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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師傳奇之軒轅塚》第二十三章
應龍的話讓影狩沉默了許久。他的話中氣十足、信心百倍,並不像是垂死之人臨終前的狂妄咆哮。

這年輕人為什麼會如此的自信?

影狩也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哪兒犯下了錯誤。他還沒有察覺到,被夙夜的圈套成功設計之後,他的信心已經開始逐漸動搖了。

而應龍雖然渾身受傷,但是氣勢卻不降反升。

應龍沒有給影狩太長的思考時間,很快發動了攻擊。

他雙手中指和食指互相扣住,向前平伸,靈力從全身的各個角落向指尖聚攏,在指尖形成一個圓形的光團。光團只有一個雞蛋那麼大小,但是從光團周圍輻射出的強大氣流卻把地面上的積雪都吹了起來。

影狩心中不禁一凜。這青年果然不是個簡單人,昆崙山的結界如此之強,他居然還可以在中間聚集出如此大的靈力光團,若不快點除掉,一定會壞了大事。趁著青年全神貫注於聚集靈力的時候,他驅動黑影,從幾個方向飛快地嚮應龍發動了攻擊。

鮮血向四周噴射著飈出,將雪地上染成鮮紅一片。黑影從不同方向刺入應龍的身體裡,驕傲的青年只是皺了皺眉,膝蓋略微鬆動了一下,但是仍堅持著吞下一口血沫,繼續向指尖集中靈力。

怎麼可能?這小子居然連躲都不躲。他不要命了嗎?還是……他根本就是把所有的力氣都賭在了這一擊上面。

此時應龍指尖的光團已經慢慢變得像一個小孩的腦袋般大小。他雙臂一振,指尖光團脫手向黑色的帷幕疾飛而去!

「看我的絕技,龍紋狂氣彈!」

就在應龍攻擊的一瞬間,十幾束黑影再次從帷幕裡穿刺而出。應龍身負重傷,腳步不便,雖勉力躲閃,但是還是被黑影刺出了幾道血口子。

那顆淡藍色的光球在空中旋轉了一下,竟直直向影狩所在的位置飛來。

影狩正欲繼續操縱影子追殺已是強弩之末的應龍,但沒料到這光團居然不偏不倚正好飛向自己所在的地方。他忙收回攻擊中的影子,閃身從暗影帷幕中躲開。

「這小子居然一開始就能找準我的位置,運氣實在不錯!」

他一邊想著一邊在黑影中移動身形。難道他是憑藉什麼指示才找到的嗎?

他正想著,但覺得身後一股逼人的氣勢正漸漸靠近,轉頭一看,嚇得差點魂飛天外。

原來那淡藍色的光團竟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離他的身體只有毫釐之距!

影狩邊躲避從身後不斷追擊上來的光團,邊抽空從黑影中仔細觀看著應龍的一舉一動。強壯的青年將身體擋在受傷的夙夜和香奴前面,渾身上下十幾處大小不一的傷口上流出的鮮血已經凝固成一條條血帶,掛在他的身上。青年雖然身負重傷,但目光炯炯,神采飛揚,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併攏豎起,正在不斷搖動。

就是這個了!他的指點有微弱的靈力流動,雖然難以辨認,但是我還是可以察覺到。光團果然是這小子控制的!

但是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能夠將我的位置猜得如此精確?

一定是在我不經意的時候做的手腳。剛才發生了些什麼,一定要快點想起來。

我首先以操影術擊中了那兩個女孩,然後又以多束影子擊中了那小子,他們的鮮血噴濺出來,到處都是……

奇怪!以那小子的身手,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被我的影子擊中才對,但是他卻躲都沒有躲,好像……好像就是故意等待著讓我攻擊他似的。

難道他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讓我擊中他?或者說,這就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血……他的血……噴濺出來的鮮血……

對啊!血!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攻擊他而後飛濺出來的血,我身上一定被沾到了!

