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紫霄宮裏一片昏昏欲睡的人。

在這樣奇妙的氣氛下，一花一草似乎都那麼的催人入夢。

相對比殿外的那些人，在大殿裏的修士還好。

有鴻鈞坐鎮，基本上都親眼盯著，除了之前不小心睡著的後土，其他人都裝作參悟，努力不讓自己閉著眼睛聽道的狀態變成閉著眼睛睡覺。

羅睺來到三十三天外，四周靜悄悄的，講道聲如同寺廟的鐘聲，古樸而滄桑，聽得羅睺興味盎然。

鴻鈞講道的內容，他聽著也覺得頗有意思，看來為了這一次的講道，鴻鈞是下狠心改變了風格。

可憐鴻鈞有一顆當老師的心，這些聽道者……

嘖嘖。

羅睺掩唇，悄聲無息的在道場轉了一圈，觀察那些沒踏入紫霄宮內部的修士們的模樣。定睛一看，他努力讓自己不笑出聲，這一個個人眼皮下都似乎烏青一片，彷彿許久沒有睡覺。

這還是神仙嗎？

看上去和網癮青年沒什麼區別。

產生這個想法後，他很巧妙地繞開坐在主幹道是的那些修士，從紫霄宮的後殿翻窗前往裏面。真正讓羅睺關心的不是這些外人，而是坐在紫霄宮裏認認真真聽道的那一批。

上輩子的神話故事裏，鴻鈞講道三千年，據說所有修士都聽得津津有味，如同吃了十全大補丸一樣精神抖擻。

羅睺寫小說的時候就不太信，講道如同教書，老師只有一個，但是每個人學生的學習進度和學習方法都不一樣，作為老師，鴻鈞又怎麼可能把所有人都教導得認真聽課？

這百年還好說，超過千年的時間，估計要逼瘋人吧。

羅睺走在宮殿彎彎繞繞的走廊裡，如同逛自家後院一樣熟練。隔著一定的距離，他發現沒有聽道打鼾聲，略有驚訝。

這些修士的定力好得出奇。

「能升到大羅金仙，到底是有可取之處。」羅睺這麼想著，走到離大殿最近的地方，悄悄探頭去看。

這一看，他見到了一堆人頭，以及苦大深仇的表情。

羅睺險些當眾笑出來。

要是能夠有讀取心音的能力，他肯定可以聽見這群人內心的誹謗。沒有誰可以整整一千年坐著聽道，而且連屏蔽聲音都辦不到，哪怕是在睡夢中，鴻鈞都有辦法針對性「講道」。

他看完一圈自己的熟人，看見蓮生坐在首座，他眼中露出滿意，隨後看到楊眉和接引、準提都在座位上，他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沉思，不太明白鴻鈞的用意。

在來之前，他預料接引和準提要麼只有一個能成聖，要麼兩個都不能成聖，沒想到居然讓這兩光頭都搶到了位置。

在原著的神話裡，鴻鈞因為與他相爭，打碎了洪荒西部，導致西方靈氣流失，西方修士生活艱難，所以欠下了一屁股債。這次他與鴻鈞沒有發生過道魔之爭，鴻鈞也並不欠西方因果，沒道理要補償西方修士。

羅睺放下這個沒想通的事情，眸光微轉，試圖找到那個跟接引和準提一起去聽道的小黑貓。

大殿上沒有？

難不成接引和準提那麼大膽子的把它丟了？

他心頭一冷，眼角陡然瞥到了一團白乎乎的小貓球。等等！小黑貓不是黑色的嗎？它怎麼把自己變成了白色！

在鴻鈞講道的雲床邊緣，一個與雲床同色的白色毛球縮在裏面，在享受柔軟的雲床同時，又保持近距離地聽道。這隻喵的待遇，可以說是把那群修士們都比了下去！

原來在進入紫霄宮大殿前，小黑貓就感覺到了接引和準提不對勁的情緒。為了防止接引和準提兩個人把它連累到，它提前跳下，躲到了一邊去看熱鬧。

事情沒有出乎它的預料，接引和準提果真是沖著紫霄宮聽道來的，為了搶一個蒲團連面子都不要了。

躲著躲著，小黑貓瞅到了那柔軟到心醉的雲床，立刻用法力變了一身毛皮色彩，縮到雲床旁邊當作「裝飾品」。

軟綿綿的，好舒服喵！

小黑貓這麼做，鴻鈞會不知道嗎？不可能不知道……大概是看在它是羅睺養的貓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羅睺唇角的笑意變得柔軟，多出甜蜜的味道。

