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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然心動》107米 淺淺,你嚇到我了。
胃輕輕開始痙攣,以一種曼妙且不容忽視的姿態,然後泛濫開了痛楚。顧一哲又是被這樣的痛楚給驚醒的,昨夜他也是這樣被疼醒了,可是後來分明又沒有什麼事情。

昨夜,他在睜眼的瞬間竟然看見了溫十月。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然後努力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當時他的腦袋中只是浮現起了歸年的那張臉,歸年,她回來了,你該當如何?

只不過當時的他沒有心情去關心別人如何,只是逮著溫十月,問了一句她呢。他沒有說明白,可是他知道,溫十月很清楚明白他說的是誰。

後來他就睡著了。不過他能夠肯定的是,她被溫十月找來了。因為————

她現在趴在他的床沿上睡著了。

依舊是熟悉的容顏,溫和美好。阿涵。你還是來了。

在他的指尖觸在她鼻尖的時候,她的眼睛就那樣突兀地睜開,清明透徹得不像話。他的手僵在了空中,然後忘記了收回。

直到她若無其事地脫離床沿坐直了身子,他才記得將手收回。二人的視線突兀又毫無準備地撞在了一起,她望向他的時候,眸底有著很明顯地慌亂一閃而過。

藍瞳璀然如寶石。

「你好了啊。」容詩涵漫不經心地問一句,像是掩飾什麼似的抬手來順了順耳邊的發。「既然你好了那我就走了。」話音將將落下便站了起來。

然後被一股大力給拽回去,讓她重新坐在了她面前。

容詩涵的視線落在那隻拽著自己手腕的手:「顧一哲,你拽著我做什麼。」被拽住手腕的那一刻,與此同時好像心臟也被那麼突兀地給擭住,瞬間會失掉分寸的那一種。

「你就這麼走了?」他如光般的閃耀藍瞳之中有著淡淡的光暈流轉著,似玉般的容顏上略過淡淡黯然。

她覺得喉間莫名變得緊了一些,分明是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試著用力掙脫他的手,卻發現,他的力氣依舊是大得驚人,即使他現在可以算作一個病人。

「我在這裏做什麼,你認為這樣合適嗎?」她的手緩緩放鬆下來,手腕依舊被他涼薄的手握住,盯住他的藍瞳,死死抿住嘴唇。

譚月華就那樣突兀地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一身奢華的氣息。身著的是暗紋長裙,將整個人突顯地高傲且難以接近。她一雙細長的眼睛像是啐著冰一樣望向容詩涵:「你也知道不合適,看來容小姐還是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的。」

男人歐美深刻的容顏上有絲絲縷縷的凝固,波光流轉的藍瞳也像是凍住了一般。他握住她的手腕卻沒有半分的鬆開,反而越來越緊,像是要捏碎掉她的腕骨一般。

「放開。」容詩涵的眸光在觸及到門口華貴女人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必須要這樣子做。於是,她輕輕開口,用一種平淡無奇的口吻讓他放手。

「媽。」顧一哲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只是也將目光落在了自己母親身上。看見自己的母親用一種近乎蔑視的目光望著她,一步一步逼近。他能夠感覺到她的呼吸甚至變得困難,纖細的脖頸處因為微微的窒息而繃緊。

譚月華最終也站在了面前,手腕上掛著一個名貴的白色皮包。她的眼角微微下斜,視線掃下來,落在那張清麗的容顏上:「容小姐,你是準備在這裏坐到多久?」她真是想不通,自己的兒子為何會被這樣一個有點姿色的女人迷得暈頭轉向了。

「顧伯母。」由於是坐著的,容詩涵的臉輕輕揚起來,像是覆上了一層薄冰的陽光,明媚卻又疏離:「不是我不走,是我沒辦法走。」

譚月華的眼角眉梢處都湧上來了鄙夷,絲絲縷縷地散出來,**裸的,不添加一絲絲的掩飾。她望著眼前的女人,沒想到幾年過去了,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也終究有長進了。面對她的時候,竟然能夠這般不卑不亢地說話。好本事。