他一把扯過鬥篷仔細查看,果然在鬥篷的一側,星星點點地沾上了一小塊血跡。

他忙把鬥篷往裏一收,將鬥篷的正面朝向身體內的方向。

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健壯的青年立刻愣了愣,沒來得及驅動光球的方向。光球順著剛才前進的路線直飛出暗影織成的帳幕,在不遠處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

「想不到,你居然這麼快就發現了。」應龍放下操縱光球的手指,緩緩道。

「我也想不到,你讓我打中你,原來就是為了在我身上留下可以追蹤的痕跡。」影狩暗中長出了一口氣,心裏充滿了對應龍的欽佩。

應龍卻苦笑道:「可惜這次還是失敗了。」

影狩道:「你雖敗了,但卻不冤。只能說你的對手比你更狠、更專註、更仔細。這個世界便是這樣,若要生存,就必須要強過其他的人,弱者是沒有資格生存下去的。但你不是弱者,你之所以輸,只因為我比你更強。」

「呵呵……你錯了……」應龍輕笑幾聲,緩緩直起身,將九轉玄弓從背上取下,搭上震天箭,拉開弓弦,瞳孔如炬,直視前方的黑暗。「我說我這次失敗了……並非承認自己輸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這樣一直嘗試下去!」

在盤旋如蛇般纏繞在玉珠峰的山道上,張尋則被三面鬼逼得步步後退,幾次險些失足掉入萬丈深淵之中。

一開始小視這鬼怪看來是最大的失誤,沒想到他看起來身材龐大,但是卻十分靈活。自張尋以湛盧寶劍斬中它之後,就再也沒有能靠近他的身畔。和一開始緩慢如同蝸牛般的攻擊速度不同,他的動作在第二次攻擊開始便快如閃電,而且越來越快,力量也逐漸增強,讓張尋疲於招架。

但是最可怕的還有一點,就是鬼怪頸上的頭顱竟也隨著戰鬥不停旋轉著。一會兒是喜笑顏開的臉睜開眼睛,一會兒又換成愁容滿臉的臉,再過一會兒又換成了凶神惡煞的臉。三張臉互相交替,似乎是在以一敵三,鬼怪的身體也沒有顯示出絲毫的倦怠,倒是在呼嘯的暴風雪中作戰的少年體力有些不支起來。

此時,三面鬼又是一招攻來,少年忙從符囊中取出符咒,左手揮動,符咒在他身前列出一道光芒閃耀的金色障壁。鬼怪一拳擊去,拳頭和障壁兩相碰撞,竟迸發出金色的火花。這火花彷彿對鬼怪有傷害作用,他明顯吃痛,身體向後退去,甩動著手,嘴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就在鬼怪退後的片刻之間,張尋立刻抓住時機轉守為攻。他再次掏出兩張符咒向前扔去,雙手結印,一道靈力從掌中射出,直接命中飛舞著的符咒。

「仙靈符法!風嵐雪舞術!」

兩張符咒隨著靈力的驅動左右遊走,竟逐漸形成了一股移動著的颶風,颶風將周圍地面上的積雪捲起,宛如在夜空中飄舞著的白色絲帶。在漆黑的天幕映襯之下,真是讓人心曠神怡的瑰麗奇景。

但這奇景的美麗背後卻隱藏著驚人的殺傷力。盤旋著捲起雪片的颶風向三面鬼迎面颳去,鬼怪連忙錯身避讓,但颶風捲起的強大吸力卻將他的半個身子拉入風軌中,只聽得「坷垃」一聲,鬼怪嚎叫著拚盡全力彈開身體,一隻右臂卻已被旋風齊齊截斷,「啪」地落在張尋身前的雪地上。

張尋仔細一看,竟大吃一驚。

這手臂看上去雖酷似人類手臂的形狀,外面也覆蓋著人類的毛皮,但裏面卻是由木頭和銅鐵製成,在驅動身體活動的關節部位,居然還裝著可以彎曲臂膀的齒輪!

怎麼回事?這傢夥竟然不是普通的鬼怪,而是機械?

