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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品學士》第四百零二章 不知為不知
梅牧帆倒是看得開,說道:「不就是個位置嗎,有什麼大不了的,若他真是個有才學的,讓他三尺又何妨,免得被人說了,我等無有容人雅量氣度。」

其他三人心說,這位置事小,但面子事大,現在他們已經基本認定,對方就是故意找茬來的,都蹬鼻子上臉了,還能無動於衷麽,不過他們知道,這個梅牧帆素來有些「迂腐」,也就不跟他多講,心中還是默默盤算著,哪怕那人真有什麼來頭,真就是江左西道的案首什麼的,那也不能輕易放過,必然要出出這口惡氣不可的。

江雲出了溪谷,徑自找了一處飯館,用了飯之後,再施施然的回到了聽講的青弋溪谷之中,等他來到先前的中央佳位,一看,自己的經書還好端端的在地上躺著。

對此他倒是頗有些意外的,本來他已經有了這本經書被不知扔到哪個犄角旮旯裡去的心理準備了,卻沒想,書還好端端的在,這個位置還是他的。

既然這樣,那他也不必客氣,就繼續坐了。

講台上,戚德宏還在誨人不倦的給一位年輕士子答疑解惑,旁邊排著隊,站著不少等待答疑的士子,這些士子中,大部分以在野學子居多,寄宿於山下,平時難得有這般名師大儒指點,碰到這樣的機會,自然不能錯過了。

江雲閉目假寐,打算打坐一小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感應到幾道不友善的氣機侵體,他從靜坐狀態中回復過來,睜開了眼。

面前站著幾人,俱都是氣勢洶洶,神色不善的盯著他,正是先前有過一番口角齟齬的幾個學霸。一看對方這興師問罪的架勢,他心中就無語,這還沒完沒了了。

他本不想理會,這時對面其中一個月白長衫的士子朝他發問道:「這位兄台,你先前說,你是從江左西道而來,名喚江雲?」

「是,又怎麼了。」江雲回道。

對面幾人聽了,面面相覷,俱都露出幾絲古怪的神色,這幾人,自然是去而復返的盧騏,鄭亨浩,崔銘,梅牧帆幾人了,他們剛剛去了書院,就是特地去學籍處要查江雲的底細根腳,可他們到了那裏,一番查詢的結果,卻是書院根本就沒有這號人,書院中倒是有兩三個來自江左西道的學子,但都不叫江雲,不是他們認得的,就是情況對不上,而且書院也沒有其他叫做江雲的學子。

得了這麼一結果,他們下意識就認為,他們被耍了,然後便又急急返回來興師問罪了。

「你在撒謊!」盧騏一下子就戳破對方的謊言,斥道,「書院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這號人!」

「閣下藏頭露尾,連自己的名姓都不敢如實道出,這到底是何緣故,莫非是怕了什麼。」鄭亨浩帶著幾絲玩味的道。

「還以為是什麼厲害角色,原來就是個連真名姓都不敢說的無膽鼠輩而已。」崔銘也跟著滿臉不屑的譏諷。

江雲慢條斯理的道:「在下就是江雲,來自江左西道,若是你們非要不信,那就算了,我又不是非要你們相信的。」

「你還在這裏撒謊狡辯!」鄭亨銘叱道,「實話告訴你,先前我等便去書院,查詢了一番,書院根本就沒有名喚江雲之人,事實俱在,你還想抵賴不成!」

明白怎麼回事了,江雲攤了攤手,一副無辜之狀的道:「我隻說了,我名叫江雲,來自江左西道,卻什麼時候說過,我是書院的學生了?」

這話一出,幾個人頓時都愣住了,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你,你是說,你並不是書院的學生?」梅牧帆吃吃道。

「不錯,不是!」江雲肯定的回道。

聽到對方這番理直氣壯的確認,幾個人再次獃滯無語了,隻感覺太荒謬,忙活了半天,敢情對方根本就不是書院的人,虧得先前見對方這般猖狂,還以為是什麼一道的案首之流的人物到了,哪知原來就是一個遊學的在野學子,豬鼻子插蔥的騙子,這簡直是豈有此理了。

