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八章

東海之濱，一條小舟劃在海面，留下一道白痕。

洶湧澎湃的海浪在抵達小舟不足百米時，溫順的俯首。凡是小舟劃過的地方，風平浪靜，暖暖的陽光照射下來，海面波光粼粼，令舟上之人可以盡情欣賞大海的風光。

碎金的光落在羅睺的眸中，他微微眯起眼，眼睫顫動。

「太陽星還是這麼耀眼啊。」

他望著天空，那顆高懸的太陽星是盤古的眼眸所化，他曾經失去過眼睛，一度想要用太陽星充當眼睛。

這其中……未嘗沒有他對盤古的懷念。

水花四濺，鴻二狗的雙手在旁邊攪動海水，水聲嘩啦，玩得不亦樂乎。羅睺聽見這些動靜，任何感慨在看到鴻二狗後都消失無蹤。

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

盤古什麼的，還是放到記憶深處去好了。

羅睺以手支撐著臉頰，坐在小舟的一頭，瞧不上鴻二狗戲水的行為，「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玩的。」

鴻二狗抬起被曬得紅彤彤的小臉，「好玩！」

「父親也一起來，海裡有小蝦子——」他濕漉漉的雙手就要往羅睺的身上蹭去，羅睺抱住他舉起，「不許擦到我身上。」

鴻二狗的雙手果斷貼在他的臉上。

「父親！」

羅睺的臉色憤怒，「鴻二狗！」

噗通一聲，鴻二狗就被羅睺丟進海水裏去了。

海面升起一連串咕嚕嚕的氣泡。

坐在羅睺另一頭的鴻鈞手捏玉牌，被落水聲驚住，猛然看向他。羅睺拍了拍手，掩飾剛才丟兒子的舉動，「沒什麼，我讓他到海裡去玩一會兒，那邊的蝦子更多。」

鴻鈞原本在推演一篇適合鴻二狗修鍊的功法，見狀唯有苦笑。

「你怎麼總是和兒子過不去。」

「明明是他——」

羅睺想告狀，但是憋屈地發現鴻鈞不贊同地看著他。

一物降一物莫過如此。

他輕哼一聲，扭過頭，暗自磨牙地想道：「我會讓那個小東西明白何謂父親的威嚴。」

他的想法完全擺在了臉上，看得鴻鈞心底好笑。

二狗喜歡折騰，偏偏羅睺無法下狠手教訓他，導致二狗沒過幾天就爬到羅睺頭上作威作福。不是鴻鈞不想幫羅睺，而是他覺得能夠看羅睺吃虧卻無法發作，也挺有趣的。

他把玉牌遞給羅睺，「你且看看。」

羅睺用神念掃過玉牌的內容，立刻補了一個魔道功法上去。

鴻鈞看見後，「……」

玉牌上的兩種功法截然相反，二狗豈不是要道魔雙修？

「你該把二狗撈出來了。」鴻鈞把道魔雙修的事情放下，出聲喊羅睺救兒子。羅睺伸手到海水裏攪了攪，掉入海裡的鴻二狗隻感覺到一股莫大的吸力，瞬間把他往海面上拽去。

鴻二狗破水而出，哇哇大叫，「父親，爹，海底好漂亮！」

羅睺把他丟到鴻鈞懷裏去。

鴻鈞施法驅除了二狗身上的海水。

兩人動作極快，立刻一個乾乾淨淨的白髮孩童回到小舟上。

鴻二狗在鴻鈞的懷裏安分很多，沒有蹦蹦跳跳，「爹，蓮生哥哥怎麼沒有和我們一起出來玩？」

鴻鈞解釋道：「他留在須彌山參悟鴻蒙紫氣。」

鴻二狗「哦」了一聲就看向父親。

「父親，我們去海底好不好？」

「不好。」羅睺打了個哈欠，整個人如蛇一樣的滑下，躺在小舟裡。這麼悠閑的海上生活，不睡一覺太可惜了。

鴻二狗蔫了，「父親太懶了。」

鴻鈞摸著他長了一點的白髮，真心發現孩子活力太足了。

此時距離他們離開須彌山已經數個月，這段時間，鴻鈞和羅睺帶著鴻二狗遊歷洪荒，增長見識。由於鴻鈞的身份不方便暴露，羅睺和鴻二狗都沒有大張旗鼓，而是參觀完就走了。

這導致鴻二狗玩的不算盡興。

一到了從未去過的海上，失去了約束，鴻二狗就完全興奮起來了。

父親不理他，他就纏著鴻鈞撒嬌：「爹，那些蝦子告訴我，東海有龍宮，裏面有很多好吃的。」

鴻鈞瞭然，「它是為了求饒才說的吧。」

鴻二狗笑嘻嘻的點頭。

「你放走了蝦精？」鴻鈞有些疑惑，感覺到二狗身上多了一點點因果，誰料鴻二狗單純的說道：「我吃掉它啦。」

鴻鈞看著舔著嘴巴的小孩，內心陰影面積擴大。

這性子……

不像是他，像羅睺。

鴻鈞把還想跳進海裡的二狗按住，混沌之力梳理著二狗的胃部，防止對方身體殘留不幹凈的氣息。

「等你父親睡醒了，我們再去龍宮。」

「哦。」