少年還沒想清楚其中的究竟,三面鬼又是一聲長嗥,斷臂的空洞處突然伸出一股黑色的煙塵,像條蛇般疾飛過來,將落在地上的手臂牢牢捲起,倏地收了回去。而後斷臂竟然自動拚在三面鬼的身上,鬼怪活動活動臂膀,咂咂嘴,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樣。

「既然我能斷你手臂一次,就能斷第二次,來吧!」少年因這次攻擊重拾自信,手指向前一伸。颶風隨著他的指示再次向三面鬼撲面捲去,強大的牽引力將空氣中的凍氣都凝結在一起,似乎隨時可以將靠近的一切凍成冰塊。

三面鬼大吼一聲,雙手平伸,掌中噴出一股黑色的煙霧,像堵牆一樣阻住了旋風前進的路線。旋風不停地轉動著,下方厚厚的積雪被不斷向四周揚起。三面鬼漸漸抵擋不住颶風的強大推力,腳下慢慢開始滑動。

就在這時它的脖子突然滴溜溜轉了一圈,那張喜笑顏開的臉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將脖子一扭,和愁雲密佈的臉並列瞪著前方,緊接著那臉張開嘴呼嘯一聲,如同女子般尖銳刺耳的聲音直入三面鬼製造出的黑色煙霧中,旋風竟也被推開了幾尺的距離。

「休想得逞!」眼見三面鬼的兩張臉都睜開了眼睛,少年心中不由得暗自驚奇。但他手上卻絲毫不敢放鬆,雙掌平推,颶風又加大了前進的力量,將三面鬼再次推回原處。

颶風旋轉的力量越來越強,捲動的氣流和周圍的空氣發生摩擦,竟在白色的飄帶上點綴出點點金色和紅色的火花;氣流捲動的聲音低沉濃鬱,如同號角在長空嗚咽。

只差一點點了!只差一點點了!

少年幾乎將身上所有的靈力都傾注到這颶風之中。席捲天地間萬物的強大力量終於衝破了三面鬼築起的那道黑色氣流,直向怪物碾壓而去!

「成功了!」少年幾乎興奮得跳了起來。

但他高興得太早了。就在此時,三面鬼最後那張青面獠牙、凶神惡煞的臉也抽動了一下肌肉,緩緩地張開了眼睛,鼻孔朝上方聳了聳,噴出一股青煙。

隨後第三張臉迅速隨著扭動的脖子轉向前方。三面鬼將身體向前伸出,脖子拚命扭動,三張臉的嘴同時張開,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

這聲怒吼聲如洪鐘,好像在平地裡響起了一聲巨大的雷鳴,憑空捲起了一股強大的氣浪,將張尋正在驅動著的颶風吹得無影無蹤。

張尋伸著手指,像石像般呆若木雞。

他的這道法術是用靈力組成的風壓來進行攻擊,而對方只是一聲吼便能將他的靈力吹散,這簡直也太匪夷所思了。

緊接著,怒吼聲捲起的這股強風向他撲面而來,他連忙將身體靠在旁邊的一塊巨石上,隻感覺烈風如刀割般劃過他的面龐,將他臉上割開了數道血口子,身上的衣服也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強風將他狠狠地推向後面,背靠著的巨石上居然出現了一大圈龜裂的紋路。

三面鬼雙手向身體兩側張開,兩膝微屈,背部高高聳起,持續爆發出怒吼。

風壓的強大讓少年的呼吸漸漸變得困難起來,而且同時襲來的還有鬼怪的聲波,將他面部的肌肉震得一陣抽搐,耳朵也滲出一絲鮮血。

好在這吼聲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隨著強風和聲波的停歇,他的身體沿著被颳得支離破碎的巨石慢慢坐倒在地,臉上呈現出無力的蒼白,就連喘口氣都十分困難。

沒等他站起來,三面鬼又出現在他眼前。

巨掌一揮,他就如同一隻小雞般,被狠狠掐在腰間舉了起來。並排長在脖子上的三張怪臉分別用不同的表情直視著他,隨後同時發出一陣桀桀的怪笑,手腕一震,將他用力地扔了出去。