他選的男人，不會甜言蜜語，不會許什麼空頭支票，一舉一動發自內心，順心而為，又順他之意。

責任與感情，鴻鈞有能力兼顧。

這一點，在羅睺看來便勝過世間所有人。

看完那些人，羅睺準備拋個飛吻給自己的男人，目光突然對上了雲床上那張蒼老如橘子皮的臉。

羅睺：「……」

鴻鈞已經睜開眼，側目看羅睺，不明白羅睺為何僵住。

石化中的羅睺一顆心都在抖，竟然比上次還要老！若說那次善屍糊弄他的時候，是故意變成老態來醜化容易，那麼這一次，鴻鈞是真的把身體外表調整到九十歲的老頭模樣。

之前是七八十歲，這次乾脆是九十多歲！

你怎麼不幹脆跨進棺材好了！

羅睺詛咒著把鴻鈞教壞的善屍，沒有他的挑唆，鴻鈞怎麼會產生變成老頭子的奇葩愛好。

面對鴻鈞的視線，羅睺抽動嘴角擠出一個笑容。

那比哭還要難看。

他已經不想去想紫霄宮聽道後，滿天飛的流言蜚語了。

#羅睺的男人為何長得這麼老！#

鴻鈞絲毫沒有自己變老的自覺，見羅睺神色不對，他用淺笑安撫對方，眼神溫潤如常，證明自己沒有因為證道而拋棄感情。

要是年輕狀態，鴻鈞這麼做自然是風華絕代。

而現在——

羅睺覺得辣眼睛。

他壓製住快要崩潰的情緒，盯著鴻鈞看了一段時間，努力脫離皮囊，看見鴻鈞內在的魅力和氣質。

沒有顏值頂缸，他真的、真的很難分辨出普通糟老頭和一個成聖的糟老頭的區別。

就在羅睺與鴻鈞默默隔空對望時，有一個人偷偷睜開眼，想要看一會兒的風景來緩解精神疲勞。

孔宣驚喜地發覺師尊也來了！

一改被鴻鈞前輩的氣場壓迫的緊張神經，孔宣朝著後殿門口的羅睺擠眉弄眼，不斷表達SOS的求救信號。一千年已經是他的極限！要不是鴻鈞前輩這麼講道，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撐住這麼久！

羅睺沖孔宣邪肆一笑，然後就無視徒兒的求救，與雲床上的鴻鈞用神念交流起來。

他們兩個的神念自然不會被下面的人捕捉到。

「鴻鈞，你嘴巴幹了嗎？」

「沒有。」

「很好，繼續講道，我看見他們都聽得很認真。」

羅睺鼓勵著鴻鈞，鴻鈞遲疑了一下，對羅睺說道：「羅睺，後土不知為何無法聽入我的講道，你有沒有辦法？」

羅睺看向牆邊腦袋一點一點，似乎隨時沉睡的後土，眼中閃過了一絲敬佩。他當然清楚巫族無法聽道，可是為了顧忌鴻鈞的面子，後土硬是逼著自己繼續聽下去！

這是何等的決心！

祖巫要都是後土這種堅韌的性格，妖族能贏的概率就小了。

「後土是祖巫，且不說有沒有元神的問題，她繼承了盤古的血脈。」羅睺說了一句非常接近真相，又讓鴻鈞十分無語的話。

盤古自己就不是那種靜得下心的類型。

蓮生同樣。

三清之中，老子和元始暫且坐得住，通天則偶爾扭動一下身體，試圖讓自己不那麼無聊。

鴻鈞目光沉沉地掃過這幾人。

「可有辦法？」

「有。」

羅睺舔了舔嘴唇，自從懷孕，唇瓣總是容易乾燥。

他靠在後殿門口的雕花木頭上，慵懶地說出讓所有巫族都無法拒絕的「聽道」辦法。

「用你的聲音製造殺氣，讓後土進入幻覺中戰鬥，以戰養戰，增加他們對殺戮之道的理解。」

「……」

「別忘了，我給你整理過我的殺戮之道。」

「嗯。」

鴻鈞在感知到後土離睡夢一線之隔時，下定決心。

他會讓後土保持清醒到聽道結束！

羅睺的提議，讓後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當中。她瞪大眼睛，望著陌生的四周，黃沙遍地，斜陽照射在滾燙的沙礫上，讓後土的腳掌感覺到難以忍受的炙熱。

荒涼，蕭瑟，還有著酷熱到可怕的環境。

她只是打了個盹而已，怎麼突然就不在紫霄宮裏了？

「女媧！」

後土開始高呼好友的名字。

她聽說有一種心魔會讓自己產生幻覺，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麼，她可不敢在紫霄宮裏大打出手，只能藉由女媧的手來打破心魔。

然而喊到口乾舌燥，她也沒有見到任何一個熟人。

後土後悔不已，早知道會面臨這樣的危險，她就應該認認真真地聽道，把鴻鈞的每個字都聽進去，這樣就不會開小差到自己來到陌生地方都不清楚。

等了半天有餘，後土的皮膚滾燙，她沒有辦法在原地待下去，行走在沙漠中，想要找到沙漠的盡頭。

然而遠方沒有她想像中的出入，有的——

僅僅是敵人。

轟隆的巨響從沙漠下響起，震動，後土的腳掌發麻，身體肌肉緊繃起來，保持警惕的狀態。

緊接著，她看見了這輩子都無法想像的龐大生物。

混沌凶獸。

屬於混沌時期毫無理智的怪物，以這樣的方式，被鴻鈞製造出來，投入了這場磨礪後土的幻境裏。

那是全盛時期，甚至能夠擊殺混沌魔神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