「她不需要走,我也不會讓她走。」顧一哲灼灼的藍瞳掃向譚月華,不及眼底的涼意竄上來:「媽,你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你這樣子看著她,我是真的難受,也是真的無奈。

容詩涵以微不可微地姿態輕輕動了動手,卻發現仍然像是被嵌入了鋼鐵般的堅固。她再一次望向譚月華的時候,發現她的臉上仍舊是那般明顯的鄙薄:「我用什麼樣的眼神難道不是應該理所應當嗎,容小姐你還真是不簡單,讓蘇南淺來毀了我兒子的訂婚宴。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的居心叵測。」

容詩涵微微上挑的眼角泛著幽幽寒光,她最討厭的,便是冤枉和栽贓。她幾時居心叵測了,顧家的豪門,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為什麼非要將自己高人一等的姿態擺出來,然後鄙薄眾生的模樣。

她只是開始微笑:「顧伯母,南淺只是替我送到祝福而已。況且,我聽聞,是顧伯母挑釁在先,這才惹惱了池公子。置於池公子為何要幫南淺,我這就不方便說了。再說了,顧伯母為何覺得我是居心叵測呢。如果我是真的居心叵測,那麼我便會真的出現在訂婚宴上。而且我相信————」

她在賭,一個不知道會不會贏的賭注。她頓了頓道:「我相信,就算是在訂婚宴上,我要是要求您兒子顧一哲馬上跟我走。顧伯母,你猜猜他會不會和我走?」

容詩涵能很明顯得感覺到握住她手腕的那隻手微不可微地一松,然後變得愈發的緊。她知道,那是因為他被嚇到,因為她的話。

「會嗎,兒子,你來告訴我。」譚月華沒有想到當年那個面對她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的女孩竟然能夠這般的伶牙俐齒,她也沒想到,她會當著她的面讓她回答這樣子的問題。於是她犀利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

可是,在看見自己兒子藍瞳眼中閃耀著的微光時,她就知道,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果然,那雙藍瞳在半晌明滅之後,他望著那個女人的臉,安靜開口:「會,我會。」

譚月華的心臟好似受了一錘重擊,沉悶得有些讓人無法接受。她盯著那雙藍瞳,然後放大的眸,死死咬牙:「兒子,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寧家終於同意來家裏面吃飯接受道歉,我和你父親也竭力表示了訂婚宴被砸並非你所願。」

容詩涵看見譚月華那張被歲月刻上痕跡的容顏上臉色難看至極,看見她深深吸一口氣之後繼續道:可是昨天晚上寧家人來了,等你整整一晚上,你去倒好,跑去酒吧買醉。我是今天早上才從老管家的口中知道你是被這個女人送到了醫院,而現在,你居然告訴我,你居然回答我你會和她走?」

容詩涵的心中好似化作了一灘汪洋,然後緩緩激起了浪花,還有波瀾。然後那些浪花和波浪就開始翻騰,翻騰,再翻騰。最後變得洶湧,洶湧,無比洶湧。

「媽。」

顧一哲的薄唇微微有些蒼白,輕輕開合:「別說是訂婚宴,就算是婚禮上,只要她開口,我都會義無反顧地跟她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線平穩到不能夠再平穩,可是分明能夠讓人聽出其中的篤定來。

容詩涵清麗的容顏上被一層霧氣裹住了一般,她隻覺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依舊被凝固住,再也不能夠順利的流淌。她很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聽,這個對她恨如骨髓的男人,這個對她情深一負的男人,竟然說,就算是婚禮,只要她開口,他還是會和她走。

身子微不可微地綳直,然後變得僵硬。她之所以會那樣子問無非是因為想要刺激譚月華而已,也沒有想到他的回答是肯定,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沒有籌碼的賭注。再一次和他妖嬈的藍瞳對視上時,她隻覺得自己的眸光寸寸剝裂開來。但是,那些碎片之中,全然是他的眸子。

「兒子,你是要準備將我和你父親氣死嗎?」或許這樣子俗套的話,會是每一個家長在怒極之時的口頭禪。譚月華只是死死抓住手腕上的包:「容小姐,你想纏著我兒子多久,或者說,你想要多少,你直接開口。」

