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勢力」城市海選的地點，就定在金耀元申的頂樓一號會議室裡。金耀酒店從來都沒有像這幾天這麼熱鬧過。雖然酒店為比賽單開了綠色通道，但大堂裡仍然時刻都是一副人山人海的樣子，停車場上停滿了各種型號的車子。酒店各個部門的員工都進入滿負荷工作的狀態，大堂和一號會議室保潔加派了好幾個人手。

幾乎每個保潔員除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外，都排了大堂和會議室輪值的班。尹小芽卻是一個例外。肖梅單獨找她，對她說：「你只要負責好梁申的房間，其餘一切都不用你管，伺候好這位爺，比什麼都重要。」

看著其他保潔員羨慕的眼光，尹小芽依然我行我素。她現在不太急於逃出梁申的房間了，他說他隻想要一個安全的保潔，是啊，不管認沒認出來她，無論是尹月還是尹小芽，至少，她是安全的。

尹小芽朝自己冷笑，原來，她還有這個功用—安全。這樣也好，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乾，她也實在沒必要再為過去糾結。就算尹月沒了，尹小芽的內心依然是高傲的。

佟妍海選的那一天，尹小芽在梁申的房間裡打掃。她和佟妍約好，以後不許再來酒店找她。所以佟妍一個人直接去了會議室。

梁申很忙，房間裡一屋子人，滿桌子都是電腦電源線。梁申和幾個公司核心人員分別盯著電腦屏幕的一號會議室海選和J大的大學生海選轉播。

這個城市因為是主辦城，所以是海選的最後一站。前面幾個城市，隱身和裕仁兩家公司算是平分秋色。按照經驗，這個超級都市最容易出好苗子。包括一號會議室的海選現場，梁申派了得意的人過去，他盯著屏幕看，只要有合適的人，立刻就會通知手下去接觸。

簽不簽的兩說，先接觸一下為日後留個伏筆也是好的。

一號會議室的海選和J大同時進行，梁申面前的兩台電腦上輪番播放著兩個海選現場的畫面。

歌手一個一個的上上下下，任祺指著屏幕說道：「這個J大的寧夢，雖然長得矮，面相也有點嬰兒肥，不過嗓音很不錯，海豚音和現在很紅的海豚音公主有一拚。不過好像她簽了一個小工作室，有點可惜。」

梁申搖搖頭，說道：「海豚音已經和公主劃了等號，任何人唱海豚音都會讓人覺得是在模仿公主。嗓音條件雖然不錯，但她的身高，外形都太普通，很難推出來。沒簽也沒什麼可惜的。」

任祺挑挑眉，說道：「我就是說這點可惜啊，她如果簽了我們，我們會根據現在的市場需求，重新為她鋪一條差別化又適合她的路。可是她簽了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工作室，他們哪有我們這麼多的資源啊。」

梁申笑了下，說道：「行了，真以為自己是伯樂啊！看見什麼都想雕琢雕琢。你怎麼就知道人家的工作室帶不出好人呢！」

任祺撇撇嘴，說道：「能帶出什麼好人？那家工作室我知道，負責人姓沈，名聲特別差，天天琢磨怎麼拿手底下的女孩子混夜店賺錢，心術不正，怎麼可能帶的出好藝人？」

梁申點點電腦屏幕說道：「別人的事，跟我們沒關係，看其他人吧！」兩邊場地分別又過了兩三個選手，任祺忽然眼前一亮，指著J大的屏幕說道：「哥，你們J大真的是人才輩出啊！剛才那個嗓子好，這個長得可真漂亮！錐子臉，大眼睛，活脫脫二次元裡走出來的女主角啊！」

梁申掃了一眼過去，看到女孩胸前別著的大名牌，叫「張萌萌」，他隨意的說道：「這種臉型撞臉的太多了，辨識度不高，而且，審美標準是會隨時間而改變的。可以接觸一下，這孩子音質一般，留意後續，暫時不用特別關注。」

任祺點點頭，給現場的人轉達。他掛斷電話，一轉頭眼睛注意到另一個電腦上，驚叫道：「哥，這不是那個大姨媽十三歲的佟妍嗎？她怎麼在城市海選現場啊，她不是J大的嗎？」

梁申轉頭看過來：「佟妍？」正說話，佟妍已經做完自我介紹，開口唱歌了，她一開嗓，任祺倒抽了一口冷氣，梁申「刷」的轉過頭，將目光盯在正在勞動的尹小芽身上。

佟妍唱的是一首已經辭世的，九十年代的女歌手的老歌。這首歌音域不寬，但難度很大，尤其是裏面百轉千回的女人味兒，是少女很難駕馭的。

音調起伏不多，可是在聽起來很平的調子裏，有很多顫音和小滑音。如果一帶而過的演唱，就會覺得這首歌過於刻板，毫無情緒。

如果過於在意這些音階，又會讓人覺得用力過猛，刻意做作，是首非常不容易出彩的歌。這是業內人士普遍定性的，不適合作為比賽用的歌曲。

然而就是這首看似平淡又很難演繹的歌曲，被佟妍唱出了回味無窮的女人味。透過這首歌曲，你似乎能看到那名已經辭世的女歌手藏在每一個音符裡的靈魂，如泣如訴的演繹著屬於一個女人百味人生。

