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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池春》65.065
謝老太爺活了大半輩子,第一回感嘆家門不幸。

之前得知謝紆父子跟郭舍父子有來往的時候,他也只是覺得生氣,深恨老二夫婦野心太重,為了榮華不擇手段。

待得知謝玥此事時,謝老太爺甚至覺得有些噁心了——從去年謝璿在玄妙觀外遇險,到謝澹的飲食裡出現烏頭,到如今謝玥被哄騙得五迷三道,怎麼哪裏都有嶽氏的影子?

這半年裏他被韓玠陪著外出閑逛、在府修養,沒少見到謝紆跟官場上其他人的往來,老太爺敲打警戒了幾回,謝紆也是我行我素,沒鬧出什麼大事來,老太爺便也沒心思去狠狠的管了。誰知道這回,他們不止跟郭舍有往來,竟然也會跟越王有牽扯?

而且,還是那樣齷齪的牽扯?越王私下裏的品行,她可知道?

氣怒之下,謝老太爺當即將謝縝叫到了跟前,連老夫人都沒告訴一聲,直接將田媽媽帶到了自己院裏。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謝縝今兒在衙署事務繁忙,回府後連飯都沒吃一口就被叫過去,神色就有些蔫蔫的。老太爺一見,氣就不打一處來,怒聲質問道:「不過是一個女人,你到底要喪氣到什麼時候才肯振作!」

謝縝情知他是指陶氏,面色黯然之下,隻躬身道:「兒子並不敢。」

「好好好,為個女人,家也不管了,孩子也不管了,整日除了抱著經書,就什麼都不管了是不是!」老太爺大步走過去,雖然比謝縝矮了半個頭,氣勢卻是十足的,「璿璿、澹兒、玥兒,一個個的都給人家害死了,你才肯用心是不是!」

謝縝一驚,忙抬頭道:「孩子們怎麼了?」

他一個當爹的,口中說著要照顧好孩子們,然而人雖在棠梨院,對謝玥的近況竟一無所知?謝老太爺氣怒之下,抬起手中的拐杖就招呼在謝縝身上,「老二媳婦打著壞主意,要把玥兒往越王那裏送,你竟然不知道!」

「有這事!」謝縝總算是精神一震,連忙道:「兒子近來疏忽,還請父親言明。」

謝老太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惱怒,將今日謝璿轉達的事情說了,道:「玥兒一個十來歲的姑娘能懂什麼事情,被那些人教得心術不正,你這當爹的竟不知情!今日若非被老三媳婦和璿璿撞破,待大錯釀成,我們恆國公府還有什麼顏面往外走!」

謝縝未料到嶽氏暗地裏還做了這般事情,驚詫之下,忙道:「是兒子疏忽了。之前聽說玥兒收了越王的扳指後,我還特意教導過她,竟不知道她沒放在心上!」

「疏忽,疏忽,你就只會說疏忽!到底要何時你才能挑起這擔子!玥兒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心性未定,你隻說過就夠了?這且不說,你可知道越王是個什麼樣的人?」謝老太爺低頭盯著一臉驚異惶惑的謝縝,眼睛裏陰雲翻滾,「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在冷宮裏長大的人心思陰狠,被他折磨死的童女少說也有十幾個,你想讓玥兒也遭受嗎!」

最末一句如同霹靂擊入謝縝耳中,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道:「越王他……」

「以前我隻覺得此人心思深沉,不能親近,這半年聽說得多了,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個滿口毒液的毒蛇!」謝老太爺將拐杖重重一頓,「老兒媳婦想把府裡的姑娘往越王跟前送,那就是作孽!」

謝縝近來頹喪,在這些事上根本沒留心過,聞言隻覺得心跳驟疾。

謝老太爺也不隱瞞,續道:「還是玉玠這孩子跟我說的,青衣衛探查消息的本事大,越王那些**瞞得住旁人,也瞞不住那些耳目,這事應當屬實。況且皇上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那裏肆無忌憚,你以為不敢對玥兒下手?」

這種事情委實是謝縝沒想過的。

他一個文人,肚子裏藏著的全是錦繡文章和風花雪月,華麗詩文寫得雖多,於人心之險惡卻甚少觸及,凡事總要美化幾分,哪怕嶽氏的歹毒居心昭然若揭,他也未必能認識得多深刻。

如今聽說越王的陰私,謝縝更是詫異,「皇上不管麽?」

「他少年在冷宮受折磨,後來又去了鐵勒,皇上欠了他,自然不會追究。如今他越發膽大,居然把主意打到玥兒頭上來了——」謝老太爺冷聲道:「可笑玥兒年幼,被人哄騙得迷了心竅,恐怕還在做側妃的美夢。我隻問你,你到底是否知道老二夫婦的野心?」

