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權陶點頭，招了招手，手下人立即將張丹從地上拽了起來，張丹頹然的站在那，眼皮耷拉著，雙眼紅腫，陷入痛苦的回憶中不能自拔。

厲蕭寒起身，站在張丹面前，盯著她。

「還有一事，張丹，那人是誰！指使你調換孩子，指使你殺掉孩子，背後的罪魁禍首是誰？」

張丹倏忽抬起眼皮，看著厲蕭寒，她微張了張嘴。

眾人屏息以待。

宓秋瞪大眼睛。

慕容子瑜拳頭倏忽攥緊。

李鬱朧滿臉好奇，眉頭又緊皺著，心裏默念著那四個字，宓秋夫人……

然後，張丹卻突然閉上了嘴，緊緊咬住唇，沖著厲蕭寒，她艱澀一笑，「小少爺，如果有可能，離開上津，去過輕鬆安逸的日子，別在上津，別在上津，你記住了麽，別留在上津城……」

這話，好似在暗示什麼！

厲蕭寒眉宇熏染怒氣，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告訴我，是誰！」

「小少爺，芸夫人懷你的時候說過，她已經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可以繼承家業，二兒子可以輔助大哥，第三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希望你過得最安逸鮮活、無拘無束！小少爺，離開上津，帶著芸夫人留給你的財富，離開，自由……」

張丹絮叨著，甚至說著邏輯不甚嚴明的話。

厲蕭寒盯著她，怒氣滔天，這女人怎麼回事，怎麼不說真話，說「宓秋」兩個字就那麼難？說一句真話，她要死嗎？

這一瞬，厲蕭寒幾乎忘了，自己壓根沒必要讓這個女人指認宓秋，他隻想拉下宓秋，讓宓秋和慕容正徹底決裂，報復宓秋二十年前曾經將他給了人販子的仇。

他幾乎代替了聞修永的角色，希望罪人能夠獲罪，無辜的人能夠伸冤，當事人能夠得到真相，所以，他憤怒的想讓張丹說出一切，指認出那個人。

可，事與願違。

「權陶，讓人把這個瘋女人拖下去。」坐在上座的慕容正眼神晦暗著，瞧著這一切，眼神複雜至極，「蕭寒啊，別問了，那個人，我清楚。」

厲蕭寒沉沉鬆了手，張丹被人拽著拉了下去，她離開前，一直轉頭往後看，看向厲蕭寒的眼睛滿是淚水，意味深長。

厲蕭寒冷眼瞧著張丹被人拖下去，又聽到慕容正這句話，他危險的眯起眸子，掃了慕容正一眼，撞進他那雙晦暗的眸子裏，又迅速撤回視線，冷冽的嗤笑一聲，重歸冷靜。

不是張丹想包庇那個幕後人，是慕容正不要她說。

厲蕭寒重新落座，凜冽俊美的臉色冷沉的厲害，手指冷敲了一下旁邊扶手，轉頭撩起眼皮，逡巡了現場眾人一眼，對上他眼神的人無一不眼神躲避開，除了慕容正，他最後盯著慕容正，「哦？慕容先生知道那個人是誰？誰啊？」

漫不經心的口吻像是在嘮嗑。

慕容正沉沉皺眉，「那人就是張丹，壓根沒人指使她，是她自己。」

「哦？看來慕容先生和權陶管家沒有提前串通好，否則今天現場也不會留下這麼多漏洞。」冷諷道，厲蕭寒莞爾一笑，「誰給了張丹三百萬，誰給她找來了那個不健康的嬰兒來代替，又是誰從芸夫人孩子夭折一事中獲益？她張丹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做？」

沉沉質問，讓現場死寂的氣氛瀰漫出一分尷尬。

這尷尬，是真相就在嘴邊，卻沒人敢點破那一張薄紙的尷尬。

厲蕭寒冷盯著慕容正，「慕容先生一直說會給我真相，會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到了最後，卻還是心有顧慮啊。」

慕容正瞳孔微縮，臉色凝重著，「蕭寒，你想要什麼。」

這是要賄賂他，堵上他的嘴了？

看來，早知道真相的慕容正這是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不懲罰某個人，而張丹不敢說話，是因為被威脅，甚至威脅張丹的理由裡，還有他蕭寒的名字。

張丹心有愧疚，被他質問，甚至離開時，都一遍遍的說，小少爺，離開上津，拿著你母親留下的財富，離開這，獲得自由……她那愧疚卻沉重的眼神在告訴他，小少爺，我不能說，但你也知道答案，和某些人對上沒好果子吃，你不要追問了，命最重要。

張丹沒說出的話，厲蕭寒清楚。

張丹可惡，卻比在場這些人更有良心。

她當初選擇了手下留情，雖沒有將孩子留下來養，卻也沒有殺死他，她隱瞞了這個孩子活著的事實，她一直記掛著當初自己蒙昧了心腸犯下的罪孽，到最後也不忘暗示他離開這裏，和芸夫人的心願一樣無拘無束、自由的活著……她的心不壞，當年她丈夫得了賭癮，還不知道背後有沒有什麼貓膩呢，一個付了首付款，決定將一家引上正軌的男人，怎麼突然莫名其妙的犯了賭癮……

淳樸的鄉下人，怎麼就遇到了這樣的災難。

逼得張丹走上了歧路。

「慕容先生覺得，我還缺什麼？」厲蕭寒冷笑。

慕容正沉沉皺眉，「蕭寒，你想要的，終歸是你的。為了給你一個交代，我可以做一個決定，從今天起，慕容家族主母宓秋，因身體染重病，不得不居住在郊區別院養病，二十年內不得歸。」

此話一出，現場氣氛波動，難以平靜。

「染重病，去郊區別院養病？這不是變相監禁嗎？」

「這和送入監獄沒什麼區別，只是物質上好很多而已。」

「父親，不要這樣做，母親是你的髮妻啊，她為你孕育了一雙兒女，還幫你扶持了這樣大的家業，這些年，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慕容沛珊驚呆了，知道這一刻會到來，卻在事情到來那一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哭著祈求。

慕容子瑜沉沉闔了下眸子，靠在沙發椅背上，滿臉的內斂沉寂。

他心裏沉沉震動。

慕容子瑜壓根沒想到，慕容正會在關鍵關頭維護宓秋。

二十年監禁在郊區別院，物質不缺，依舊奢華富貴，只是沒了自由，剝奪了權勢而已，但沒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