佟妍的衣服穿的中規中矩，恨不得把領子捂到臉上。長發披肩，一點點的褐色，直直的垂下來，妝容也很淡，讓人可以一眼便看到她的年輕。這種禁慾式的打扮，更加激起了人們對她的好奇心。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就是在近乎單調的唱歌，卻讓聽眾們有種想衝上去撕開她的衣服，看看裏面究竟是怎樣的衝動。

任祺的嘴巴張開就忘了合上，手還保持著指著電腦的樣子，彷彿被人喊了「時間停止」一樣的一動不動。

梁申按了按胸口，目光定在勞動中的尹小芽身上。這首歌第一次面世就紅遍大江南北，但是因為上口實在是困難，紅了一段之後就逐漸銷聲匿跡了。後來那個女歌手辭世後，這首歌又被翻出來紅了一次。

只是能駕馭它的人寥寥無幾，隨著女歌手被人淡忘，這首歌再次淡出了公眾視野。像佟妍這個歲數的女孩子知道的非常少。然而這些並不是梁申感到驚訝並留意的原因。

他之所以會覺得驚訝，是因為當尹小芽還是尹月的時候也唱過這首歌。但沒有發佈，只是小範圍的幾個人聽過，他是其中之一。

當時大家都建議尹月把這首歌翻唱一遍，不過後來因為那位已經辭世的女歌手家人難尋，工作室也解散多年，找不到版權歸屬，最終只有作罷。

佟妍在唱這首歌的時候，梁申注意到尹小芽動作僵了一下，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幹活。梁申就明白了，佟妍唱這首歌，一定是尹小芽輔導過的。

他「噌」的一下站起來，吩咐道：「任祺繼續盯著，小胡跟我上去一趟。」說完他就往外走，走了兩步，發現沒人跟上來。他轉過頭，發現任祺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表情一動沒動，他眉毛一揪，聲音大了些：「任祺！幹什麼呢！」

任祺這才回過神兒，他慌忙合上嘴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連連回應著：「哥，哥什麼事兒？」梁申把話又重複了一遍，任祺重重的「哦」了一聲，答道：「好，哥你放心吧，這裏交給我。」

說完這句話，他又對小胡說道：「你跟申哥去吧！」結果小胡也沒有反應。任祺和梁申一起朝小胡看去，那孩子面無表情的盯著電腦屏幕，就像塊石頭一樣。

任祺喊他：「小胡，小胡！」小胡還是沒反應。任祺扭頭看了一眼臉色明顯黑了的梁申，伸過一隻腳踢了踢小胡的腳尖：「申哥讓你跟他上去呢！」

小胡這才身子一晃，打了個激靈，臉色也「唰」的一下變的緋紅。他疾走了幾步，站到梁申身邊，沉悶的說道：「好的申哥。」

梁申表情不悅的看了他一眼，想要發作，在看到他耳根沒有褪乾淨的紅色後，只是淡淡的說：「走吧，去現場。」

小胡原本尷尬的眼神閃過一絲興奮，隨後又變成平時冷冷的木頭模樣，跟著梁申走了出去。電梯等了一小會兒才爬到十九樓，門一開，梁申表情一變。他和和裏面的人四目相對，互相打量。

接著，裏面的人露出一個標準的「皮笑」，對梁申說道：「怎麼，梁總的身份，也按耐不住要去頂層轉轉？」

梁申也露出影帝的招牌笑容，邁步走進電梯，和裏面的人打招呼道：「萬總不是連酒店都不肯住麽，怎麼也坐不住了麽？」

萬宇仁只是淡淡的笑，他把目光定在小胡身上，說道：「孩子，我說過，什麼時候膩了，你都可以回裕仁，我想辦法包裝你。」

小胡只是很靦腆的笑笑，說道：「萬總說笑了，我這塊朽木雕不出來。」萬宇仁也不生氣。他看著梁申，問道：「你也是為了佟妍上來的吧？」

梁申斜睨著他問道：「萬總是打了什麼主意？」

萬宇仁呵呵一笑，態度依然很隨和的說道：「我只是很高興。」

梁申正色道：「高興什麼？」

萬宇仁笑眯眯的盯著電梯門裏映襯著的梁申，語氣溫柔：「我很高興在這裏遇見你，那就說明……那姑娘也不是你的人，否則……」

梁申氣場一變，等著萬宇仁說下文。

電梯門打開，萬宇仁越過梁申率先走到電梯門口，壓低聲音對梁申說道：「別跟我搶，我得不得到的話，誰也別想得到……你懂的！」

梁申神色大變，萬宇仁已經輕笑著朝會議室走去。

梁申站在電梯門外，攔住朝前走的小胡，低聲說道：「等一下。」

小胡停下腳步，發現梁申的臉上是很少見到的陰冷臉色，他覺得有響動，低下頭，看到梁申的手握成拳，骨骼「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