她已經失去了完完全全的耐心,失去了在兒子面前扮演一個好母親的耐心。譚月華的眸光幾乎快要變成無數把利箭,恨不得根根都正中眼前女人的心臟才甘願。

「顧一哲,你聽見了嗎。我讓你放手。」容詩涵覺得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她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比名媛貴婦差得了多少,因為人的本質,都是一樣的。譚月華此刻就像是當年一樣,你想要多少,小姑娘,你直接開口行不行。

一模一樣輕蔑的語氣,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了豪門的氣息。可是偏偏,她恨不得將豪門二字給踏碎。

「媽!」

顧一哲是一種近乎於壓抑到了極致的聲音喚出了這一聲媽,藍瞳的眼底浮冰碎雪一般卷上了狂瀾:「我的愛情原來在母親的眼中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不覺得十分的諷刺嗎。母親的眼中,從來都是所謂的門當戶對,門楣要高。那敢問母親,是不是當初嫁給父親,也僅僅因為父親當時在美國華人街是能夠呼風喚雨的金融家。因為父親有錢,所以你嫁了,是不是?」

「你這個逆子!」

譚月華幾乎是丟掉了所有的內涵以及修養,用一種近乎尖叫的嗓音罵出這句話來。很快,接踵而至的就是一個巴掌,啪地一聲,清脆無比,扇在了顧一哲的右臉上。他的頭因此微微偏向了左邊,可以清晰看見臉頰處的紅腫。下手真不輕。

容詩涵的眸光瞬然之間變得有些凜冽且尖銳,她只是感覺到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有些一松,她徑直順勢站了起來,正對著譚月華:「顧伯母,你」

原來她是想要說些你為什麼要打人或者是你憑什麼打人這樣子的話來,可是轉念一想,打人也並沒有什麼不對的。沒有打她,沒有打別人,是打的兒子,是一個母親在教訓一個不聽話的兒子。所以說沒有錯,只是起因是因為她而已。

「你給我滾,你說說你就怎麼這麼陰魂不散!」譚月華看向她的目光幾乎是惡狠狠的,沒有一絲溫度,有的只是銳利。譚月華的胸口在激烈地起伏,而她也好不了哪裏去。聽了譚月華的話,幾乎是二話不說地踩著用力的步子就向門口走去。

「阿涵。」

他的聲音帶了絲顫抖,好似哽了一下繼續開口:「別走。」

如果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顧一哲,她真的要將這當做是一種乞求和哀憐了。顧一哲望著她的背影,藍瞳寸寸明滅得厲害,他知道,要是她就真的這樣子走了的話,他就真的輸了。輸給了自己的母親,輸給了她並不眷戀他。

容詩涵的腳步陡然頓在原地,她突然覺得自己不敢轉身,但也不敢繼續在往前一步。轉身的話,會面對著那個可怕女人的犀利眼神,恰恰她還沒有與之抗衡的資本。向前走的話,她知道,他會受傷,他會很受傷。因為他愛她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都深深的知道。

況且他現在,叫得不是容詩涵,是阿涵。他在頭腦清楚的狀況之下,叫的阿涵。

從什麼時候開始身側的手都緊緊攥成了拳頭,連自己都沒有發覺。整個病房之中僅剩三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那麼突兀地在耳邊響起來。她最終————

她的腳尖輕輕一動,開始往前走,一步,兩步。

「阿涵。」他的嗓音再一次響起,然後繼續喚她:「阿涵,你給我停下。」

「你停下來,阿涵。」

「媽的,容詩涵,你給我停下來!」

然而,她沒有停下來,也沒有回頭。只是踩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跨出了病房的門。

一記沉悶的響聲——————

血管像是被針挑破了一般,鮮紅滾燙的血開始奔騰且以一種紊亂的姿態在身體裏面橫衝直撞。她腳尖迅速一轉,然後重新闖入那個令她窒息的房門。

那個卓絕的男人,狼狽地摔在地上,指骨分明的手死死攥成了拳。而譚月華臉色一白,急忙彎腰下去扶他,顧一哲只是盯住她的腳尖,然後將臉一分分抬起來,最後注視著她的瞳眸。

「我在賭,你是不是會回來。你看,我贏了。」

容詩涵咬牙,衝上去:「顧一哲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你幹嘛要這樣子折騰自己。」謾罵的同時,她還是蹲下去扶他,扯著他的袖子近乎泄憤一般。

