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過堂問話

卓青鸞原本想問問蘭溪，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是誰給脫的，還沒來得及張口，聽丫頭描述了一下醫館新建築門口的那檔子事兒，頓時把這茬給忘了。

急三火四的裝飾完，騎著快馬直奔醫館方向。

她到的時候，桂林醫館的原址外頭圍了好幾層人，堵得水泄不通。

若非騎在高馬上，還是紗帽這麼明顯的特徵，當真是擠不進去的。

聽到青大夫的名頭，人群漸漸閃出了一條路來，所有人仰望著那高馬上的女子，白紗輕飄，真容若隱若現。

直到靠近台階，卓青鸞才看清楚被圍在最中間的情形：一口棺材，十多個素衣縞布的身影，默默的悲哭聲，一片哀涼。

「師父。」她喚了一聲站在台階頂端的桂從赫，迅速下馬，將韁繩交給了蘭冰。

可人還沒等走上台階，就被棺材旁邊的幾個人給截住了。

「你便是青大夫？這醫館的事情，究竟是桂家人說了算，還是你姓青的說了算？」質問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婆子，嘴角大痣，面目猙獰，「看什麼看？我是那冤死之人的老娘！我兒子如今屍骨未寒，我們是來幫他討說法的！」

「是啊，屍骨未寒。」

……你們也知道屍骨未寒，除卻眼角還掛著的假淚，壓根看不出你們有絲毫的悲慟。

卓青鸞饒有興緻的重複了一遍，「所以，你們想要什麼說法？」

「人都被砸死了，你還問我們要什麼說法？你們總要先給個態度啊！」

「就是就是！一個個杵在上頭，跟誰欠你們人命似的，這壓根就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

卓青鸞輕輕一笑，「原來各位還是想解決問題的。」

婆子橫了橫眼睛，「自然要解決問題啊，不然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看這棺材，素縞的，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們醫館要賴帳呢，可是我們從來就沒說過要賴帳啊！長輩們何必興師動眾，抬著棺材過來？我倒是想問問了，棺材裡可當真有人？」

那婆子心虛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的就將手搭在了棺材上，生怕被風掀開了蓋子似的。

「你要幹什麼？」

意料中的反應，卓青鸞從容上前，「長輩不用害怕，我一個弱女子能幹什麼？桂林醫館世代從醫，紮根涼城也有上百年了，繼承到鬼大夫這一輩，雖然成就不是很顯著，但歸根結底也是本本分分治病，從不訛詐做壞事的。如今因為翻修房子而出了這檔子事兒，餓哦們也不希望看到，可事實已經發生了。既無力挽回，就要儘力彌補過錯。長輩覺得，我說的有理嗎？」

那婆子梗了梗脖子，不等說話，周遭看熱鬧的人已經有帶頭鼓掌的了，「好！青大夫言之有理。」

「就是就是，有什麼事攤開了明面上說就是，搞這麼一大通，有什麼用嘛！」

幾個穿素衣的人都覺得臉上掛不住了，他們的確來的有點兒硬。

一衝上來就哭鬧不止，那是因為他們得了上頭的命令，先把事兒給鬧大，讓知道醫館害死人這件事兒的人越多越好。

接下來才指摘他們不負責任，罔顧人命……

但凡是個正常有脾氣的，看到抬著棺材這般鬧騰的一隊人，光是聽著他們哭天搶地的嚎叫聲，都要被逼瘋的。

一旦瘋狂，那可是什麼話都有可能說出來。

鬼大夫平日裡甩起脾氣，那可是無人不知。

如今他被甩了脾氣，怎麼可能忍耐。

所以在青大夫來之前，桂從赫已經被噎得發過瘋了。

雙方對峙，僵持許久，壓根都沒談到過賠償，負責等正事兒上。

眼看著局面越發的僵持，婆子幾個心裡還美滋滋的等著回去領賞呢。沒曾想，青氏大夫一來，竟將局面給扳平了。

婆子暗暗咬牙，「我們自是要攤開來說的，可你們也得給機會說啊！打從出事兒到現在，我連我兒子的屍首都沒見著，知道是知道人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醫館做了什麼虧心事兒，怕事情敗露，把我兒子藏起來了呢！」

「把我弟弟交出來！還我們屍首！」棺材旁邊一個矮個子，膚色黝黑的壯漢吼了一嗓子。

「桂林醫館枉顧性命，還我們人命來！」其他素衣之人跟著附和。

卓青鸞看這架勢，講理是不行了，索性拎起地上準備上房的瓦片，哢嚓一聲摔了個粉碎。

瓦片破碎的聲音尖銳刺耳，震動的「醫鬧們」全都止住了聲音。

大夥兒齊齊的將目光投向卓青鸞，卻見她依舊從容，薄紗籠罩下的朦朧面孔隱約間透出一股疏冷。

「態度……我們已經給了，我師父是個不擅言談的，但他可從來沒說過置那死去的性命於不顧。況且昨天出事兒之後，我們就立刻命人通知了家裡，證人證詞具在，本意便是讓家裡人過來商議後續的補償辦法。可是昨夜裡那些個時辰過去了，直到我們費力將人挖出來你們都頭影未露，如今竟以這樣的形式突然冒出來，用意為何也不用我多說了吧？我們醫館不是辨是非的地方，誰讓我們地盤生了事兒呢？若你們當真是來商議事情的也就罷了，可這棺材是怎麼回事兒呢？！」

她聲調漸次拔高，「桂林醫館從來都是正經營生，我們不怕事兒，卻也不會賴事兒，所以只要在可承受範圍之內，我們定當補償。這是昨夜裡前去通報人的原話……如今我看長輩們的架勢，想要的倒不是什麼補償呢，既然不能好說好商量了，那麼咱們就到郡府去求個公斷吧，孰是孰非，自然有郡守大人來裁斷。」

「不必到郡府去了，本官這就來了。」一道男子的高聲傳來，人群再一次自動讓出了道路，稍縱，賀郡守帶著薛從事等人順著人潮走了進來。

「聽聞桂林醫館砸死了人，本官特地過來查看一二，茲事體大，既出了人命便不可小覷，所以桂林醫館的負責人，還是要跟著本官回郡府過堂問話的。」

「過堂？」卓青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賀郡守這樣做，未免偏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