少年剛剛從風壓的痛苦中稍有緩解,又立刻被扔出幾丈遠,重重地落在地面上。雖然積雪厚及腳踝,但是強大的衝擊還是讓他感到身體內一陣翻江倒海。

三面鬼又一次搶在他還未站起身來之前出現在他面前。

怪物吼叫著兩掌拍在他的身上。他胸口一麻,鮮血從口中流出,濺到了三面鬼那張愁雲密佈的臉上。那張臉立刻發出嗷嗷的怪叫,另外兩張臉馬上伸出長舌,將他臉上的血汙舔舐得乾乾淨淨。少年看了感到全身發毛。

緊接著,巨大的握力從他腰間傳來,巨大的鬼怪顯然是厭惡了這樣貓捉老鼠般的無聊遊戲,雙手緊緊攥住他的腰部,將他從地面拎起。兩隻強有力的臂膀不斷向中間施加著壓力,少年全身的骨骼也被捏得發出哢哢的清脆響聲。

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少年拚命用雙手撐開怪物的巨掌,但是還沒等他脫身,三面鬼又立刻將雙手合攏,這次施加的力道比剛才還要迅猛,他已經再也抵擋不住,雙手鬆脫,被狠狠卡在鬼怪的掌中。只聽到哢噠一聲,他的手骨竟已經碎裂了。

鑽心的疼痛襲上少年的心頭,但是下一秒,手臂上竟傳來一陣麻麻癢癢的感覺。他睜開眼睛,發現鬼怪體內突然湧出數股黑色的煙氣,緩緩鑽入他碎裂的右臂中,骨骼彷彿又得到了重組的活力,慢慢拚湊到一起。手臂上的肌肉忽而隆起、忽而陷入,慢慢竟變成了鬼手的形狀。

就在此時,黑氣突然從三面鬼的身上消失了。鬼怪突然鬆開了控制著他的手,雙手捂住三張臉,仰天狂號。少年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雖然變化出了鬼手,但卻還是沒有力氣反擊,只能呆若木雞地看著狂躁的三面鬼。

突然,三面鬼停止了瘋狂的跳動,站住身子,三張臉垂向地面,好像死了般一動不動。

少年豈能放過這樣的天賜良機。此時他的力量剛剛恢復了一些,便馬上翻身躍起,用最快的速度舞動著鬼手向三面鬼衝去。

但就在他衝到鬼怪面前的那一瞬間,三面鬼卻突然抬起了頭,左右兩張臉上的麵皮從中間直著裂開,麵皮向兩側翻出,露出被包裹在其中的另外一張臉。

這兩張臉竟然是張尋無比熟悉的兩張臉!

他在一瞬間也呆住了。

兩張臉的主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輕輕開口說道。

「果然是你……我們的孩子……」

張尋再也無法抑製住內心的痛苦和掙扎。鬼手無力的垂在身邊,腳步也變得無比的沉重。彷彿在這一刻,所有的痛苦都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背好疼,胸口好疼,頭也好疼,好像就這樣靠過去,靠在她的身邊。他的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在風雪的阻滯下緩緩地順著臉頰淌下。

他輕輕張開嘴唇,說道。

「爹爹……娘親……」

「你那弓射出的箭,是可以追蹤敵人的氣的吧。」影狩看到應龍擎起九轉玄弓,平靜地說道。

「哦?你居然知道?」

影狩面無表情地點頭:「當然,我們的情報一向是非常靈通。況且你以此弓連取了蜃氣妖和摺紙妖二妖的性命,要想讓我不知道,恐怕也有點兒難。」

他又補充道:「不過我告訴你,為了練習暗殺術,我們百鬼部落的人都有過特殊的處理,不會留下一點氣息。所以,這弓是不可能追蹤到我的氣息的。」

應龍眉毛一揚,道:「試一試不就知道了!」他將弓弦用力拉緊,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秘的笑容。

他只是將手指一松,震天箭呼嘯著飛入空中,在空中倏忽盤旋了兩下,立刻轉頭向地面重新飛來。

就在箭矢即將到達地面的一瞬間,應龍突然笑了笑道:「我根本就不是為了捕捉你的氣。」

話音剛落,帶著風雷之聲撲面襲來的震天神箭哧地貫穿了應龍的身體,健壯的青年身子一軟,雙手拚命握住了神箭,血順著箭桿慢慢地流出來,滴落到地面。

這一下完全出乎影狩所料,他呆了半晌,張開口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拿箭射自己?」

