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人不人，鬼不鬼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砸一砸東西，摔打摔打丫頭們都可以，這樣咬是會傷了你牙齒的。」皇后十分心疼的繞過地面上被摔得不成樣子的桌椅板凳，來到靖澄的跟前。

那受傷的兩個丫頭則踉踉蹌蹌的溜出門外，連哭都不敢大聲。

靖澄無力癱倒在床榻上，這毒素就是這樣，一陣一陣的，恍若產前的陣痛，間隔的時間慢慢縮短，今天便是每隔一炷香便要發作一次。

皇后心疼的親自將茶水杯遞到女兒的嘴邊，看到她薄唇旁側那咬過丫頭後殘存下來的血跡，不由皺了皺眉，這一瞬間的神態表情被靖澄給捕捉到了，「你們到底有沒有找到治我毒的大夫？」

她現下對母后說話，已是直接你我相稱，壓根連敬稱都不用了。

皇后心痛愴然，面上卻是含笑，「很快了，很快就會找到的，你三哥已經遍昭天下，就不怕沒有不愛錢的。」

「三哥，三哥，三哥，你的心裏整日裏就裝著你那個太子兒子，何曾真正想到過我？當初為什麼要把我嫁去文桑？」靖澄又開始無理取鬧了。

程瑤忍著最後一絲耐心，深吸一口氣，將茶杯交給了後頭的嬤嬤，「問問廚房葯熬好了沒有。」

「是。」嬤嬤退下之後，屋內就剩下母女二人了。

「每頓的苦藥喝下去，都不曾見效果，為什麼還要喝，我不要喝！」靖澄瞪圓了一雙赤紅的眼睛，怒目看著皇后。

她的整張臉都是慘敗的，毫無血色，在白髮和白眉的映襯下，更顯得猙獰可怖。

若是這張臉夜裏站在大街上，不嚇死幾個人是不可能的。

皇后看著眼前的女兒，既心疼又憤恨，面對她的問題，更是打從心裏的憋悶，「當初是你死皮賴臉的求著我和你父皇，說這輩子非墨容琛不嫁，一定要不遠萬裡奔著他去。我曾提醒過你，你對他是一見鍾情，再見傾情沒錯，但是他對你若是有意，在戰場上，或是後期的碰面時，多少也會有所表露的。」

「既然沒有表露，那就證明他沒有那個意思，何必強求？是你執意自己的選擇，誰的勸說也不肯聽。不惜代價逼迫我跟你父皇同意，如今，倒反過頭來要怪罪我了？」

「好啊！母后你總算是說實話了，那不如咱們就趁著今天的機會，將事情掰扯明白。我去文桑的確是自己的選擇，那大姐和三妹妹呢？靖枚和靖歡可是你和父皇硬塞去文桑的，如果不是你們將三個女兒全都捆綁著丟過去，大姐和三妹妹也不會死的那麼慘，三妹妹可是硬生生被……被一群烏合之眾給姦汙了的！她死之前有多痛苦，母后你可知道？！」

「夠了，不要再說了。」

「這一切都是卓青鸞乾的，我向她復仇錯了嗎？落到今天這個下場，是我自己笨鬥不過人家，但是我不後悔，即便墜入地獄變成厲鬼，我也不會放過那個賤人！永生永世，都不會放過她！這就是我的態度，所以母后聽好了，等我埋於土中之後，你切勿忘了我們姐妹的仇恨，一定要替我們滅了那個賤人。若你只顧著自己的榮華富貴，不管女兒們的怨恨，那我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皇后不敢置信的對上靖澄一雙眼睛，想不到女兒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

「說什麼死不死的？都是些瘋話。我跟你舅父已經開始計劃如何對付盛府了。他們將為此前的舉動，付出慘痛的代價。」

「你們哪一次不是嘴上說的漂亮，我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

啪……

一道尖銳的響聲貫穿了整個房間。

響聲過後，屋內瞬間就恢復安靜了。

皇后甩巴掌的手還在顫抖，看著靖澄那半邊臉皮都呈褶皺的狀態，一時間後悔的不行。

因為毒素堆積，靖澄身上的皮肉粘合都是很松的狀態，哪個地方發癢，她稍稍碰一下，就會立刻破皮。

當下眼睛周圍都是潰爛的瘡口，嘴邊也是。

而適才被皇后扇過巴掌的半邊臉，肉皮仍是發白的，卻隱隱有種要掉下來的感覺。

程瑤嚇壞了，趕緊上前去查看，靖澄後退一大步閃躲，看向自己母后的眼神裡充滿了警惕，「你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彷彿防著一個賊人，那種隔離於千裡之外的陌生感，讓程瑤的心瞬間就冷凝了下來。

「靖澄，你聽母后說，母后是疼愛你們的，當初送你大姐和三妹去文桑，母后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此番卓青鸞的仇，母后一定會替你報的。母后……」

「不要再說這些沒有用的廢話了，我早已聽膩了。」

敲門聲打斷了母女倆的談話，嬤嬤隨後端著托盤走了進來，「皇后娘娘，公主，葯來了。」

靖澄假裝走過去喝葯的樣子，結果推開嬤嬤，衝出了房門。

「趕緊攔住公主。」嬤嬤吆喝著，吩咐門外守著的公主和丫頭們。

可這些奴婢都了解靖澄的狀況，哪裏敢碰她一下，說是攔，卻齊齊的在靖澄朝她們衝過去的時候下意識選擇閃躲。

這讓靖澄順利的就跑出了院子。

皇后像是瞬間被抽空了精神支柱一般，整個人萎靡的坐在了地上。

嬤嬤湊上來，關切的問，「娘娘，您還好嗎？」

「不用追了，讓她瘋吧。」

嬤嬤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公主的葯都還沒喝……」

「昨天太醫院的人把完脈說的那些話，你又不是沒聽到，靖澄沒幾日的活頭了，既然如此，不如讓她快活一些，整日裏悶在這潮濕的屋子裏，又能做什麼呢，罷了，隨她去吧。」

「那老奴去吩咐一聲，不讓公主出府就是了。」

這般樣子跑出去，到街上只會人人喊打，那就不是「沒幾天活頭」的事兒了，而是看不看得到明天的太陽。

嬤嬤走後，皇后程瑤看著滿屋的狼藉，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兩行熱淚從眼眶擠出，奮勇的沖向了她皙白的下頜。

由袖口處傳出一陣陣咯吱聲，那是攥緊了的拳頭髮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