眾人心中一陣啼笑皆非,盧騏更是興起勝之不武之感,帶著幾絲憐憫的目光看著對方,問道:「既然不是書院的學生,也敢在這裏堂皇而坐?還不速速退去。」

江雲慢條斯理的道:「為什麼不能,誰說了不是書院的學生,就不能坐在這裏,如果這就是書院的規矩,那我不是書院的學生,也完全不必理會這個規矩,所以嗎,在下坐在這裏,是名正言順的。」

幾個人聽了,再次相顧無言。他們見過蠻橫的,但還沒見過這般蠻橫的,一個寄宿山下的在野學子,那麼自然就是才學資質不怎麼樣,沒有達到書院的入門條件,只能希冀於一季一次的入門考試,但最後也鮮有能夠通過的,既是這樣,那就該有這自知之明,低調行事,這麼橫真的好嗎。

但對方真要這麼橫,他們好像也沒有什麼辦法,幾個人相互對視一眼,彷彿心意相通,這麼一個無知酸才,實在不值得跟他當真計較,你跟他當真你就輸了,白白失了自己的身份。

幾個人又重新在一邊坐了下來,似乎是默認了對方的存在,或者是完全把對方當作了空氣。

而他們這邊的這番口角,自然被一些有心之人聽到了,場中一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剛才見到江雲這般囂張,竟然堂而皇之的霸佔了幾個學霸的座位,有人驚奇,有人佩服,也有人為此暗中鼓掌叫好的。

而這個人竟然不是書院的學生,只是一個寄宿山下的在野學子?在得知這個真相之後,場上諸生的心思又紛紛變了,不論是書院的學生,還是那些在野學子,在他們眼中,某人不再是一個敢於霸佔學霸座位的牛人,狂人了,而徹底成了一個無有自知之明的白癡,小醜。

低聲竊竊私語,議論一陣之後,也就罷了,這時講台上的戚德宏再次拿起了講案,開始了下午的宣講,眾人都端坐肅穆,認真聽講起來,再沒有人去多關注位於中央佳位的某人一眼,一個無有自知之明,認不清自己身份角色的小醜,有什麼可值得多關注的。

「宇宙內更有何事,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自動自靜,自闔自辟,自舒自卷;甲不問乙供,乙不待甲賜;牛自為牛,馬自為馬;感於此,應於彼,發乎邇,見乎遠。故得之者,天地與順,日月與明,鬼神與福,萬民與誠,百世與名,而無一物奸於其間,嗚呼,大哉!」

此刻已經是夕陽西下,山林空寂,倦鳥歸巢,講到這裏,畏齋先生把書案一合,目光在場上諸生身上掃過,說道:「今天的講學到此,離去之前,老夫有一個問題,夫求以自得,而後可與之言聖人之道,那麼請諸生一答,何為自得?」

這個問題一出,場上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人作聲,對方的這個問題很大,正是如此,卻是不好輕易作答。

今天是畏齋先生的第一天講學,所講又頗含玄理,眾人聽得朦朦朧朧,似懂非懂,尚未明其提要,若是貿然作答,怕是有辭不達意,大有出醜的可能,所以還是不用出了這個風頭,藏拙為妙。

戚德宏的目光在場上一一掃過,場下諸生一時都沉寂無聲,有意躲避對方的目光,沒人起身作答,見到此狀,戚德宏沉吟一下,目光落在場下中央佳位的某人身上,伸手一指道:「便請這位著青衫的學生來答一答。」

眾人聞聲抬頭,順著對方所指看去,只見對方所指著的人,不正是那位霸佔了學霸中央佳位的某個狂生是誰。

江雲此刻也看到講台上戚德宏目光向著自己看來,似有鼓勵之意,心中暗叫不妙,又不好失禮,隻得站起身來,期期艾艾的道:「先生喚的可是我?」

戚德宏點點頭,道:「你便來答一答剛才的問題。」

江雲見了,心中暗呼倒霉,場上這麼多人,怎麼就偏偏叫到了自己。

其實江雲被叫到,也不全是因為他的狗.屎運強大,他坐在這正對講台的中央佳位,一般來說,就是學霸的座位,戚德宏也是這麼想的,既然無人主動作答,那麼不叫你這個學霸作答,又叫誰呢。