應龍滲著鮮血的嘴唇露出一絲笑容。震天神箭雖然沒有命中他的要害,但也從他的側腹刺入,傷及內臟,血流不止。他舒了一口氣,將阻擋住眼淚的汗水抹去,道:「我射出這一箭,根本就不是為了追蹤你的氣,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說著他大喊道:「震天神箭,繼續追擊!」

神箭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竟然又飛速衝刺,雖然應龍被掛在箭上,但是神箭的速度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反倒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影狩眼見神箭撲面而來,連忙閃躲。但沒想到無論怎麼躲,震天神箭就是在他身後窮追不捨!

眼看著速度越來越快,就要追上了!

應龍張開血淋淋的嘴巴,大笑道:「難道你還認為我是為了追蹤你的氣才射出這一箭的嗎?」

看著青年滿嘴的鮮血,影狩彷彿也明白了:「原來!原來你為了射中我,不惜讓你的箭矢追蹤自己的血跡!」

「哈哈!恭喜你猜對了!所以,跟我一起死吧!」應龍大吼著。震天神箭帶著一股風雷的咆哮直接命中影狩的後背,巨大的衝力將兩人的身體一起向前方猛地抬起。順著神箭前沖的力道,雪地上被兩人汩汩流下的鮮血染成了一道血紅的緞帶。同時,影狩設下的暗影帷幕也消失了。

「你……你居然用自己的血……」影狩感到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貫穿身體的傷口裏湧了出來,慢慢向全身蔓延,意識正在一點點遠離自己。

「哈,你……你沒想到吧……」應龍雖然也氣息奄奄,但語氣卻頗為得意。

「的確,的確想不到……你居然為了打敗我,連自己……也賠進去……」影狩咳咳地吐出幾塊凝血,緩緩道。

「沒辦法……你的法術太強,我別無他法……」應龍嘆了口氣,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兩人背靠背串在震天神箭上。「以我自己的血作為觸媒,就算……先擊中了我自己,也一定能找到……你的蹤跡……」他吃力地笑笑,道:「你,現在……終於也可以……解脫了……」

「為何……如此說?」

「你跟我……有點相似。」應龍輕聲道。「你身上……也背負著被詛咒的……命運。你的親人,將影子傳給你的……時候,就是給你栓上了……幾十條詛咒。現在你快……快要死了,這厄,厄運……也馬上就要離開你的身體了。」

「說得也是……說得也是啊……」影狩低著頭,身體慢慢地向前垂落下去。

「真,真夠倒霉的……死,都……死在別人的後面……」應龍也感到眼前突然白茫茫的一片,不是雪的白色,而是意志頻臨崩潰前的蒼白色。他看著已經沒有了任何景物的世界,突然感覺到無比的空虛,

他喃喃地說道:「真是……累啊……」

「爹爹……娘親……真的是你們……真的是你們!」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看來我和你父親的感應沒有錯,是你,我們的孩子!」

左邊那張裂開的臉中呈現的面孔,赫然便是張尋的山魈母親。

「孩子……好久不見,你長大了不少,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右邊的面孔則是威嚴的山魈族長。

「爹爹,娘親……你們,你們不是已經變成鬼氣重新修鍊去了嗎?怎麼在這裏?」

「說來話長。孩子,我和你娘本已化成鬼氣在靈界重新修鍊,突然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怪力將我們吸入一個容器中,然後又被取出放置在這具木頭和鋼鐵做成的傀儡裡。這傀儡便是以鬼氣來驅動的,我和你娘的鬼氣是較強的兩股,所以來控制這怪物的大腦。剛才我們偶爾出現了意志清醒的時候,突然感到好像有你鬼手的氣息,便強行奪過了這怪物的控制權……」

