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孑放下筷子靠著椅背，看著他們所在的這間雅間沒一會除了腳底下，都圍滿了人。

真的做到了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李先生，顧某不得不說，你很有膽色。」

「顧總督過獎。」

顧淮眉毛跳了跳，「現在這雅間外面全都是我的人······」

狠話還沒撂完，李孑出其不意打斷，「在下知道，清楚，識相，請顧總督放心。現在，請顧總督和玉公子聽我說可好？」

這麼一會她也算是摸透了自己選的這兩個同盟的性格。

顧淮老謀深算，老人精一個。

而這個玉辰，性子裏有幾分狠辣，但充其量也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她要想得到這兩個人的配合，最重要的便是取信於顧淮。

顧淮被噎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好看。

但方才李孑說烏凰令給他的震撼太大，現在也只能勉強壓下自己的暴脾氣。

深吸一口氣，「李先生請說。」

「顧總督可是懷疑我的身份，覺得這一切都是我跟那幕後兇手設計好的？目的便是謀取你們的信任，好伺機奪走烏凰令？」

顧淮沉著臉不說話，倒是玉辰有些面色有些赦然。

「其實在下也不怪兩位會如此想，畢竟這事著實有些巧合了。顧總督和玉公子警惕一些，無可厚非。」

顧淮面色緩和了些。

「其實在下的身份也好查證。顧總督信不過我，可信得過這凌江樓的東家陸景行陸公子？再不濟還有江陵書院的蘇曇蘇公子？」

「昨日之前，我們的船隻剛抵達千渡碼頭，在此之前的近兩個月，我們都是在這茫茫大海上漂著的。」

「李先生的身份本總督自會去查證。」顧淮冷聲道，眼底的敵意消散了些。

畢竟不管是陸景行代表的陸家，還是蘇曇代表的江陵書院，都是中秦不小的勢力。

且一個從商一個教書，都是傳衍近十代的家族，向來不涉朝堂，決計不可能被那幕後之人拉攏了去。

他身為中秦前兵馬大將軍現兩江總督，這點認知還是有的。

有這兩人作保，這個李先生倒是可以免去些懷疑。

「不過顧某很是好奇，那刺客，李先生是如何策反的？」

「眼，還有感覺。」

顧淮：「······」

玉辰：「······」

李孑笑著看向顧淮，坐姿變了變，伸手一連串打出好幾個手勢，「聽聞顧總督在任兩江總督之前，曾是以為大將軍。李某打的這幾個手勢，顧總督應該都不陌生吧？」

「是不陌生，」顧淮臉色變了變，「這都是軍中暗語。李先生的手勢打得這般熟練，莫非在行伍之中待過？本總督也曾聽說現如今漠北軍中可應徵女兵，李先生難不成也是其中一員？」

「顧總督的消息倒是靈通！」李孑放下手，「算是吧！不過我現在我要說的是另一件事。」

「昨日那刺客，身上有長久居於軍伍之中的剛直之氣，乾的卻是為歹人賣命之事。」

「在交手過程中，我發現他護著一件東西，是一枚破舊的玻璃彈珠。彈珠不過是一件小孩子的玩意，他卻珍惜的很。被我俘虜之後，他一心求死，只有在看到彈珠時，眼裏才有幾分不舍。」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我會看人。」

「綜上三點，我便猜測，他是被迫賣命。」

玉辰驚訝地重複道：「被迫？」

顧淮看著李孑，抿唇沉默不語。

「那枚彈珠是他弟弟的東西，他弟弟卻被他主子控制。」

「這是他說的？」

「不，」李孑搖搖頭，「是我說的。話語可以騙人，但一個人下意識的反應不會。」

顧淮這下看向李孑的目光又多了幾分複雜。

他能想像得到，這人是如何一邊和刺客交手，一邊一心二用地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來進行評判。

