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冷靜下來的凌汐月慢慢收起掌心的真氣，薑明說的沒錯，就算真的有人能夠奪天地之造化，能夠雕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雕像，也不可能連材質都如此巧妙地配合他的手法。

細看之下，雕像蒼白的肌膚之下透著的紅暈，纖纖玉手之下若隱若現的經絡，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無論如何都不像是玉石雕琢而成的玉像。

凌汐月想了想，道：「那就先切一根手指看看吧！」

她還是喜歡用簡單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薑明有股想要捂額的衝動，正常人看到這麼精美的雕像都不會有破壞的衝動吧！你倒好，先切手指，如果我剛才不阻攔你，你是不是想要直接將雕像攔腰斬斷啊！

「我的意思是，這個雕像很可能是真人，只不過被施加了某種我們不認識的手段才變成了雕像，如果這真的是令堂，那麼貿然的破壞可能就會將其復原的可能性也一起破壞掉。」薑明沉聲道。

他不了解這種手段，但是從仙道時代過來的他，對點石成金之類的手段早就玩膩了，因此即使是沒有見過，依據仙道法則的推理，也能從類似的仙術中推斷出其中可能蘊含的奧秘。

「就算是真人，切下一根手指也不會有事吧！」凌汐月依然不死心。

薑明對凌汐月的執著已經無奈了，他對這個雕像和凌汐月的母親是否有關係深表懷疑，誰家女兒會這麼對待自己的母親啊！

「如果雕像之內的靈性自成周天，那麼即使是一點細微的破壞也可能會破壞這個周天循環，讓其中蘊含的靈性流失，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薑明解釋道。

凌汐月點點頭，有些不甘心地看了雕像一眼，然後將頭轉向其它地方。

看到凌汐月終於打消了這個念頭，薑明暗中鬆了一口氣，然後忽然意識到：凌汐月為什麼會對破壞雕像這麼執著？這不像她的風格啊！

還有，他為什麼要拚命阻止她呢？真的是不忍心這個雕像遭到破壞嗎？

想到這裏，薑明問道：「汐月，你之前感應這個墓穴的情況的時候，感知到了什麼？」

凌汐月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我看到，這個雕像睜開了雙眼。」

雕像，睜開了雙眼？薑明一愣，這雖然是凌汐月在道的感知中感應到的景象，但是也更加證明了這個雕像擁有活著的特性，不是凡物。

可是，這樣的話，凌汐月想要破壞這個雕像的舉動就更加怪異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真要形容的話那就是直覺吧！我覺得她和娘帶給我的感覺非常相像，讓我想起了小時候躺在娘親懷裏撒嬌的感覺，那時的我感覺這樣的懷抱是世界上最溫暖，最值得留戀的感覺。」

談到自己的小時候，凌汐月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但是，下一刻，她的聲音陡然一變，「但是，這觸發回憶的感覺太詭異了，我覺得害怕，也從她的身上感知到了危險，那是一種來自直覺的感覺，就像是在生死之間的交鋒一樣的危險。」

薑明沒想到凌汐月居然會這麼回答，從雕像上感知到了危險？從一個能讓她回憶起童年時的母親的感覺的雕像上感知到了危險？

他不懷疑凌汐月直覺的正確性，到了他們這個地步，無論是來自生命體的惡意，還是非生命體的惡意，只要是能夠對自己造成危險的事物，他們都是有一定的感知的，這種感知的原理很難說清，但它是真實存在的。

凌汐月領悟了武道，有危險能夠瞞過她的感知還有可能，但是想要讓她的感知出現差錯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了。

「不對，有危險不代表有惡意，就像凡人行走在山間被落石砸中，走在路上，卻遇到土牆的倒塌，這對於凡人來說都是很難抵抗的風險，都是有性命之危的，但是有危險不代表就有惡意。」薑明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一些，「你感知到其中的危險，應該是因為觸及到了雕像的某種秘密，才會感知到危險，但是並不能說明雕像中蘊含的靈性對你存在惡意。相反的，雕像既然能讓你回憶起母親的感覺，那麼說明雕像對你的善意是更多一些的。」

你怎麼總是幫一個雕像說話！凌汐月的心裏有些惱火，她和薑明剛剛完婚，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也剛剛託付給他，但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一個雕像說話。

她正要發作，然而她的神色在這個時候觸及到了薑明的眼神，那是充滿了關心的溫柔眼神，還帶著一絲隱隱的擔心。

他不是那種捨不得我冒險的人，就算捨不得，他也不會表現出來，而且他在擔心我。凌汐月從薑明的眼神中讀出了一些言語之外的內容，引起了她的警覺，與此同時，她是語氣也變得不再鋒銳：

「你說的對，無論如何，這是我娘的墓穴，這個雕像很可能就是我娘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遺物，我是不應該破壞娘親的遺體。」

說到最後，凌汐月的聲音隱隱帶著抽泣。

薑明輕輕將凌汐月擁入懷中，柔聲道：「我不知道其中蘊含著什麼樣的奧秘，但是我相信，你的母親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寶貝女兒的。現在，我們將墓穴恢復原狀吧！」

凌汐月點點頭，將棺木輕輕合上，玉石雕像靜謐的面容慢慢被棺蓋遮掩，凌汐月有些不舍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似乎想要將母親最後的容顏鐫刻在腦海中，但是最終還是無情地將棺蓋蓋上。

在操控天地之力將墓穴掩蓋住之後，凌汐月和薑明攜手離開了這片無人之地，向恆陽城的方向回歸。

只是，在半路上，薑明忽然停了下來，像是窒息的人忽然恢復了可以呼吸新鮮空氣的能力，大口地喘著氣。

「薑明，我的演技是不是有些浮誇了？」凌汐月也有些不適，但她終究是在最後的時候才開始轉換風格的，所以恢復起來也比較自然。

薑明搖搖頭，道：「沒有關係，只要不讓我們真實的想法和打算被洞悉就可以了。就算是再浮誇的表演，能夠遮掩住本來的目的，也不算是失敗。」

「可是，那裏到底有什麼，讓你怕成這個樣子？」凌汐月有些好奇。

話音剛落，凌汐月就注意到薑明似乎沒有恐懼的神色，他的眼中也沒有面對強大的對手的那種害怕，所以，他僅僅是承受了壓力。

薑明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沒有感覺到危險，但是那是深入靈魂的威壓，不是對方有意釋放出來的，僅僅是我不小心觸及到了不該碰觸的禁區，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也不是隨便說的，那不是因惡意產生的危險，而是因為對方的層次太高，我們不可貿然碰觸。」

「不過，你的境界應該很高吧！就算你的修為跌落了，但是曾經的境界也還是存在的，能讓你感受到壓力的，應該不是普通的東西吧！」凌汐月道。

薑明頷首道：「沒錯，能讓我連碰觸和思考都感覺到危險的，只有大道本身了，那個雕像是暗合大道的東西，甚至，能夠觸碰到天道！」

他的境界就來自於道，這個世界上最虛無縹緲的東西，能夠令他無法碰觸的，也只有超過他本身層次太多的道了，不過，在這個仙道已經凋零的時代，為什麼還會存在這麼一個接近天道的產物呢？

薑明有些奇怪的同時，隱隱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某樣東西，一樣非常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