江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心中直喊冤不已,自己真不是學霸啊,早知如此,就不用這般較勁,坐這什麼勞什子的位置了。

其他的人看過來的目光也都充滿了幸災樂禍之色,叫你裝,叫你狂,沒這個本事,就別坐這個位置,如今要出醜了吧,這能怪誰呢。

對於畏齋先生的這個問題,江雲心中確實沒什麼譜,雖然認真聽了一天的課,但聽得也是迷迷糊糊,似懂非懂,所知甚淺,眾目睽睽之下,總不能信口開河,胡答一通,那只是徒增笑爾。

沉吟一下,他還是決定不知為不知,硬著頭皮回道:「在下駑鈍,先生的這個問題卻是不知,慚愧之至。」

這話一出,讓原本等著看好戲的人都大為鄙視,好歹你不鹹不淡說上幾句,就這麼直接說不知,實在太丟人了。

對方丟自己的人倒也罷了,問題是現在他跟書院學生坐在一起,任誰也會認為,他就是書院的學生,畏齋先生也不例外,這等於是在丟書院的人啊,現在那些石鼓書院的學生,各自在心裏把對方給罵上千百遍了。

講台上的戚德宏聞言,倒是沒說什麼,揮手讓對方坐下,也沒有再繼續詢問其他的人,只是說道:「這個問題大家回去之後都好自思考一番。」

隨後他便宣佈今天的講學結束,坐上牛車離開了。

學子們紛紛起身,行禮之後,各自四散而去,江雲也正要起身離去,這時便呼啦一聲,圍上了一大群的人,都是石鼓書院的學生,盧騏等那幾個學霸也在其中,面上都有怒色。

「你這人,是不是專門來搗亂的?」

「你自己丟人也就罷了,還要丟書院的人,居心何在?」

「為人貴有自知之明,你無有這等才學,還是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以後還是識趣一些,在犄角旮旯裡待著就好。」

「依我說,這位仁兄,你以後還是不要到此地來了,或者說,乾脆還是儘早打道回府吧,這書院的大門,你進不了!待在這裏,也是白費功夫!」

……

一眾人圍著江雲,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斥喝不已。

面對四下齊聲指責,江雲一副好整以暇之狀,說道:「在下怎麼做,是在下的事,跟各位無關,各位是不是多管閑事了?」

「你在這裏丟人現眼,丟的也是書院的面子,怎麼跟我們無關?」一個書院士子大聲叱喝道。

江雲攤攤手,道:「聖人雲,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在下不覺得,回答不上畏齋先生的問題,就有什麼丟人的,我倒是覺得,當畏齋先生提問的時候,滿場一片寂靜,無人發言,還要畏齋先生親自點名,這才是真的丟人啊!」

這話一出,這些書院的學生一時啞口無言,羞怒不已。

頓了頓,江雲接著道:「再說,我是我,你們是你們,在下並不是書院的學生,在下怎麼著,也不管書院的事,怎麼就說丟的是書院的面子,這豈不是很可笑麽。」

「你還在狡辯!你坐在這裏,任誰也會把你當作書院的學生,畏齋先生肯定也是這般認為,你在這裏丟人現眼,讓人誤會書院的學生,都是這般愚鈍不堪的陋才貨色,這不是丟了書院的臉面,又是什麼!我看你是故意的吧!」一個書院士子又理直氣壯的叱喝道。

江雲聽了,卻是搖頭道:「此話真是可笑,沒有道理可言。我難道跟畏齋先生說了,我是書院的人麽,沒有,所以這事卻是怪不得我的,若是大家怕發生誤會,那就離我遠一些,不如就坐到後面去,讓其他不是書院的人坐到前面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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