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裡梨花縣

石大柱家

頭盔與甲胄被擦拭的程亮，陌刀寒光照鐵衣。

三位年輕婦人在一旁淚眼婆娑，其中有兩個肚子已經隆起，章紅亦沉默起來。

八九歲大的石大海則一個勁的給他爹擦拭身上的盔甲，一臉羨慕。

石大柱特不擅長安慰人，也就不知道說些什麼。他戴上頭盔，覆上面甲，然後粗魯的揉揉兒子的烏髮:「你性子隨我，傻了些，但勤能補拙，在外記得聽先生的話，不許逃課，要好好念學。在家記得聽你爺爺的話，記得保護好你媳婦，記得保護好家人。」

石大海拍拍胸膛，與他爹一般甕聲甕氣道:「爹，我保證。」

石大柱伸出拳頭，碩大的拳頭與他兒子小許多的拳頭碰在一起:「男子漢，大丈夫。」

石大海:「一口唾沫一個釘。」

內屋門口，老漢石大鎚端著碗千歲府釀造的烈酒，淺嘬一口，臉色糙紅，他坐在內屋門檻上，望向那幾位哭哭啼啼的兒媳婦，不由皺眉道:「哭什麼，又不是喪事，多晦氣。快別哭了。」

三位石家的兒媳立即強止住哭聲。

章紅上前拉過石大柱，一一讓他給他三位媳婦一個擁抱。

石大鎚看的笑了起來:「你們這些兒女情長唷。」接著他對兒子石大柱一凶:「憨娃子！出去可別墮了『鐵浮屠』的威風，要打到他們哭爹喊娘知道怕！知道中原到底還是中原人的中原！你是不知道爹看那嶽飛傳，裏面的狗宋與狼金氣死爹了。去吧，別磨蹭。」

如鐵塔般的石大柱啪聲叩拳:「定不負中原！」接著大步出門，再不回頭。

……

李疤子家與石大柱家離得近，就隔了一條街。

李疤子這會愁眉苦臉，正在哄角落裏的一個小淚人，小淚人是李茄子，這會抱著他爹的頭盔就是不給他。

李茄子再次抹把眼淚:「你先說好，什麼時候回來！」

李疤子:「閨女，這事爹哪說得準。」

李茄子豎起兩根指頭:「給你兩月時間夠不夠？」

李疤子笑道:「哪裏夠，光行軍到那邊都要個把月，不過好在大梁數年前就提前修了一條路，不然以前得要好些月才能到草原。」

李疤子的妻子名叫柴靜，是江南道地道溫婉的女子，柴靜手絹邊給女兒擦眼淚自己卻也流個不停:「傻丫頭，你爹又不是不回來了。快把頭盔給你爹，等會延誤了軍機是要挨鞭子的。」

李茄子戀戀不捨的遞出頭盔一角，李疤子要拿時她又給抱回去，紅著眼睛叮囑道:「我今年八歲，在我十歲之前你要是還不回來，我就不要你了。還有，你不在的日子你的座駕單車就是我的。還有……」她把自己的小臉遞朝前。

李疤子會意的左親一口右親一口，這才順利拿回頭盔。柴靜給戴上，再給他打理了一番。李疤子抓過她冰涼的手搓搓道:「媳婦，你身子骨弱，我不在家的日子辛苦你了，記得要按時吃千歲府發下來調養身子的寶葯，等我回來你再給李家多生幾個崽怎麼樣？」

柴靜紅著臉「嗯」聲應是。

李茄子拍拍他爹的盔甲人小鬼大的道:「爹，這事等你回來再和娘親說，快去快回。」

李疤子覆上面甲。

李茄子拍拍手丫:「爹爹威武！去揍扁那些不聽話的傢夥，可別墮了我李茄子之父的名頭。」

李疤子啪聲叩拳:「定不負中原！」

……

梨花縣裏天涯客棧。客棧說書人正在講《木蘭辭》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這時轟隆隆的鐵馬在縣外匯聚，黑甲大馬上黑甲悍騎卒，沉默以待。

這時街上一架行輦來，一宮中老嬤嬤領頭，四名老嬤嬤肩扛其前後成對的金漆抬杠，身形鬼魅，卻又平穩至極。是為女帝行輦。

容嬤嬤擺擺手絹，用一股柔勁把前方擋路的行人揮開，聲音尖銳:「讓開讓開！」她這會還算好的，以前直接一路拍飛這些礙眼的傢夥，眼中只有女帝梁玉。因為這事梁九還曾罵她個狗血淋頭，這是在給陛下招黑是不是?

女帝梁玉今個一身金甲戎裝，襯其玲瓏身段勃勃英姿，其頭戴龍牙金盔，腰系一柄刀。甲名「見龍甲」，刀名「綉春刀」。

綉春刀位列中原刀榜第三，第一為「奔雷」，第二為「夭斬」，第三即為「綉春」。綉春刀比白鹿刀更高一位，其與陌刀較相似，但是綉春刀只有刀脊是直的而刀刃略有弧度，不像陌刀是全直的。其輕巧，狹長略彎，刀柄處的刀穗為紅色。介紹其:「春破曉，羅衣綉鳳凰，有刀鳴如鳳，鳳鳴九天！」

綉春刀刀鞘最為璀璨奪目，鑲嵌有匠心獨運的數枚聚氣石，這聚氣石極為稀少，梁九亦研究過，與那「朱果」一般皆是這個世界的神奇產物。能作溫養利器之用。

待到帝輦行到梨花縣外三裡地，如今此處早已添設有一木台，台上有一紅漆白皮鼓，還立有數百名宮中綉女。容嬤嬤先聲開口喊禮:「大梁王朝，聖上到！」

嬤嬤挽簾，女帝出輦。

五萬數鐵浮屠齊刷刷下馬，摘去鐵盔放在左胸心口，右手按刀單膝跪地:「鐵浮屠眾將士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勢浩大。

梁玉按刀而立，身後血紅披風在風雪下獵獵作響:「眾將士平身。」

「謝皇上。」

「來人，給眾將士把酒滿上！」

一壇壇稀釋有寶材汁的寶材酒開封，綉女們一碗碗酒給眾將士滿上。酒滿敬人，亦是規矩。

女帝梁玉來到木架台上的紅鼓前，自己亦端了一滿碗酒，一抬:「此行路途遙遠，各地還將有十五萬數預備騎卒跟隨你們到沙場，生死磨礪。望凱旋之時，大梁鐵浮屠的數量不再是短板，將士們皆是悍刀精騎！」

李疤子:「末將定不辱命！」

梁玉接著再道:「有多少外敵想中原，要中原，妄圖中原！我們的敵人很多，朕的皇叔也教過你們別輕視任何一個敵人。言在酒中。朕，敬諸君！」

梁玉率先一飲而盡，而後酒碗一個底朝天姿勢。

鐵浮屠眾將士亦咕嚕把酒下肚，齊齊把碗底朝天。

梁玉接著把碗遞予容嬤嬤，而後拿過鼓槌，鼓聲咚咚響！

這一天，大梁女帝擂戰鼓，內力醞喉，一聲嘯:「諸君，威武！諸君，保重！」

五萬鐵浮屠戴盔，覆面甲，再次右手按刀單膝跪地，左手擂胸膛，擂的甲胄亦「咚咚」響，口裏肅聲道:「定不負中原！定不負陛下！定不負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