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陳懷民終是克制住了自己，隻喝了三杯。

杜劍南倒是喝了不少，大約小半斤。

陳懷民斷斷續續的說，杜劍南則是默默的喝酒吃菜，靜靜聆聽。

至此至終，他沒有勸一個字。

因為杜劍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難道勸陳懷民退役。

或者勸他和王璐璐分手？

況且在這個無解的迴路裡，杜劍南知道，陳懷民過來並不是想聽他勸什麼，也不是想得到什麼好主意。

這個23歲的青年，就是想找人傾述一下他心裏的焦灼和苦悶。

然而，他目標堅定。

並不彷徨。

之後，陳懷民離開，杜劍南上床睡覺。

他準備一覺到天明。

到了晚餐的時候，張有谷提前親自一間寢室，一間寢室的砸門。

命令飛行員全部去吃晚飯。

一開始，包括董明德都說沒有胃口。

不過當張有谷說道，這是話務組女孩子們，請飛行員們喝老母雞湯。

所有的飛行員們，都沒法拒絕了。

原本，劉向明在杜劍南執行濟寧轟炸的時候，就許諾了一隻老母雞。

之後他被調到徐州機場，今天上午才回到歸德。

回來以後，劉向明就請話務組的王燕梅等到天晴，幫著選一隻。

然後，事情就變成了除了值班的姑娘們，其餘的都冒雨打傘上街，一起買老母雞，請飛行員們喝老母雞湯。

「咚咚咚。」

這個時候，春雨已經停歇，露出湛藍的天空。

西天斜陽將墜，映射絢爛的霞光。

張有谷敲開杜劍南的門，有些吃驚的聞到一屋子的酒氣。

望著睡眼迷糊，一臉頹廢的杜劍南。

他半天沒說出話。

「谷廳有事，出任務？」

杜劍南迷迷糊糊的被敲醒，開門看到張有谷站在門外，就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

一看到遠處天邊的霞光和太陽。

杜劍南就驚了一下子：「這就天亮了，這麼快！」

張有谷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

反應這麼遲鈍，顯然不是一個好兆頭。

「哦，是傍晚，西邊；——谷廳明天有任務？」

看到張有谷皺眉，杜劍南隨即醒悟，自己搞錯方向了。

「你28了吧？」

張有谷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嗯，怎麼？」

杜劍南聽得有些莫名其妙。

「要是有合適的，該追就追，該結就結。」

張有谷笑著鼓勵杜劍南：「堂堂的中國空軍第一雙料王牌，看上哪家閨秀，還不是手到擒來？真要是搞不定，給我說，航委出面給你做工作。」

「呃——，我不急。」

杜劍南聽得直結舌。

剛才還聽了陳懷民的一場苦悶自敘，自己還慶幸沒有隨意留情。

這才睡半覺，送麻煩的好人就不請自來了？

當晚，飛行3，4大隊在歸德機場的全體人員，機場話務組的姑娘們，地勤劉向明，還有場院幾個女護士。

在一起聚餐。

因為剛剛經過上午那場悲傷的葬禮，所以大家都沒有開玩笑亂說話。

不過一些心儀男女之間，互相湧動的情緒，彼此偷偷對視一眼的心跳。

卻在食堂裏面，溫馨的上演著。

然而杜劍南今天似乎眼睛近視了，只是低頭逮著老母雞湯埋頭猛喝。

一點都『沒有看到』楊倩望過來的幽怨明眸。

而在這個時候，張有谷的電話，打到了毛邦初那裏。

毛邦初感到事情棘手，一腳踢給了錢大鈞。

事關杜劍南，錢大鈞不敢怠慢，也不敢亂決斷。

忙向宋秘書長彙報。

隨即，還在雞公山的宋秘書長，把電話打到徐州戰區。

然後，張有谷接到了林蔚的電話。

「張副廳長，委座將與你親自通話，請等一下。」

聽到話裏面的內容，不禁讓張有谷一驚。

他只是給錢大鈞彙報了一下，感覺杜劍南的精神狀態似乎不佳，建議近期任務暫時不要出動23中隊。

讓他們休息幾天，給他們緊張的神經鬆鬆綁而已。

怎麼就傳到老頭子那裏去了？

——

不久，老蔣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

「——3大隊都要全部撤走，留4大隊在歸德幹什麼，你們航委整天在幹什麼？既然日軍已經知道歸德機場，——釀西匹，場衛那群廢物，讓探子都摸到眼皮子底下，竟然都不知道！——就像那次周家口，轟炸機隨時都會出現。」

老蔣在電話裏面怒罵，繼續說道：「空軍已經陣亡一個高志航，決不能再陣亡一個杜劍南。」

張有谷聽得有些發愣。

對於老蔣話裡的意思，他再明白不過。

可是現在台兒莊殲滅戰正在激戰，不是今天下雨，李宗仁的電話早就打過來了。

「委座，是不是先把23中隊撤回武漢，讓其餘兩個中隊對台兒莊提供空援？」

張有谷說得小心翼翼，生怕話不合意，就被莫名其妙的打進冷宮。

不是他醉心權勢，而是這場中日戰爭，是國運之戰。

生在這個年代，假如不能參與其中，為國而戰，那才是一生最大的遺憾。

「整個瀨谷旅團，不到1萬兵力，被15個師20萬軍隊連擋帶圍，動用了200師，重炮坦克鐵軌裝甲車；釀希匹，離了你們這二十架飛機，他李宗仁就不會打仗了？」

「哢嚓！」

電話那頭被老蔣猛然掛掉，嚇了張有谷一大跳。

「我呸！」

桂系出身的張有谷，其實並不是很『鳥』老蔣，同時他心裏也鬱悶的知道，估計自己這個『航委軍令廳副廳長』的位子，也坐不長久了。

至於想扶正，想取代毛邦初。

更是完全沒戲。

張有谷點起一支煙，感覺很頭疼。

李宗仁和白崇禧是新桂系的首領，現在正是需要空軍出力的時候，他要是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強行把4大隊調走，臉上就太不好看了。

可是不調走，說不定老蔣在那邊，可就惦記上自己了。

「麻痹，你明著下令不行，硬讓別人當惡人！」

張有谷不禁怒罵。

在這個時候，他算是體會到了湯恩伯的痛苦了。

20集團軍十幾萬精銳，蹲在山溝裏面當兔子。

任憑李宗仁千呼萬喚，罵罵咧咧。

死活就是不出山。

而是在臨沂和台兒莊戰場，拿著國家大義。

硬逼著馮玉祥的七八萬西北軍，和鬼子死戰拚消耗。

坐觀漁翁之利！

「鈴鈴鈴——」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唬了張有谷一跳。

他還真怕是李宗仁打過來，要求4大隊明天天晴參與台兒莊戰役。

結果是毛邦初打過來的。

「張副廳長，剛剛的到線報，日軍在近日將對華北戰機進行大批量更換，東北的第2飛行團，近期也將會調到華北。」

毛邦初在電話裡凝重的說道：「目標就是歸德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