「兒子很明白,」謝縝有些慚愧,「二弟的才能品行遠勝於我,澤兒又是長孫,二弟妹自然不服氣。只是我沒想到,她已經受了敲打,竟還敢往玥兒頭上打主意。」

「這就是你扶不起來的惡果!子女都護不住,你還如何護著闔府上下?」

片刻的沉默後,謝老太爺的怒氣漸漸化作無力,「我慢慢老了,不可能一輩子幫著你,你身為長兄,事關你的孩子,這事就由你處置。」

——長子缺才幹少決斷,並非國公位的最佳人選。然而次子雖能幹,心術卻不正,況有早年的心結在,謝老太爺並不想將位子給他。三子倒是個好的,卻又是庶出,如今有嶽氏這麼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摻進來,又是攛掇又是暗裏構陷,當真是家宅不寧。

五十餘歲的老人頭上已經見了白髮,長長嘆了口氣,有些出神。

謝縝的拳頭漸漸握住,起身時,臉上有慚愧和自悔,「璿璿、澹兒、玥兒,甚至當年的事情……兒子不管怎麼處置,都可以嗎?」

見謝老太爺點頭,他便深吸了口氣,「那麼,兒子先提審那個下人。」

*

不同於謝老夫人的口頭責問,謝縝這回發了狠,又有老太爺的默許在,行事便無顧忌,將田媽媽帶過來的時候,家法俱備。

田媽媽原也只是聽謝璿的吩咐行事,哪裏敢真的嘗這些苦頭,當下將嶽氏攛掇謝玥的事情招了個乾乾淨淨——她雖不是嶽氏最倚重的人,畢竟也在春竹院裏管著事情,嶽氏外出會客的事她知道一些,再跟一同陪嫁過來的媽媽們通個氣兒,便八.九不離十了。

除了今日田媽媽對謝玥的攛掇,其他事情都是嶽氏實打實安排下來的,謝縝越聽越是心驚,隨即跟老夫人稟報一身,托榮喜閣之名,將嶽氏身邊涉事的媽媽們全都帶了過來嚴加審問。

如此通宵一夜,次日清早就有了眉目。

謝縝今兒也不去衙署了,派人去那裏告了個假,將審問的結果往老太爺和老夫人跟前稟報完了,又將謝玥叫到跟前。

謝玥這會兒已經有些戰戰兢兢的了。

自打羅氏去世後,棠梨院裏由大小兩位徐媽媽管著事情,謝玥以前驕縱慣了,如今要她本本分分的過日子,自然是受了不少委屈。委屈之餘,便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嶽氏的身上——只要能讓她搭上越王這條線,哪怕這會兒名聲不好聽一點,等她進了越王府,那還有什麼可怕的?

即便最初只是低等滕妾,往後她多使些手段,何愁沒有當側妃的日子?

就像她的母親羅氏,當年嫁進恆國公府的時候也是受遍罵名,後來不也是風風光光的當著正頭夫人的麽?

這般鬼迷心竅,謝玥幾乎是將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越王這塊寶上面。

而想走近越王,就只能靠著嶽氏這條線。

因此,哪怕此時有謝老太爺、老夫人和謝縝三個人詢問,她還是一口咬死此事與嶽氏無關。上首那三位活了那麼多年,哪裏看不透她這點小心思,在謝玥越來越閃爍的目光和模糊的說辭中,謝老太爺終究是怒哼了一聲,斥道:「無可救藥!」

謝老夫人也有些失望,勸了幾句全沒用處,也隻好讓謝玥回去,謝縝這回倒是長了個心眼,怕女兒執迷不悟,如此情境下又做出什麼傻事來,便吩咐徐媽媽貼身陪伴著,這兩個月不許謝玥出門。

這頭送走了謝玥,三個人沉默之間,謝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去把老二和老二媳婦叫來吧。」

*

嶽氏此時正在春竹院裏坐著,臉色很不好看——田媽媽據說被老太爺帶走了,之後謝縝托老夫人之名將她身邊的丫鬟媽媽們幾乎挨個審了一夜,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會是怎樣的結果。

只是不知道,謝縝那裏究竟能審出多少?

關於她和謝紆所做的事情,老太爺又能知道多少?

秋末的天氣漸漸涼了下來,今兒是個陰天,雲層扯絮一樣的堆在天上,叫人心頭都沉甸甸的。院子裏一陣風過,身上涼颼颼的,嶽氏隨口叫丫鬟拿衣裳出來,半天沒人應,才想起這會兒小丫鬟並不在春竹院裏。

嶽氏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正要起身回屋,就見小丫鬟雙兒拎著食盒走了進來。

雙兒原本是春竹院裏的小丫頭,自打謝紆討了應春進門之後,便被分派去伺候應春。這會兒她也在涼風裏有些瑟縮,見嶽氏正在那裏,忙迎上來道:「夫人,這是老爺今早新買的點心,說夫人近日勞累,特地叫奴婢送過來。」

新買的點心?嶽氏斜睨過那食盒,看到「五寶齋」三個字。

那是應春喜歡的點心鋪子!

