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壞老太婆帶著壞阿姨來，」奇奇抽泣著，「壞阿姨說很擔心我，壞老太婆對我說，以後要我管壞阿姨叫媽媽。」

是靳老太太帶著唐雪凝一起來看奇奇了？

要奇奇管唐雪凝叫媽媽？我暗自攥緊拳頭，一股怒火由心而生。

「然後呢？」，我看著奇奇。

奇奇抽泣著，「我說我有媽媽，為什麼要叫別的阿姨媽媽？懷老太婆就說我沒有教養，那個壞阿姨安慰壞老太婆，」

奇奇哭的很難受，「後來壞阿姨也哭了，說寶寶好可憐，這麼小做化療，就算長大了也長不出頭髮來。會很醜很醜！」

「然後呢？」我皺著眉頭，拳頭緊緊的攥著，我想不明白，她們針對我就可以了，為什麼要來折磨一個孩子？

「然後壞老太婆說，靳家出來個禿子，要人笑掉大牙。」奇奇越說，眼淚越多，抓著我的手，「媽媽，我真的會沒有頭髮嗎？」

「怎麼會？」我十分想壓製住怒氣，可還是覺得血液都在朝著腦子裏面沖，「寶寶很快就要痊癒了，怎麼會沒頭髮。」

「媽媽沒有騙我嗎？」奇奇抽泣著，小小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還有，爸爸是不是又不要我們了？為什麼他好多天都沒有來看我？為什麼他想要我們，就要我們，不想要就不理了？」

我忽然鼻尖發酸，把奇奇抱在懷裏，「我們不需要誰要，我們也可以選擇不要誰。」

「壞老太婆為什麼要我叫壞阿姨『媽媽』？」奇奇悲傷的看著我，「媽媽，為什麼？」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奇奇，便抱著他，忽然眼淚就落下來。

因為奇奇哭的太劇烈，所以咳嗽起來，鼻子裏的血管忽然崩裂，鼻血簌簌的流出來，我慌張失措，忙去喊醫生和護士。

過了一個多小時，奇奇的鼻血才止住了，期間我攥著拳頭，心中的恨意似乎越來越強烈。

後來奇奇睡著了，我陪在他身邊，身子坐在椅子上，臉頰趴在奇奇身邊空出的病床上，眼淚淅淅瀝瀝的流淌出來。

怎麼感覺到那般的苦澀，那般的難受，心中彷彿有苦海，一望無際的迷茫。

我趴了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我便拿著電話去走廊裏面接起。

居然是靳封打過來的，我聽著電話裏面，他聲音淡淡的，「我明天回去，你在家裏等我，明天是除夕，我先去我爸和奶奶那邊。」

「哦。」我拚命壓抑著情緒。

「會不會生氣啊？」他低聲問：「我這幾天很忙，一直都在國外，明天晚上到濱海市，直接去給我爸和奶奶拜年，拜過年，我就回去陪你。」

「嗯。」我說完這話，就掛斷了電話。

回去陪我？回哪裏陪我？

這樣的日子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我回到奇奇的病房，看著奇奇睡著，小小的臉上掛滿了痛楚。

奇奇本就身體疼痛不斷，現在卻心裏也承受著不該承受的痛楚。

這就是我在靳封身邊的代價嗎？不管多少痛苦多少折磨，讓我一個人承受就可以了，為什麼要讓奇奇跟著難受？

第二天一早，就連醫院裏面的患者和醫護人員都少了很多，今天是除夕，想必是大家都回家過年了吧？

我和奇奇卻連個家都沒有。

奇奇的心情還是不好，小小的嘴唇毫無血色，我喂著他吃粥，他喃喃的說：「媽媽，今天是過年，為什麼寶寶和媽媽沒有吃水餃。」

我直覺某種情緒馬上就要衝出來，手也顫抖起來，淡笑著望著奇奇，「誰說我們沒有水餃？」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被打開，我回頭看，見徐宏維和徐東清走了進來，徐宏維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奇奇。

奇奇見到徐宏維十分的親切，忙喊著：「外公，外公。」

「大孫孫今天狀態挺好的？」徐宏維很難得，嘴角含著笑意，寵溺的看著奇奇。

「外公，外公有水餃吃嗎？」奇奇嘟著嘴。

「大孫孫要吃水餃？」不知道為什麼，徐宏維居然眼眶發紅，「和外公回家，外公做水餃給你和你媽媽吃。」

奇奇興奮不已，他早就想離開醫院了，但是身體情況一直都不允許。此時他略帶緊張的看著我，「媽媽，去外公家，可以嗎？」

我朝徐宏維笑了笑，「老傢夥，奇奇的身體不允許出院的。」

「今天是過年，明早再送回來。」徐宏維略有不悅的看著我，「你這個媽媽當的，一點都不懂得通融。」

「回去吧，」徐東清也朝我一笑，「老爸昨天就吩咐人，把家裏都消毒滅菌了，就是為了接奇奇回家過年。」

我心中酸楚不已，眼眶也發紅，徐宏維嘆了一口氣，「你啊，有多傻？怎麼想的呢？你以為你無家可歸了麽？只要爸爸還活著，你就有家。」

徐宏維和徐東清的勢力不簡單，所以我懷疑，我昨晚被靳家老太太趕出來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了，甚至我每一天的行蹤，他們也是知道的。