「難道這怪物不是爹爹和娘親控制的嗎?」少年問道。

山魈母親搖了搖頭:「不是,我和你爹只不過是將鬼氣賦予給這怪物行動和思考的力量,但實際上這鬼怪是一個老人操縱的。」

「是一個身穿黑色鬥篷,上面綉著黃色雲紋的瘦小老人嗎?」

「孩子?你見過他?」山魈父親的口氣變得異常嚴肅。看到張尋點了點頭,他又道。「那老人說不出有多詭異,不但可以用怪異的裝置看見鬼氣,還可以將無數鬼氣聚合到一起,融入這具傀儡之中。今日幸虧是我和你娘親操縱這怪物的腦袋,而且突然得到意識並將其中的一部分鬼氣逼出來給你,否則你恐怕已經小命不保了。」

沉默片刻後,張尋哽咽著開口道:「爹爹……娘親,我真的好想你們……」

「孩子,我們也很想你……」山魈母親笑道。「記得你爹曾經說過嗎?我們會再見面的。想不到再見來得如此之快。看到你長大了,娘親真的很開心……」

「對不起,娘親,我竟然忘了你們的血海深仇。「張尋想到當初知道真相時的震驚,就痛苦得想要以頭搶地。

「傻孩子,記得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做什麼呢?人間為了仇恨拚命廝殺,但是最後換來的又能是什麼。娘不要你為了替我們報仇,和同類相殘,只求你能夠平安快樂,活得無拘無束。那樣我和你爹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開心得笑出聲來呢。」

話雖如此,張尋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愧疚,痛哭出來。

「兒子!你要記住,雖然我們並無血緣,但是你的體內,永遠有我們魈族的氣在!生在這世界上一天,就永遠不要忘記你是魈族的兒子,不要丟魈族的臉!」

山魈族長一番豪壯的激勵讓少年頓時氣宇軒昂,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挺起了胸膛。

「好了,快擦乾眼淚。接下來,我要你乾一件正事!」

「爹有何吩咐,請儘管說!」

三面鬼被長毛覆蓋的胸口突然向兩側打開,裏面無數的齒輪和軸承正在緩慢地運轉著。當中的一根豎著的木杆中間,卡著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裏面浮動著紫色和綠色的氣體。

「這是控制整個三面鬼的中樞機關,那老人就是利用自己的靈力和這個中樞發生連接來操縱三面鬼。我和你娘親已經暫時讓這中樞癱瘓了,但是我們的力量不能維持太久。趁現在我們還控制著中樞的時候,你快用你的鬼手將它打破,把三面鬼體內的百股鬼氣都吸入鬼手,這樣三面鬼就成了一堆廢木爛鐵了!」

在大好的機會面前,少年卻猶豫了:「什麼……要我打破它,但是,但是那樣的話,爹……還有娘親,你們……」

「是的,我們都會煙消雲散,不復存在……」山魈母親帶著微笑緩緩說道。

「怎麼可以……怎麼能這樣。不!我不會打這中樞的。爹,娘親,我來想辦法,一定能把你們從這裏面就出來。對了,找我師傅……我師傅他很厲害……他……」

重重的一記耳光打在少年的臉頰上,他被打得懵了。揮動巨掌的是咬著牙的山魈族長。

「你到底在想什麼!若不犧牲掉我們,就別想贏得這場戰鬥的勝利。如果被那老人再奪回三面鬼的控制權,恐怕你所有的心血都將在此付之一炬。天下將再無人能阻止他們的陰謀!這些,你到底想過沒有……」

少年被久違的父親的呵斥說得低下了頭,一言不發地看著地面。

山魈族長的語氣稍稍放緩:「你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既然上天賜予了你這樣奇特的體質,就一定是想要你完成其他人所不能完成的事情。孩子,你要做的事情太重要了,你不能被自己內心那些脆弱的情感所絆住,這不是成大事者該做的。」

「難道……難道成大事,就必須要犧牲自己的至愛親朋嗎?」少年仰起頭,淚水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斑駁的痕跡。「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寧可不要做什麼大事,我寧可就這麼簡單平淡地跟在你們身邊,做你們一輩子的兒子!」

「哎!你糊塗!」山魈族長長嘆一聲道。「如果世界落入這幫喪心病狂的人手中,何談簡單平淡?你的爹娘將永遠淪為野心家的殺人工具,毫無知覺地做著自己厭惡的事情,永遠沒有停止的盡頭。難道你一念之仁,便能真還我們以安寧嗎?」