而等到把人拿下後，若是他來用刑，便是是把人嚴刑拷打，而這位用的刑，卻是攻心。

「幕後之人是周煜。」

「砰！」

玉辰失手打落了杯子。

「不可能。」

李孑看向玉辰，「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他說的。」

「對了，那個刺客，叫荊遲。」

看玉辰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李孑眯了眯眼，「玉公子，跟那周煜，可是熟識？」

玉辰艱難點了點頭，「我和他，是好友。」

李孑：「······」

天真的孩子！

她一點都不介意打碎這份友情：「若是他跟你做好友，目的便是你手裏的烏凰令呢？你可以想想，他有沒有旁敲側擊地問你過跟烏凰令有關的事情？」

玉辰下意識地想要搖頭，卻又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臉色瞬間慘白一片，頭怎麼也搖不下去了！

顧淮一看他這副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起來了？」

玉辰點點頭，受了不小打擊的模樣，「她曾經跟我說悄悄話，討論的便是皇室三大暗衛隊，當時我剛剛從父王手裏接過令牌，便應和了一聲。」

「好像在那之後，他，就有些不對勁了。」

「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周煜他，竟是暗藏禍心的！」

顧淮安慰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李孑對玉辰的失落沒多少同情。

他落得現在這樣。一是因為識人不清，二是因為嘴不嚴。

不知道有些秘密是必須爛在肚子裏的嗎？

說到底，還是太天真。

「我已經說動荊遲聯手，周煜此次入蘇陵府，共帶了十名暗衛，武力值不低。要不是這十名暗衛，昨晚我就反殺回去了！現在只能先尋找同盟了。」

李孑一臉遺憾。

顧淮眼角微顫。

他該說句榮幸麽？

「顧總督，玉公子，可願合作一把？」李孑一臉自信，「周煜手裏有荊遲最珍視的弟弟在手裏，對荊遲很是信任。不過荊遲現在算是我的內線，現在對方轉明，我方轉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顧淮看向玉辰，「小王爺，您怎麼想？」

要他說，若是這李先生身份正常，這合作著實不賴，比他們跟個無頭蒼蠅似的要強得多。

「我······」

顧淮眼一斜，拍了下只顧著低頭啃排骨的玉琥。

玉琥肩膀一顫，手裏正啃得歡快的排骨頓時一松，掉到桌子底下沒影了。

父母去世後，受了委屈找哥哥。

玉琥頓時眼淚汪汪地仰頭看玉辰，「哥！」

玉辰忙又夾了一塊排骨給他，看著阿琥又高高興興啃排骨的模樣，他就想起了昨晚差點把他魂都嚇飛了的一幕。

捏著筷子的手猛地收緊。

沉默良久，他抬頭看向李孑，「好，李先生，我跟你合作。」

**

臨到黃昏，天色轉陰。

到了夜裏，月色被烏雲遮擋，伸手不見五指，風聲也愈發大起來。

總督府。

李孑斜靠在窗邊。

風聲中傳來一聲粗啞淒厲的鳴叫。

李孑站直身子，視線落在窗外的黑暗裏。

小綠撲閃著翅膀落在窗框上。

李孑從它腿上取下紙條，順手擼了擼手底下柔軟的羽毛，「辛苦了小綠。」

坐在一側茶幾旁喝茶的顧淮站起身走過來，「寫了什麼？」

李孑把紙條打開掃了一眼，「是地址，還有那十個暗衛在宅子裏的分佈。嗯，還有一句話，周煜今天去了天香居，淺醉。」

「天香居是什麼地方？」

顧淮摸摸鼻子，「咳，青樓。」

李孑：「······」

「遲則生變，今晚便行動，顧總督意下如何？」

「我這便去安排。」

李孑到桌前提筆寫了一張紙條，綁到小綠腿上，「去吧，小心些！」

小綠飛走，李孑去旁邊屋子裏看了眼已經睡下的三小隻，關上門換了一身方便行動的衣服。

過了一會，同樣換了一身夜行衣的顧淮和玉辰過來，兩人身後還帶了一隊黑衣隊伍，全都是黑巾蒙面。

一排持弩，一排握刀。

顧淮手裏也拿了一柄長劍，倒是玉辰，卻是背了一柄長弓。

見李孑看自己，他摸了摸背後的長弓，「李先生，我擅長射箭。」見李孑手裏什麼都沒有，又問道，「李先生不帶武器嗎？」

李孑攤攤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我沒有武器，顧總督，可以借一柄短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