其實他就是裝的,故意摔的,可是,還是成功把她給騙了回來。真是好得很。

「媽。」顧一哲涼薄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然後一把將她拽到了身後。他高大偉岸的身子足以將她完全給擋住,不讓她暴露在譚月華的眼前一星半點。他的語氣近乎於平穩:「你想罵我,打我,都沒有問題。但是我請求你,別為難阿涵,她沒有任何錯。一直是我,一直是我死皮賴臉要纏著她,你明明都看見了不是嗎?」

「顧一哲,你憑什麼啊!」她突然在他的身後尖叫起來,無法控制:「你現在為我說話,你現在來維護我,到底有什麼意義!當年你去哪裏了,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去哪裏了!」

譚月華的臉煞白且難看,細長的眼睛裏面銳利得不像話。她冷冷掃在顧一哲臉上:「你們伉儷情深啊,很好。顧一哲,我的好兒子,你今天最好回家和你父親親自說清楚!」

然後,夾雜著滿身的怒意,譚月華走了。

顧一哲轉過身子,然後正對著她。璀璨如光的藍眸就這樣撞入她的眼中,她的臉上慍怒未退,只是冷眼瞧著他:「說說看,你現在來維護我有什麼意義。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畢竟————」

「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

男人身上藍白相間的條紋拉扯著他歐美的深刻容顏,一雙丹鳳眼中微微挑起涼意:「阿涵,你剛才說的,訂婚宴上會要求我和你走,這是不是真的。」他的灼灼目光燙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抿唇望著他,不回答,反問道:「那你說的,會毫不猶豫和我走,是不是真的?」

「是。」

他幾乎是沒有絲毫的猶豫,就這樣回答出來。

「那我也是。」眸光輕輕一閃,她輕輕說道。

「很好。」顧一哲說。

「那我們重新在一起。」他的喉頭莫名變得有些發緊,然後一字一頓道:「我們把七年遺失的時光全部補回來,我不恨你,你也不要再恨我,我們重新在一起。」

她眸光湧動得十分厲害,然後瞬間變得失笑。清麗秀美的容顏上突兀地竄起了悲涼,星星點點的光暈流失掉:「可能嗎?」

就算重新在一起,那結果又是怎麼樣。

他的眸光碎裂開來:「你是不是怕我父母親不喜歡你,不允許我娶你。沒關係,我終身不娶,你終身不嫁,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我們做永遠的戀人,我們也會有自己的孩子,只要我們在一起,這樣就好。」

孩子

像是突兀地暴風雨一般,將她卷了進去。一時間,將她的身子撕裂開來,粉碎身故也不過如此。

「顧一哲,你忘記了嗎,我和別人睡過了。」她輕輕一笑,漫不經心的模樣很是灼人眼球:「你不是嫌我臟嗎,18歲的時候我就是一個不要臉的婊子,我從那時候就很髒了。所以說,我配不上你,顧一哲。顧公子。」

一哲啊,我們真的不能夠。

男人的藍瞳就那樣泯滅下去,他殷切的目光好似都盡數碎在了空氣之中。七年來,每個夜晚,腦海之中都是她。可就算是現在,他放下了所有的自尊,來求她複合。

可竟然這就是結局嗎。

「我不嫌你臟,你怎樣都好,阿涵。」他的吻突然落在她的額間,溫熱的鼻息散落在她的頭頂,引得心臟猛烈一滯。他再次開口:「阿涵,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什麼都不在乎。」我真的受不了了,昨晚要我回去和那個寧紫嫻繼續吃飯的時候,我就真的受不了。

我的生活,不能夠沒有你。

沒有你的生活,不叫生活,那叫煉獄。

容詩涵輕輕笑起來:「算了吧,一哲。」

「我不能生孩子。」

*

陽光從天上通過巨大的落地窗射進了明亮的辦公室內。

一個長發齊肩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站在落地窗面前,容顏雖美,卻淒涼慘楚到了極致。

