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到今日，他才肯承認自己是因為嘴賤。那一開始幹嘛去了？就曉得欺善怕惡，真當他好欺負？

陸大牛冷笑。

若是他的拳頭不夠硬，打不過大黑子，想必他根本就不會說出這種求饒的話，只會耀武揚威更加囂張吧！

但話說回來，他不怕和任何人打架，但真要殺人的話，罪名還是很大的，萬一他真的被關進了牢裏，一輩子都沒辦法出來，或者一命償命被斬首的話，那薑漁怎麼辦？豈不是要被別人欺負死？

陸大牛擰著眉，想了想，還是將手裏的大黑子給鬆開了。

並不是因為對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饒他才心軟，而是因為不想背負殺人償命的債。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盡他所能的去保護薑漁。

「滾。」

陸大牛將人鬆開之後，轉過身繼續去鑿石頭，一切就像是沒有發生過的一樣，又恢復成了那個淡然自若，好似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裏的陸大牛。

「好好好我滾，我滾......」

得到心生的大黑子鬆了一口長氣，一個勁的點點頭，然後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起來，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想要遠離陸大牛。

但在退到安全距離之後，大黑子眼裏又泛起了更加怨恨狠毒的光芒。

這麼多年，還沒有誰敢把他打成這個慘樣。

他陸大牛不是狂嗎？那就試試看，他要是直接要了他的命，看他還能不能狂的起來？

想到這，大黑子眼珠子一轉，然後噗通一聲跪到了陸大牛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著：「大哥，以後你就是我大哥了，但凡你說一，我絕不敢說二！」

「......」陸大牛皺了皺眉，僅僅只是側過臉瞥了他一眼，然後冷冷吐出一句：「沒聽到嗎，我讓你滾。」

有這樣一個又吵又噁心的人在身邊，陸大牛滿心都是煩躁，根本就不想看到這種人。

大黑子也立刻站起身，點頭哈腰：「是是是......」

接著，他慢慢從地上站起，而這時，陸大牛已經轉過身繼續鑿石頭，他的身邊......就是二三十米深的懸崖。

這要是掉下去，可不得活活摔死啊？

大黑子心中獰笑一聲，在站起來的那一刻，他猛地一聲大喝，狠狠推在了陸大牛的背上：「去死吧！」

陸大牛一時不察，被他推得一個踉蹌朝前跌去，在身體落空的那一瞬間，出於本能，陸大牛反手一拽，就扯住了大黑子的半截衣衫。

下一秒，兩個人一起跌落懸崖。

薑鐵直剛剛好運完前面一塊石頭爬上山，恰好就看見陸大牛和大黑子兩人掉落山崖的那一刻。

他的心都開始顫了，愣了幾秒後才回過神，立刻衝到懸崖邊扒著看，只見底下全都是遮眼的樹木，哪裏看得到人的影子？

薑鐵直哆嗦了兩下，不敢想像掉下去的後果。

待幾秒之後回神，他立刻朝著另一邊的人群大吼：「快來人吶，有人掉下山去了，快來人吶，救人吶救人吶！」

喊完之後，薑鐵直的嗓子直接破音，而另一邊聽到這個消息的男丁和官爺們皺了皺眉，隨即不緊不慢的朝著這個方向而來。

有些是惋惜好奇，有些純屬是見怪不怪。

畢竟修建城牆這種事，條件艱苦且辛勞又危險，真正說來傷亡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這些監督的士兵們，對於這種意外已經見怪不怪，所以也不見得有多麼上心。

薑鐵直知道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所以他急得跺跺腳，從山上走下去，自己一個人繞過半座山，開始循著陸大牛掉下去的方向沿路找。

山底下全都是坑坑窪窪的石頭，走路很不好走，硌得慌還尖銳，平時走在上面都會磨腳，更別提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了。

那後果，簡直難以想像。

這一路上，薑鐵直都在自責和懊悔，同時自己的心裏也有無盡的擔憂。

陸大牛掉下去是他親眼所見的事情，若是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的閨女薑漁該如何是好？

這對夫妻倆的關係他是知道的，感情好，互相都會體貼對方，若是如今陸大牛真的屍骨無存，想必他都不會原諒自己。

越想，薑父越覺得愧疚又懊惱。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讓陸大牛一個人留在山上鑿石頭，應當兩人調換一個位置，說不定這種事情還不會發生。

再比如，今天早上出發走到集市的時候，若他能夠不停歇，不去買那一個肉包子，或許......也就不會耽擱時間，不會遲到，也就不會因為這個而被罰鑿山。

說來說去，都怪他......

薑鐵直的眼睛都紅了。

可是此時此刻說這種後話太不切實際，重要的是要找到陸大牛，萬一他幸運的逃過一劫，那肯定也是重傷，必須得將人找到帶去醫治！

可是走了許久，找了許久，薑鐵直都沒有發現陸大牛和那個大黑子的身影，走到最後，幾乎快要絕望時，終於發現前方有血跡......

薑鐵直心中一緊，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加重，然後以他最快的速度朝著那個方向趕去。

當扒開周遭茂密的草叢時，他眼前所見到的這一幕，只怕一輩子都不會忘。

面前的空地上，大黑子的後背正正刺進了一塊尖石裡，穿膛破肚血如泉湧，腳邊，竟然還有山裏的野貓正在啃噬他的血肉，看起來著實噁心恐怖！

薑鐵直的心，瞬間就涼了個透。

陸大牛是和大黑子一起掉下來的，那大黑子都傷成這樣死翹翹了，陸大牛還能好到哪裏去？

也就在他一臉悲戚時，邊上幾個交好的工友也趕了過來，見狀同時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問道：「怎麼回事，大牛怎麼會和大黑子一起摔下來？」

山崖確實陡峭，但在這裏的男丁幾乎都是山裏長大的，對於這種險峻的路沒多大懼色，也曉得該如躲避，不至於就這麼跌落下來，還是兩個人一起。

所以這事兒，一定有什麼蹊蹺。

薑鐵直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他又氣又顫抖，說道：「還用問，肯定是這大黑子見不怪我家大牛，所以故意去挑釁，這才害得我家大牛也跌落山崖！」

說到最後，薑鐵直簡直快要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