「孩子……你父親說得對……」慈愛的母親開口道。「如果讓我們選擇自己的歸宿的話,我們寧可願意被你的鬼手吸入其中。至少那樣的話,我們還可以一直守護在你的身邊。」

少年深深地注視著久別重逢的雙親。他那麼想念他們,甚至連一秒鐘都不願意錯過,但是為何上天卻如此殘忍,僅僅只是讓他得到了片刻的慰藉之後,就要讓他自己親手將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抹掉。

就在這時,三面鬼打開的胸腔突然「喀拉」一聲快速合攏,而後山魈父母那裂開的臉龐也開始慢慢往回收。山魈父親臉上汗如雨下,嘶聲喊道。

「不好!那老人加強了控制的力量,我們已經快頂不住了!」

「孩子他爹!我們得再堅持一會兒!」

「好!」

這對已經死去的愛侶又一次爆發出強大的力量,頑強的意志將已經合上的胸腔一點點、一點點慢慢撐開。那可以結束他們痛苦的中樞就冒著紫色的光芒,靜靜地躺在胸腔的中央。

「孩子!快點打下去!」

「別猶豫了!我和你娘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快啊!」

「啊——!」張尋在他們不斷的催促聲中,終於高舉起變化成鬼手的右臂,狠狠向著那罪惡的中樞用力斬了過去。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中樞在鬼手的衝擊下變成兩截。

「太好了!孩子!你做到了!」山魈母親的呼吸漸漸均勻,臉上的表情也慢慢平靜下來。

但是這還遠遠沒有結束,從破碎的三面鬼軀體裡湧出幾百股黑色的鬼氣,在空中咆哮盤旋著。少年的鬼手突然自行高高舉起,裏面湧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在空中飛舞的鬼氣盡數收入其中。

少年緊緊地閉上眼睛,身體被鬼手吸力所帶來的激蕩震得不斷顫抖,耳邊還回蕩著山魈父母的聲音。

「我們不會再離開你了,你並不寂寞,你有我們陪伴,一定可以做到想要做的事情。」

「孩子!接下來就要靠你了!你要記住,我們現在就在你的體內,我們永遠都會和你在一起。」

少年的手臂彷彿突然失去了依靠,慢慢垂落下來。身體啪地一聲軟坐在雪堆裡,慢慢睜開了一直緊闔著的眼簾。

眼前空蕩蕩白茫茫的一片,僅剩下那殘破的三面鬼的軀殼還留在原地。他伸指觸碰了一下那具軀殼,裏面只剩下了冰冷。

他輕撫著自己的右臂,仍然以鬼手形態呈現著的右臂以跳動回應著他的撫摸。他想,那一定是他的爹娘在對他說話,一定是的。

他對此深信不疑。

張尋終於爬到了玉珠峰的峰頂。

他找到了那個被冰凌封住的雪山溶洞。湛盧劍一揮,冰凌應聲碎裂,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慢慢走進洞中。

裏面果然別有洞天。看似狹小的洞口裏,卻是一塊巨大的空間,上面懸垂著各式晶瑩剔透的冰凌,互相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而地面上結著厚厚的一層冰,將人的影子也映了出來,宛如明鏡。

少年在室內四處掃視,目光最終定格在冰室正中的一塊巨石上。

和周圍雪白的顏色不同,那巨石呈現出古舊的青灰色,上面還染著斑駁的黑色痕跡。巨石呈八邊形,八個方位上各以刀斧刻出八卦的卦象,中央方位上有一塊圓形托盤。整個巨石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亮色粉塵,隨著冰凌射出的光耀眼地閃動著。

少年還未從驚訝中醒覺,突然從室外傳來一陣沁人的涼風,這風竟將覆蓋在巨石上的亮色粉塵高高揚起,浮在空中。與此同時,巨石上篆刻著的八卦卦象依次亮起,整個巨石嗡嗡作響,似在跳動。

一個病懨懨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天風拂塵,神石初露!一千年後,天河織機石終於又現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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