這時候,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輕輕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男孩長得漂亮極了,就像是一個精緻的洋娃娃一般。說實話,或許很多小姑娘都不如這個小男孩漂亮。就像是上天精心雕琢過的一般,漂亮得有些不公。

「媽媽。」男孩甜甜叫了一句,然後朝著女人衝過去,一把抱住了女人纖細的大腿,還忍不住蹭了蹭。

年輕的秘書此刻從門外走進來:「夫人,池總還在開會,讓您稍等片刻。」聲音恭敬,卻疏離淡漠到了不行。

長發的女子緩緩回過身子來,容顏清絕之餘只剩下慘然:「開會是嗎,池鎮天他到底是在開會還是不想見我,嗯?」她的嗓音微微有些喑啞,讓抱著她腿部的小男孩有些怕,小聲嘟嚷了一句:「媽媽」

那年輕的秘書微微有一些怔忡,不過立馬微笑:「夫人,您稍等。」然後秘書面無表情地轉身出去,沒有一絲的停頓。

「媽媽」小男孩身著小小西裝,精緻極了,今天是他幼兒園畢業的日子。他白皙的小手拽著女人白色連衣裙的裙擺:「媽媽呀我們為什麼不回家等爸爸,要來爸爸的公司呢,這裏好無聊啊」

「小辰。」

女人輕輕蹲下來的,然後纖細的指撫上男孩柔嫩臉頰:「要是沒有媽媽了,你也要乖乖的,媽媽會看著你長大的。」

「媽媽?」

小小的男孩睜大一雙大大的眼睛,完全聽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女人將吻了吻他的臉頰,然後緩緩起身。緩緩走到辦公桌的面前,雙手托起了那沉重的楠木椅子。

「媽媽,你拿椅子做什麼?」

稚嫩的童聲裏面是滿滿的天真。

女人不回話,白色的連衣裙顯得格外刺眼,然後她拖著那沉重的楠木椅子。最後,她站在了落地窗面前。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舉起了那把椅子,然後完美地在空氣中完成了一道拋物線。嘭地一聲巨響,沉重的椅子將那落地窗砸碎,然後飛了出去。

男孩晶晶亮的瞳眸因為這刺耳的響聲以及詭異的場面而放大,然後他看見,自己的媽媽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從那個剛才被椅子砸出個洞的落地窗缺口,帶著一生的離奇情仇,告別紅塵,墮入煉獄。白色的連衣裙翻飛在空中,他望見那個女人以優美的弧度墜落,黑髮卷在空中。

「媽媽」

年輕秘書闖進來的時候,眸光幾近碎裂一般:「我的天」然後她瘋狂地衝出去:「保安!不先通知池總!快!」

小男孩只是慢慢朝著那被砸出個洞的落地窗玻璃走去,一步一步的。漂亮如黑寶石一般的眼睛輕輕眨了眨,然後有風從那個破洞灌進來。

他站在落地窗的邊緣,這個時候,爸爸從外面衝進來抱住他,將他遠遠地抱離那個落地窗:「小辰,你跟著這個叔叔,叔叔先送你回家。」

同時瘋狂地湧進來好多人,瞳眸眥裂般盯著那破碎的落地窗。他當時清楚的記得,雖然很混亂他還是能夠清楚的記得,那些人眼中的目光,是不可置信以及同情憐憫。

一個男人出現在他的身邊,他認得那是父親的助理,牽著他:「小公子,來,我送你回家。」然後男人又轉頭過去朝著父親畢恭畢敬:「池總,交給我,你放心。」

劍眉星目的男人微微頷首,薄唇抿起,然後咬牙:「給我封住任何消息。」

小小的男孩叫了句爸爸,然後問媽媽呢,媽媽不和我一起回家嗎?可是後來,那個助理強行將他抱起來,然後快步向著門口走去。他的視線死死釘在那破洞的落地窗上,最後空洞,媽媽,你從那個洞跳下去,去哪裏了呢。

