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風雪甚急，千裡一片銀白，幾無雜色，怒雪寒威，天地肅殺，好似上天也預示著即將降臨到天地的不詳。

老道把乾枯的手掌放在小道童頭上，摸了摸他的腦袋，眼睛尤自望著山下的小道，只是年輕道人留在雪地上的腳印也被風雪覆蓋了，連帶著最後一點的痕跡都消失不見。

「好了，莫要哭了，要是師傅也走了你該怎麼辦？」

小道童立即停下了哭聲，但通紅的眼睛卻淚汪汪地望著老道，軟糯的聲音的帶著哀求。

「師傅，你也要拋棄小鹿嗎？」

這小道童是老道從雪地裡撿來的孤兒，發現他的時候還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躺在一頭母梅花鹿的巢穴裡。

那頭梅花鹿收養了他，

老道不知道嬰兒的名字，不過這無所謂，很多他的弟子也是無名無姓的孤兒，既然從鹿窩裡撿到，那就叫小鹿了，於是道觀裡便多了一個小道童小鹿。

「小鹿乖，我有預感，你師兄還會回來的。」

老道摸了摸小鹿的腦袋，沒有回答小道童的問題，反而是說道。

「真的嗎？」

「真的。」

「那拉鉤？」

「好，就拉鉤。」

「拉鉤拉鉤，一百年，不許變.......」

稚嫩的童聲中，風雪落下，白嫩的小手和滿是皺紋的乾枯大手小指鉤在了一起，大拇指相對。

小道童破涕為笑，高興了起來，在他的記憶中，師傅是天地下最有本事的人，師傅說的話肯定是對的，他已經想著師兄回山的時候會給他帶來怎樣的禮物了。

老道乾枯的手掌摸了摸小道童的腦袋，僵硬的臉上竟也似融化了。

老道抬頭，望向滿是風雪的陰沉沉的天際，這場雪是一場大變來臨前的徵兆。

瑞雪兆豐年，大雪過後，是迎來陽光明媚的黎明，還是黑暗沉淪的永夜，他並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所堅守的使命，或許在不久之後便可徹底解脫了。

萬年的堅守，只剩他一人。

最後的日子，已然臨近。

.......

與此同時，某座大雪山的頂峰。

狂風獵獵，夾雜著雪花猶如刀子般刮過，一道玄衣身影站立在山巔之上，望著遠方黑暗低垂的天穹。

「這場雪來得奇怪。」

他負手身後，雙目遙望天際，像是在自言自語地道。

「奇怪麽，不，一點也不奇怪。」

同樣平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個灰衣白須的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同樣在望著天地。

「算算時間，也應該到了。」

玄衣身影沒有回頭，從聲音便聽出是老朋友來了。

若是有見識的人在此，便會發現在這座大雪山的山巔之上，三大仙門之中的兩大仙門掌門人竟然在此刻聚集在了一起。

天下八大聖地仙門多是建在相互分隔很遠的地方，以免產生勢力衝突，唯獨這天一仙門和儒道仙門是例外，相互距離非常的近。

只因兩大仙門的掌門人交情深厚，並且不為人知的是，兩人還是師兄弟。

很多年前，他們便是一同拜在古至尊座下。

一同學習，一同成長，一同出師。

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是啊，最後的時間也快到了，這一次已經是最後一次了，天命還未成長，我們還有機會嗎？」

玄衣身影聲音低沉，充滿著黯然之色。

「在我們記錄的天命之中，大部分還只是神通境，這種修為在這種大難之中有什麼用呢。」

「加上小師弟，不是已經有三個進階了天人嗎，其中一位還以一人之力鎮壓了八大聖地之一的不周山石家，只要再有點時間的話，未必不能成為人族支柱.......」

說到一半，灰衣老者也是停了下來。

天人至尊，已經是站在了這個世上武道的最巔峰。

但那又如何呢？

先不說那已經是超脫凡人，仙級的魔神王，就只是那魔神王手下眾多的魔神將，天人級別戰力的便能夠達到百位之數，僅僅只是魔神將的實力便已是令得整個天下人族絕望，更不用說那超脫世間的主宰了。

若是關於這個世界的真實揭露給天下人知道，恐怕會在世間引起大崩潰吧。

這根本就是讓人絕望的實力對比。

「自萬年前仙路崩隕，這個世界就沒有人能夠成就仙道了，只不過，那又如何？」

玄衣身影望向天外，聲音平靜，沒有絲毫波動地道：

「有些事，即便知道沒有任何結果也要去做，有些理想，即便知道不可能成功也要繼續追逐，在我們離開老師座下的時候就已經對著一點很清楚了，不是麽？」

灰衣老者默默無言。

許久，

「我們的那個小師弟出師了嗎？」

「嗯，歷練之後便正式下山出師了，據說他接受了這個時代最為突出的天命之一洞玄機的邀請，前往剿滅大夏皇朝的餘孽。」

「大夏皇朝，那可不是簡單的地方啊......」

「擔心嗎？擔心就暗中去關照一下吧，畢竟是這個時代最傑出的三個天命，也是唯三能夠在此之前進階天人至尊的了。」

「嗯，那就去吧，若是沒有危險的話，那就不要出手，遠遠地看著就好了。」

「這是屬於他們的時代，希望他們三個能夠最終打破那個詛咒吧，我們這些老頭子，也就只能發揮一下餘熱送他們一程了。」

兩人靜靜地站在山巔之上，迎著風雪，遙望著遠方。

是啊，老師不也是堅持了一萬年了嗎，自己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

而他們，早便註定是那些人。

.......

十天的時間，眨眼便過。

在這段時間內，十天十夜，天穹之上的大雪未曾斷絕，凡人之間已經有老人嘀咕肯定是某個地方遇到了難以洗脫的冤屈，否則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大雪。

不過，無論凡人之間如何傳聞，即便掀起怎樣的蝴蝶風暴，也無法對那些擁有制定天下規則力量的人們有任何的影響。

這一日，

中京三千裡之外，天機閣閣主洞玄機站在山巔之上，周遭風雪甚急，但卻沒能對他造成半點的傷害。

陡然間，他睜開了眼睛，瞳孔深處的熊熊烈焰彷彿要燃燒整個天地。

「時辰到了，人到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