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一波未平

哪一個學醫的不是從看脈冊，學藥理開始的？

所以每一味葯，以及葯與葯之間的搭配，早就根深蒂固的腫在腦子裏了。

這有一點好處：就是隨用隨取，擬定方子的時候，都不用細加斟酌，大腦下意識的就會幫助做出診斷。

但同時也有一點弊端：固定搭配久了，會忽略每一味葯的原始作用，忽略它跟其他葯搭配在一起之後，創造出來的新的可能性。

在看到卓青鸞所擬定藥方的瞬間，曹軍醫腦海裡固有的藥方搭配庫被瞬間擊垮，猶如遭遇雷電，瞬間燒為灰燼。

刷新了他行醫史上的三觀，其用藥之大膽，藥物搭配之詭譎，超乎了他的想像。

最後情不自禁的將治療的方子也從關軍醫手中奪過來，正當他滿眼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的時候，一個通信小兵從遠處跑過來。

小臉兒興奮的通紅，忙不迭跟卓青鸞報備道：「卓軍醫，白旗中出現嘔吐癥狀的兄弟喝下了您的方子後已經好多了。剛進了一小碗米粥呢，吃完並沒有噁心等反應，他說肚子也買那麼疼了。讓我過來通傳一聲，還有那防患的葯，都已經給大夥兒都分發下去了，想必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這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曹軍醫手裏的藥方碾壓成團，雙目發直的跑向了躺在擔架上的兵士旁邊，蠻力拉過他的手腕，開始探查脈息。

曹軍醫是帶著口罩的，所以看不真切口鼻上的具體表情，只能從雙眸中讀出無以言表的震驚。

直至最後，他將那兵士的手腕放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轉向卓青鸞，「你是怎麼想到，用這麼兇險的法子的？」

卓青鸞淡定眨了眨眼睛，目光從容，「若是按照你們的判斷，我這藥方自然兇險無比，可是轉換一下思路看，情況就大有不同了。」

卓青鸞沒有將話說完，留了最重要的節點沒殿破，是給曹軍醫留了面子的。

可是他激動過頭了，壓根沒意識到這一點，仍不肯罷休的追問：「哪裏不同？我們三個接連給兵士們把脈，確定他們是毒邪侵體，而歷來古訓上，先人用過的方子，就只有排上而疏下，方可治癒。」直到這一刻，曹軍醫還沒想明白其中的根結。

一旁的關軍醫和許軍醫，卻已經參透了。

「曹軍醫，你再仔細看看方子。」關軍醫提醒道，也沒有點破。

若此事不是發生在好面子如命的曹軍醫身上，大可以將其中的根結一語道破。

可那樣一來，曹軍醫便會覺得他的尊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碾壓，只有讓他自己轉過來這個彎，自己領略到其中最重要的點，才能算完。

卓青鸞和兩位軍醫都看破了，唯獨曹軍醫自己，還在原地轉著圈圈。

他將掌心裏揉皺了的藥方紙團重新舒展開，一個藥草和藥量的看下去，直到看了三遍過後，腦中方靈光一閃，他不敢置信的抬起頭，「這……這……」

按照醫書典籍記錄的常態，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毒邪在侵體過程中最先攻破的就是「上」，因此而導致上堵下不通，因此用排「上」而疏「下」的方法，屢試不爽。

可是今番瑾王大軍遇到的卻不是這百分之九十，而是其餘的百分之十。

用西醫的思路不難理解，就是病毒不通了，所以攻擊人體免疫系統的著陸點也不同。

此番毒邪侵體的著陸點，是中間。

根節點在中間，所以就算上排下疏，也沒有觸碰到最根結的地方，若是病症緩慢，那麼即便上排下疏的方子沒法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也會在長時間的過程中，略起到一丟丟的成效。

若說是徹底根治，那是不可能的。唯有靠著人體自身的免疫抵抗能力相輔助。

關鍵在於，大軍中先發病的三人來勢洶洶，所以三位軍醫這需要時間和自身免疫共同作戰的思路和方法便很難在短時間內奏效。

因此才會接連葬送了兩條人命。

這就像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解題過程，審題和判斷失誤了，就算解題步驟再理性，也是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見曹軍醫已經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點，卓青鸞和其餘兩位軍醫都不再說什麼，張羅著去各個旗巡視查看了，若是有重點出現問題的，重點防護。

兇險的一天，在月亮悄悄爬上樹梢的過程中落下了帷幕。

墨容琛喝下防患葯湯時，莫名的勾起了嘴角的一抹淺笑。

旁邊的副將差點兒以為自己看錯了，鮮少和顏悅色的瑾王，今天竟然笑了。

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

正在這時，許曹關三位軍醫，帶著一戰成名的小卓軍醫過來當面稟報將軍。

副將們下意識的退後，讓出了位置。

「回將軍，此番多虧了小卓的力挽狂瀾，我等請求將軍，能讓小卓繼續留在大軍之中。」

墨容琛的眼皮跳動了數下，目光便落到了最邊上站著的，垂頭不語的卓青鸞身上。

……嘿！自己說服本王不成，你竟將主意擱在幾個軍醫上了？

「本王心意已決，這件事無需再議。幾位軍醫若是擔心，大不了讓小卓將她跟鄉野遊醫學到的那些個尋常治病的急方寫給你們，這樣如果出現類似的癥狀，幾位軍醫也可作為參考，你們都是行醫數十年的有經驗之人了，此番不過是一次小小的失誤，不能全盤否定，也不能僅僅一次，就證明小卓勝過你們在行醫上的造詣。小卓的事情，本王不希望再聽到第二個人幫忙說情。」

一下子將前路徹底封死了。

卓青鸞默默翻了個白眼，小嘴無聲的嘀咕了幾句，聽墨容琛又吩咐了一些細節，這才隨著三個軍醫折返回軍醫部。

走出幾步後，她憤怒回頭，朝著墨容琛的方向做了一個不忿的鬼臉。

墨容琛表情複雜，待她行出視野之後，嘴角牽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大軍連夜駐紮的時候，遙從京城遞過來了一封急信，看到內容的瞬間，墨容琛的表情倏地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