後來,他知道了。

在他被那個助理抱著走出大樓時,他看見了。

他的媽媽。

有一種類似於豆腐腦的東西從她的頭中崩裂出來,她躺在鮮紅的血之中,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媽媽!」

他大叫一句,瞪大了眼睛,然後助理豁然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小公子,你別看,叔叔馬上送你回家。」

就在那個時候,小小的他像是懂了什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大聲地叫媽媽。

最後,他再也沒有媽媽了。

*

「媽媽」

滿頭的大喊從細密的肌膚中滲透出來,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敲碎了再重新拚接起來的一般。池慕辰的喉頭一緊,哽出一個字:「媽」

黑眸觸及光芒的瞬間,因為光點的刺激而緩緩收縮。他覺得自己的手死死抓著什麼,轉眸瞬間,撞見一雙清靈的眸子。視線再一轉,她的手已經被他握得泛白。

蘇南淺俏麗生花的容顏上如一汪碧波平流,她的手被他死死握住。她的唇輕輕張合:「你剛才一直在叫媽媽。」天知道她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他如剔羽一般的眉死死鎖在一起,如畫的眉眼之間湧上來的全是黑暗,只有他的唇一直蠕動著叫媽媽。

她才突然驚覺她對這個安城第一貴公子知之甚少,對於他的母親,更是不知道。自他凝立在安城的最高處起,她就從來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他母親的事情。一星半點都沒有。

「淺淺。」

他的嗓音像是被染了罌粟般的蠱惑,卻又像是被砂紙摩擦一般的微微有些嘶啞。唇色蒼白,將如山水畫般的容顏染上了陰鬱的氣息。他的黑眸依舊灼灼如火:「就是做了一個不大好的夢而已,沒什麼。」

只是有一次將那真實的場景再一次經歷一次而已,沒什麼的。反正,他已經麻木了。

蘇南淺望著他長長的睫毛,本來還想問些什麼,可是既然他都說了什麼,那麼如果再問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母親定然是他心靈深處最深刻的地方,否則不會那般滿頭大汗在睡夢中喚著。

冰涼的液體從輸液瓶中通過透明的塑料管匯入到了他青色的血管之中,涼薄的感覺很是明顯。他輕輕掃了一眼那插著針管的手背,眯眸笑道:「我不會輸了一晚的液吧,哪裏有這麼誇張。」

「池慕辰。」

柔柔的嗓音像是被泡進了冰水之中再拿出來的一般,幽幽縷縷全是涼意:「瘋了是不是?」

「是。」

他的黑眸一轉,更加篤定望進她的眉眼,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要是你真的和他回了家,我才是會真的瘋了。」淺淺,你可是我用盡了心機和手段才答應嫁給我的姑娘,況且,我喜歡的姑娘,哪能容得別人染指。

「如果我真的和他回家了呢?」她的眼底湧動著些涼薄的笑意,夾雜著點技巧。一張如水墨丹青般的秀美容顏上絲絲縷縷勾勒出了傾城的輪廓,她當時,也不知道,會不會和池錦楠回家。

「淺淺,我一般不回答假設性的問題。」他的喉結輕輕滾動一下,唇側撩起些涼意:「不過,你要是真的和他回家了。我會到他家,然後把你從他家裏面拉出來,再然後,燒了他的家。」

如果說喜歡她註定要這樣子驚心動魄以及不計後果的話,那麼原諒他,他認了。無論怎樣,就算是將他釘上囚籠,他也認了。是的,他甘願自己————

畫地為牢。

所有的所有,他認了。

她的心跳倏爾漏掉一拍,眸光輕微一閃。涼薄的笑意從嘴角漫舒:「是嗎,那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就算是她真的知道了,知道了當時的白微兒在他面前自殺了。可是,她還是想要問問。她在那個漆黑冰冷的墓地,那麼大的風,那麼極致的黑。那個時候,他有沒有想過她?