不過，徐宏維此時，卻讓我感到心裏滿是酸楚和感動。

我看著奇奇期待的目光，又想起昨天他哭泣的樣子，心中不舍，便點點頭，開始給奇奇換衣服。

因為我和奇奇回家過年，徐宏維很顯然是高興極了，坐在車子上的時候，他還抱著奇奇，奇奇很不合時宜的問：「外公，我爸爸也在外公家過年嗎？」

「你爸想過來過年當然可以，」今天徐宏維心情很好，對奇奇說，「而且，你不要說什麼外公家，外公家就是你家，你這叫回家。」

「外公家，就是寶寶的家。」奇奇開心的點點頭，徐宏維也笑了。

隨即奇奇轉頭看我，「媽媽，給爸爸打電話，叫爸爸回家過年。」

「爸爸很忙的。」我說完這話，就去看車窗外面的景色，街上車輛很少，街角有很多爆竹的紅色碎片，過年了……

到了徐宏維家，我一陣吃驚，滿屋子都貼滿了氣球，徐宏維真是為了帶奇奇過年，煞費了苦心，我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就那麼多眼淚。

奇奇在地上蹦著跳著，開心的要命。

徐宏維嘆了一口氣，「你小時候不在爸爸身邊，現在有奇奇，看到奇奇，爸爸就想，你小時候是不是這樣。」

「外公，我好愛你喲。」奇奇興奮的抱著徐宏維的腿，徐宏維激動的呼吸都急促了，把奇奇抱起來，舉起來，「外公也愛大孫孫。」

徐東清憋著笑，小聲對我說：「老爸看到奇奇，整個人都不正常了。」

我也破涕為笑，把奇奇丟給徐宏維，獨自去樓上自己的房間換衣服。

一整天奇奇都很快樂，徐宏維特意下廚，給奇奇做了年夜飯和睡覺，奇奇吃的特別開心，不停的拍馬屁，還說等病好了，要和徐宏維住在一起。

晚間8點多，奇奇便在我的房間睡著了。

徐宏維看到奇奇睡了，嘆了一口氣，我看了看徐宏維，喃喃的說：「爸爸，謝謝你啊。」

「謝謝什麼？我是你爸爸。」徐宏維拍了拍我的手背，「女兒啊，之前你也說，咱們一家快快樂樂的生活，爸爸也想過，你們能開心就行，但是你看，你想的那種生活，是不會有的，誰讓你愛上了靳家的人？」

「那是我錯了嗎？」我怔怔的看著徐宏維。

徐宏維嘆了一口氣，對我說：「去樓下陪爸爸看看電視吧。」

他的話音落下，我便與他一起去了樓下，我發現了一件事，只要有電視機，多冷清的地方，好像都熱鬧起來，徐宏維一邊喝茶，一邊剝桔子給我吃。

我忽然感覺到，有爸爸，好像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只不過，這氣氛沒有延續多久，靳封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我拿著電話去飯廳接，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是嘈雜，他聲音裏帶著疲倦，「我剛下飛機，現在去我爸和奶奶那邊，可能要凌晨之後回家了。」

和我報告這個東西幹嘛？

不過，我也說：「嗯。」

「怎麼不開心？」他低笑著，「思恩，真是抱歉啊，以後我會補償你。」

補償？補償我什麼？我需要什麼樣的補償？

隨即，我便掛斷了電話，回到客廳陪著徐宏維看電視。

過了一陣，我的手機又震動起來，我拿起來看，先是陳寧寧的拜年信息，然後是唐雪晴發來的信息，上面寫：「李思恩，我聽我姐姐說，你被靳家趕出去了嗎？」

這不是明知故問麽？我甚至能想像到她嘲諷的神情。

我沒有回復她，但是她又發來了一段視頻，我便點開來看，居然是靳家吃年夜飯的視頻，我怔怔的看著，聽著裏面的聲音。

是靳老太太說：「靳封，我聽雪凝說懷孕了，昨天奶奶幫你把李思恩趕出去了。」

我怔怔的看著靳封的表情，見他沒什麼情緒，抬頭看了看奶奶，「是嗎？」

「現在你和雪凝都有孩子了，你們就好好過日子，你放不下奇奇，雪凝也大度的願意接納那個孩子，」老婆子滿意的看看唐雪凝，「雪凝還答應，孩子生下來，給奇奇做配型。」

「嗯。」靳封淡淡的說。

唐雪凝一臉的羞澀，向靳封靠了過去……

我就看到這裏，便關掉了手機，直直的看著電視機。

只不過，我的腦子裏似乎什麼情緒都沒有了，對愛的信仰，一絲一絲的在破滅。

大約是午夜的鐘聲敲響之後，我便聽到了外面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