了劍傷，薑漁給縫了十幾針。

還有好幾個渾身都是傷，所以沒有傷及筋骨，但必須要好好休養，否則傷口一旦反覆裂開，便有感染的風險。

找如今這個趨勢來看，他們肯定是要在這個營地裡駐紮好幾天了。

薑漁管不得其他的，只能先把手中的傷患救治好，等給所有人都處理了傷口後，薑漁剛剛歇下來，就有個小兵給她送來了一碗湯。

「姑娘，先喝口湯暖暖身，晚上有點兒涼，我們做的飯馬上就好。」

「多謝。」

薑漁伸手接過，一碗素菜湯下肚，感覺渾身的乏累也好受許多。

薑漁喝完湯，看了看頭頂的月色，又找到了在一邊靜坐不知道想什麼的哥哥，好奇問道：「哥哥，你怎麼了？」

從到這個營地之後，薑國柱的狀態就一直不太對勁。

平時怎怎呼呼的性子，如今倒是少言少語，都不怎麼開口說話了。

起初薑漁還以為薑國柱初來一個陌生的環境看到身邊不認識的人，有所不習慣呢，但是薑國柱性子豪爽，人也自來熟，不會有現在這般萎靡不振。

想了想，薑漁問道：「哥哥是在為那糧食發愁？」

薑國柱帶著人來運糧食，本以為是很輕巧的事情，沒想到半路出了這樣的變故，十車糧食變成了三車，這個損失可就大了。

而且薑漁知道，這次回去薑國柱本能從佰長晉陞為副校尉的，但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只怕是不但沒有晉陞的份，估計還要受到責令。

薑漁也有些憂心。

哪知薑國柱搖搖頭，突然抬頭看向薑漁，一臉認真的說道：「不。我只是覺得，我好像真的很沒用，特別沒用。」

「為什麼這麼想？」

「我太大意了，也太得意忘形了，如果不是我這般放鬆警惕，糧食不會被人放火，而且......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在火海之中，卻沒辦法相救。」

薑國柱垂頭，「我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你，可我實際上誰都保護不了，那群受傷的兄弟們保護不了，就連自己的妹妹也保護不了......」

聲音越來越小。

到最後近乎自責哽咽。

薑漁一怔。

隨後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薑國柱的肩膀，說道：「哥哥，這件事情不怪你，那群殺手有組織有蓄謀，誰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而且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根本不需要自責。」

薑國柱沒說話。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反應過來薑漁還困在那失火的驛站中時，在面對殺手的重重圍攻時，在看著朝夕相處說要一起喝酒的兄弟倒在他面前時，那種無力感，難以言說。

別人的感同身受，或許只能感同，並不能身受。

薑漁勸解著，見自家哥哥仍然是那種頹廢樣，不由地嘆一口氣，說道：「哥哥，你殺過人嗎？」

「殺過。」

他從軍已有半年，為什麼能夠得到晉陞，那也是在戰場上用命拚殺出來的。

薑漁笑了笑，又道：「那就是了，在戰場上，本就身不由己，本就是你死我活，我們剛剛經歷的，何嘗不是戰場？」

薑漁的話說完，薑國柱抬起了頭，那雙有些迷茫的眼睛一點點恢復清明。

是啊，管它與誰鬥，劍拔弩張的那一刻，不就是戰場嗎？而戰場之上，刀光劍影，生死相搏。

他為什麼要因為今天的事情而自怨自艾？

如果他當真就這麼倒下了，身後的人誰又來保護？

傷亡可以緬懷，但是緬懷過後一定要站起來。哪怕自己最後也成為屍骨一具，之後也會有另外的人衝上來，總之信念不倒，那人......就永遠不會倒！

可憐他上過戰場這麼久了，竟然還沒有一個姑娘家懂得透徹！

薑國柱站起身，對著薑漁豁然道：「妹妹，我明白了！」

「哥哥明白了就好。」

薑漁微微一笑，靠著背後的大樹，望著頭頂的滿天星辰發獃。

上戰場面臨的死亡，是最直面的。

她上輩子在急診室裡，卻也看到了不少的死亡。

有些是主動的，有些是被動的，有些是無法抗拒這命運的。

有人說，看多了生命的流逝，或許會麻木。

但薑漁問自己。

麻木嗎？

其實並沒有。

更多的，應該是對於生命的敬畏和珍惜。

很多事情的發生已經讓人無能為力了，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不能倒下。

薑漁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很快的，不遠處的侍衛就喊吃飯了，說來他們吃的並不是什麼米，而是麵粉打的疙瘩菜湯。

麵疙瘩，煮的鬆軟，吃起來醇香飽腹，加上菜湯又不膩，而且也方便快捷，這裏這麼多人，煮了幾大鍋，倒也是夠吃了。

其他漢子們自己上前去盛，薑漁懶得擠，也知道自家哥哥一定會給她盛來的，便依舊坐在樹底下，沒有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