鴻二狗趴下，屁股撅起，白髮在海風中吹得散亂。

在某種程度上，他一點都不像是修道者的孩子。他沒有對天的敬畏，沒有對幽深大海的恐懼，活的自由自在。

鴻鈞見他沒過幾分鐘就酣睡，心中泛起一絲暖意。

拿起玉牌，鴻鈞繼續推演功法。

太陽星在海平面上漸漸消失，日落西方，羅睺在鴻二狗嘰嘰喳喳的問題下睡醒，「爹，太陽的盡頭在哪裏？是那邊嗎？」

「不是。」

「我們可以去盡頭找太陽嗎？」

「太陽星在天上。」

「沒有啊，爹，我看見太陽星在那邊消失的！」

「……唉。」

有理說不通的鴻鈞把二狗往天空中一扔。

鴻二狗在一聲尖叫下，如同一道流星衝破雲層。局限於洪荒的視野被打破，他在狂風中睜開眼，清清楚楚的看見了漫天的星辰，還有與太陰星一陰一陽對照的太陽星！

太陰星上，羲和頓時笑了。

「這是誰家的孩子，跑到這裏來了。」

她纖纖素指往鴻二狗那邊一點，想要把那個孩子從危險的地帶拉過來。然而在她的法力牽引下，鴻二狗毫無反應，還向她扮了個鬼臉，隨後往洪荒的方向墜落下去。

羲和不由愣了愣，「這孩子比小金烏還調皮啊。」

她施展水鏡之術，袖袍一揮，面前呈現出孩子墜入洪荒的景象。

墜落的地方是東海之濱。

再然後……景象就被打亂了，混沌模糊。

羲和暗道：「看來是大能者的孩子，是我多慮了。」

從太陰宮中走出一個嬌俏的少女，她撲倒在羲和的後背上，「姐姐，你在看什麼？」

羲和停止了水鏡之術，笑道：「剛才看見一個孩子跑到了天外世界來，讓我忍不住有點好奇。」

「說到孩子——」

羲和拉下羲和，「走吧，我們去看小金烏。」

嫦羲開心的表情扭曲少許，「那些小金烏們長大後，完全沒有小時候那麼可愛了！姐姐，他們上次差點燒了我的頭髮！」

「我下次會和帝俊說一聲，讓他派人來管教他們。」

羲和感到頭疼，十隻小金烏是妖皇之子，身份尊貴，任性起來也非同一般。

不止是妹妹遭過殃，小金烏們也曾禍害到她身上。大概是她比較鎮得住場子，那些小金烏倒沒有亂來，對她都比較敬重。

東海上，接住鴻二狗的是羅睺。

羅睺紅衣軟袖，身體輕晃，便在半空中把自家調皮的孩子給接到懷裏去。到底是自己肚子裏孕育的孩子，他難以對二狗產生真的怒氣，也捨不得他受到什麼傷害。

鴻二狗抱住他的脖子，「父親，我剛才在天上看見了一個漂亮姐姐。」

「什麼漂亮姐姐？」

羅睺在空中如同踩著台階的走下。

鴻二狗的辭彙量較少，很費勁的形容了一下羲和的長相，然後肯定的說道：「沒有父親漂亮！」

羅睺的動作一滯，笑罵的說道：「你這個馬屁精。」

鴻二狗討好道：「我說的是實話！」

在他眼中，父親最好看，爹其次。

羅睺抱著他回到小舟上，小舟舟身漆黑，表面有著蓮葉一樣的紋路，仔細去聞還會有蓮香，小舟赫然是滅世黑蓮所化。

「鴻鈞，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我們不是出來玩嗎？」

鴻鈞彷彿比他還要不解的反問一句。

羅睺的腳尖觸舟，輕盈的站在小舟上，「出來玩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影響到楊眉。」

鴻鈞掐指一算，一臉淡然的說道：「大概千年左右。」

羅睺無語的看他。

你都合道了，還裝什麼掐算啊！

鴻二狗學著爹的模樣，胖胖的手指掐起，「父親，我算到我們今晚要去東海龍宮玩！」

羅睺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好的不學，學壞的。」

鴻鈞莫名躺槍。

「學掐算是一件好事。」他為委屈的二狗開脫，「知天道，明天機，這樣未來能少走許多彎路。」

鴻二狗聽得暈暈乎乎，什麼意思啊。

最後，鴻鈞一針見血的說道：「學會後，能尋寶。」

鴻二狗心花怒放，「我要學！」

什麼東海龍宮都被他拋之腦後，滿腦子都是靈光閃爍的寶貝。

暗地裏。

羅睺用神念傳音：「他怎麼越來越貪財了？」

鴻鈞也不解，「大概是太窮了……」

羅睺咂舌，身為他和鴻鈞的兒子，居然會產生貧窮意識？他靈機一動，覺得讓二狗養成貧窮意識是一件好事，這樣未來就能發奮向上，自己去掙一份家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