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s-72在空中平穩飛行，不時遇到一些小小的氣流，發生微微的顛簸。

在不知不覺中，就飛過了過了商丘，民權。

到達了開封北邊的黃河上空。

「黃河到了，開封段。」

劉斐望著下面的大河，開口提醒。

「到了？」

法肯豪森透過機窗，向下望了一眼，然後對杜劍南說道：「杜隊長，離我回國，應該還會有一段時間；非常希望下次能有機會，找一個幽靜的地方，喝一杯下午茶。」

「榮幸之至。」

杜劍南點頭答應。

今天的見面，只是雙方第一次的簡單觸探。

假如覺得有必要，就會有著更深的一次，或者更多次的詳談。

現在看來，杜劍南不能說他說服了法肯豪森。

卻至少讓法肯豪森沒有直接關上這道門。

『受邀到德國』這件事情，對於杜劍南來說，等於一個餓漢看到了一本精美的菜單。

簡直就是一個了不得的意外驚喜。

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盡量有理有據（忽悠）的說服法肯豪森，讓他對杜劍南發出正式的邀請。

在杜劍南看來，就算去了以後，事情真的不可為，搞不到什麼大便宜。

至少算是公費出了一趟國。

——

「飛機下降到500米，用最低速度，在河面上空，沿著黃河南岸飛行。」

看到已經到達黃河上空，陸軍中校工兵參謀劉叔琬站起來，對駕駛員下令。

然後眾人重新扣上安全帶。

隨即，飛機開始傾斜著下降，不久就下降到了500米空層。

開始以210的航速飛行。

法肯豪森解開安全帶，把腦袋靠著左邊的機窗，望向逶迤的黃河南岸河堤。

杜劍南正奇怪著，心裏猛然間想起了什麼。

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起來。

「這裏是哪裏？」

法肯豪森指著下面的河堤問道。

「萬灘鎮。」

劉叔琬對比著地圖回答。

飛機繼續前飛。

「這是哪裏？」

又過了一會兒，法肯豪森繼續問。

「永定莊。」

「關帝廟。」

「馬渡村。」

「趙口。」

聽到『趙口』這個名字，杜劍南的身體不禁微微一顫。

臉色變得卡白。

飛機繼續前飛，很快就飛到了鄭縣。

「這是哪裏？」

「花園口。」

——

「嗡——」

s-72一路沿著黃河西飛，最後降落到洛陽機場。

法肯豪森告訴杜劍南，飛機將在下午3點返程徐州，在這段時間裏，他可以自由活動。

說完，法肯豪森就和前來迎接的第一戰區司令程潛，參謀長晏勛甫，黃河水利委員會河南修防處主任陳慰儒，一起匆匆坐車離開。

杜劍南站在停機坪，望著車隊離開，臉色陰沉如墨。

「杜隊長，我是第一戰區作戰參謀董健，你需要去哪裏，隻管吩咐。」

董健雖然是陸軍中校參謀，不過對於這個身穿空軍服的『杜隊長』，他可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要知道這次過來的s-72機組，所有人都不允許離開機場，只有這個『杜隊長』擁有隨意出行的權力。

這已經說明了他地位的超然。

而且那個『天子』洋顧問離開時，還專門和這個『杜隊長』說話。

這就更加的了不得了。

「到黃河邊去坐坐。」

杜劍南上了吉普車，點起一支煙，聲音極其嘶啞。

「黃河？」

董健聽得微微一愣，在他的料想裡，白馬寺，龍門石窟，這可都是遊玩的好地方。

就是不願意出城，這時候滿城的洛陽牡丹花期正艷，或者去吃一些洛陽的小吃，甚至逛一逛洛陽的窯子。

怎麼都比跑到北面光禿禿的黃河邊，有意思的多吧？

心裏面這麼想，董健也沒有嘴賤的給杜劍南出主意到哪裏玩才有意思，就問道：「黃河，哪裏？」

「隨便，最近的地方就行了。」

「明白。」

董健沒有再多問，就上了副駕，對開車的少尉說道：「到孟津的白鶴鎮，光武帝祠。」

「哄——」

吉普車隨即發動，駛向機場外。

洛陽機場本來就在城市外面，因為杜劍南要去看黃河，所以就沒有進入城市，而是一路向北飛馳。

杜劍南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

頓時，無數慘烈的場景，湧入他的大腦。

滔滔黃河水，排山倒海的滾滾南下。

奪淮入海。

大浪裏面無數掙扎的百姓，男女老幼，被暴肆的江水瘋狂吞沒。

屍滿江面。

「杜隊長，你們空軍這兩個月打得真不錯，尤其是那個23中隊長杜劍南，您也認識吧？」

看到車子後面的這個空軍中尉，一路上放著公路兩邊的油菜花美景，閉著眼睛陰沉著臉色不說話。

董健本來也不想觸霉頭，可是實在忍不住心裏的猜測和好奇，盡量用溫和的聲音笑著問道：「真了不起！」

開車的那個少尉，也不禁豎起耳朵聽。

「認識。」

杜劍南勉強蹦出兩個字，繼續閉目陰沉著臉色，不再多說一個字。

看來不是了。

董健和開車的少尉對看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睛裏面的遺憾。

看到這個『杜隊長』沒有心情說話，董健也就沒有再討人嫌。

三人一路無話。

上午10點，吉普車開到光武帝祠。

杜劍南沒有扭頭看一眼路南香火鼎盛的光武帝祠，直接大步走向前方浪濤滾滾的黃河。

「轟隆隆——」

還沒走近，耳朵裏面就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濤聲，空氣裏面滿含著被微風吹拂過來的清涼水沫。

腳下的大地，竟然也在微微的震動，顯示著這條巨龍的強悍力量。

越走越近，

望著那一條被河道猛然收攏的黃色巨龍。

在不遜的咆哮。

杜劍南的整個心都在顫抖。

在台兒莊戰役以後，按照歷史專家的說法。

先是李宗仁輕敵，差點被日軍包了徐州60萬國軍的餃子。

（李宗仁後來推脫說是老蔣的命令，造成了徐州的大混亂撤退；和那位一樣，讓本來就一身黑的老蔣，終於替別人背了幾次大黑鍋。）

接著是老蔣想殲滅土肥原的第14師團，結果玩脫線了，把幾十萬國軍陷了進去。

為了保住60萬大軍完全脫離戰場，老蔣才下令炸開黃河。

其實在杜劍南看來，就算是薛嶽全殲了土肥原，老蔣也會早晚炸了黃河大堤。

他根本就沒有其餘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