「淺淺,當時,一條人命就在我手上。」他的語氣隱隱透著些妥協,道:「我想你也知道,她自殺了。渾身是血,她看著我,我不管她是不是威脅我。但是我知道,我必須救她。」

蘇南淺的眸光像是一道微光,從黑白分明的杏眸中掩映出來的時候,卻湮滅在了空氣之中。她輕輕一笑:「所以讓我在大風中等了那麼久,卻依然等不到你。」

聲線輕輕淺淺地在空氣之中震蕩起來,她輕輕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一分分,一寸寸,脫離他的指,他的溫度。

池慕辰的黑眸微微一怔,視線落在她抽出去的那隻手上,心裏面咯噔一下。唇角的笑意微微僵住:「淺淺,你明知道的,當時那種情況」

「是的。」她冷靜地打斷他的話,眸光清冷:「所以,你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她。」

「淺淺,這不是選不選擇的問題。」男人的眉心微不可微地蹙起來,如山水畫卷般的眉眼之間星星點點的涼意:「一條人命。」

「這樣啊。」

類似於一種自問般的呢喃,蘇南淺的眸光自他的眉眼之間移開,落在了旁邊櫃子上的一堆蘋果上:「我替你削個蘋果。」

她挑選了一個色澤瑩潤鮮艷的蘋果,抽出了水果刀。纖細的手指靈活按住刀柄,薄薄的一層蘋果皮自刀刃下緩緩垂下來。

男人的眸光微微有些閃耀,盯著面前容顏秀麗的她。他覺得,就算是一眼萬年,也不過如此。倏爾他的眼瞳近乎碎裂般地睜大————

削到一半的蘋果滾在了她將那銳利的刀刃搭在了白皙的手腕上,然後盈盈如水的目光望過來:「人命是嗎。這樣是嗎。她當時是這樣子做的是嗎。池慕辰,心疼了是嗎,所以,她是割了多深呢。」

鋒利的刀刃被刻意按下去一分,然後,有著星星點點的血珠從細膩的皮膚中泛濫出來。有絲絲銳利的疼痛自手腕處蔓延到了心臟之中,而她只是滿面若桃花般的笑容看著他。

池慕辰的目光好似被緊緊系在了她的手腕上一般,泛出血珠的那一瞬間,他的目光也盡數被那銳利的刀刃割裂開來。黑眸之中的光暈迅速湮滅下去,他最終死死盯住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淺淺,把刀放下。」

「最粗的這一根血管應該就是動脈,沒錯吧?」蘇南淺眯著眸子淺淺一笑,手上卻沒有半分鬆動刀刃的意思。如水似秋波的盈盈目光直直望進他如畫的眉眼之間:「池慕辰,她割得有多深?你回答我。」

「淺淺,對不起,我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及時出現。」涼薄刻骨的嗓音如墮冰窖一般,他的眉眼像是被浮冰碎雪覆蓋住了一般。他眸光碎裂:「但是,我不能夠允許你傷害自己。想要解氣,你把那刀,放在我的手腕上。你若是要割,那便來。」

他只是眯著眸子鎖住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她亦望著他。蘇南淺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她為什麼在意,只是覺得一團火在胸口處灼熱地燒起來。

她的瞳孔死死收縮————

男人只是豁然伸手扯掉了自己手背上的針管,鮮血像是小柱的噴泉一般從青色的血管之中。猝不及防地,她的眼角處也沾染了他灼熱滾燙的鮮血,她的視線迷迷濛蒙中間也是星星點點的紅色。那染血的針管落在白色的被單上,刺目得很。

蘇南淺的瞳眸不能夠收縮,完全被攝住。由於神經被拉扯的瞬間,她晃神,手中的刀被他還在滋滋流血的手一下子打落,落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清脆響徹的聲音。

「池慕辰,你」

還未來得及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他便伸出手來拽住她的手。另一隻手伸手出去按了床頭的呼叫器。她的眸光落在上面,白色的呼叫器上被裹上了一層殷紅的血。

她怔怔望向他如畫如卷的眉眼,咬唇:「你真的,是一個瘋子。」

「淺淺,你怎麼能這樣子對自己。」他的黑瞳灼灼,燦若星光,望過來的時候直直衝入她的眼中:「很好,你嚇到我了。」

淺淺,我快被你嚇死了。

你要是真的割下去了,我怕是要墮入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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