嶽氏隻覺得煩躁極了,這時候她內外交困,關於越王的這件事情還沒處理嗷,自然沒心思去計較應春這等小人物。

昨兒被叫到榮喜閣的時候事發突然,她還沒有細想,只能粗粗應付過去,出了榮喜閣一回思,心裏便十分惱怒——田媽媽唱了那麼一出,她這裏完全不知情,自然是被他人指使的,會是誰?是隋氏,還是那個才十來歲的小姑娘?

況且她跟越王的往來向來隱秘,關於謝玥的事情也只有最得信賴的媽媽知道,這田媽媽又是從哪裏知道的?

一夜惱火,到現在還余怒未消。

及至現在雙兒送來點心,嶽氏便又想起了一件事——當日謝縝有漸漸振奮的模樣時,還是田媽媽給出的主意,說是瘦馬能幹最會叫人沉溺在溫柔鄉中,他才輾轉找到了魏尚書府上的應春,送到謝縝那裏去。

可應春最終卻是進了春竹院,爬到了謝紆的床上。

難道這建議從一開始就是個局?

應春在嶽氏背後插的這一刀太狠,如今嶽氏一旦猜測當日引應春進門的她是被當做了棋子,便越發憤恨,瞧見那點心食盒的時候也覺煩厭,揮手道:「我不喜歡,拿回去吧。」

也不知道是雙兒沒拿穩還是她這一揮太用力,那食盒竟自應聲落地,精緻香甜的糕點滾了一地。雙兒連忙跪地請罪,手忙腳亂的將髒兮兮的點心裝回食盒,告辭走了。

雙兒回去的時候,恰好應春送謝紆出門,瞧見她手裏還拎著食盒,便道:「怎麼又帶回來了?夫人不喜歡麽?」走近了一瞧,便又心疼道:「怎麼哭了?」

「是奴婢手腳笨,打翻了食盒。」雙兒忙告罪。

謝紆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皺眉道:「夫人又發脾氣了?」

底下雙兒噤聲不敢答言,應春便柔聲道:「老爺別惱,我聽著昨兒的動靜,怕是夫人心裏不痛快,是我唐突了。雙兒,還不趕緊收了。」

謝紆在一夜顛鸞倒鳳之後正是精神煥發,皺眉道:「她不痛快?這些事還不是她攛掇出來的,如今被人撞破,又亂髮脾氣。唉,還是你會體貼,這種時候幫我分憂,最招人疼。」說罷,也不顧有丫鬟在場,扭頭便在應春臉上香了一口。

應春也隻一笑道:「那也只是我淺薄的見識,老爺權當玩笑就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未必就是玩笑。」謝紆頗為不舍的攬過她的纖腰,「總歸是咱們院裏的事情,我先過去看看。」

應春自然柔和的應著,待謝縝離去,嘴角卻挑起一抹笑意。

*

謝紆往春竹院才走到一半,就見嶽氏跟著兩位媽媽走了過來,見著他的時候,嶽氏臉色倒是如常的,「老太爺傳咱們去他的書房。」她昨晚一宿沒睡,眼下便有些微浮腫,那是脂粉遮蓋不掉的,可見為此事十分費神。

謝紆嘆了口氣,畢竟是多年夫妻,心下也是不忍,「走吧。」

當著老太爺派來的人,夫妻倆自然也不好商議對策,沉默著到了老太爺的書房,便雙雙行禮。

謝老太爺的書房平常不許人進來,這會兒底下烏壓壓的跪了一堆人,全都是春竹院裏的,還有兩個在棠梨院伺候的小丫鬟。

嶽氏在忐忑過後,反倒歸於鎮定,昨晚一宿深思,她料得此事大抵隱瞞不住,便想好了開罪的說辭,這會兒上首老太爺和老夫人一通斥責,她竟然沒有辯白,懇切道:「這事兒確實是我不對,當初老夫人也有囑咐,不許咱們跟越王多往來,媳婦兒自作主張,惹得二老不痛快,確實有錯。只是事出有因,還望二老容稟。」

她認得這般痛快,倒叫謝縝詫異。

旁邊謝紆緘默不言,嶽氏便續道:「媳婦當日見玥兒拿出越王的扳指,才知道她有這段緣分。雖然有老夫人囑咐,媳婦卻還是覺得一碼歸一碼,若是玥兒能進了越王府,那便是側妃之身,於我們府上有莫大的助益,對著孩子也好。後來又見玥兒可憐,便自作主張探了兩邊的意思,才知道兩人皆有其意。老太爺在上,媳婦這般瞞著行事確實是不對,可我……也是為府裡著想啊。」

謝老太爺神色一冷,道:「那你何不稟明,卻在暗中做這許多手腳?」

「老太爺向來不喜我們與越王來往過多,媳婦怕您發怒阻攔,才想著先玉成此事,不要耽誤了玥兒才好。這是媳婦自作主張,還請老太爺責罰!」

這般避重就輕,謝縝忍不住冷笑,問道:「那麼弟妹,在給玥兒牽線之前,你知道越王的品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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