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一開口，總覺得有點尷尬。

這時，樓上又傳來腳步聲，只不過聽起來有些沉悶。

眾人頓時警戒起來，左欣欣下意識捂住小艾的眼睛，後者的小手卻偷偷扒開一條縫，然後發出一聲驚嘆：「哇哦！」

只見一隻碩大的維尼熊從樓梯上慢吞吞往下挪動，動作笨拙又可愛。

「維尼熊！」小程一眼就認了出來，邁著小短腿跑過去，小艾也掙扎著想下去：「媽咪放我下來，我要去找哥哥！」

兩個小傢夥絲毫不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左欣欣等人清清楚楚，能幹出這種事就只有季司庭了。

沒想到小蜻蜓的馬甲失效，他就換了個馬甲出現。

小程小艾跑上樓梯，學著季司庭笨拙的樣子往下挪動，後者似乎也覺得這招有效，突然一屁股坐在樓梯上，小程小艾也跟著坐下來，好在樓梯上鋪著地毯。

「維尼熊你好啊，我叫小艾，那是我哥哥小程，你叫什麼名字啊，哦對，你叫維尼……」

季司庭：「……」

見最大的安全隱患排除了，左欣欣終於鬆了一口氣，羅琳莎適時開口：「我去廚房看看，你們先聊。」

她起身去廚房，江煜城看了眼左欣欣，道：「我去陪著小程小艾。」他還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給那個傢夥。

畢竟江總自己就深受其害。

江煜城過去的時候，季司庭正好托著腦袋從樓梯口跳下來，小程小艾跟著跳下來。

小艾眨巴著大眼睛：「維尼你會跳舞嗎？」

「會啊。」季司庭故意裝作憨厚的嗓音，然後扭動著跳了起來。

一道高大身影走過來，在最近的沙發上坐下來，季司庭動作一頓。

雖然穿著厚厚一層，可他總覺得後背升起一層冷意。

小艾忙不迭介紹道：「這是我爹地，他很好的，維尼熊你不用怕。」

季司庭：嗚嗚嗚嗚不行我已經有心理陰影了……

下一刻，江煜城摸出手機打起了遊戲，季司庭終於放下心來，更加賣力地和兩個小傢夥玩。

他已經做好想好了，既然老媽同意讓左欣欣來吃飯，那就說明有很大幾率接納他們。

他之前接近呂宣，又接近左欣欣，還被江煜城打了一頓，這三個人他是得罪不起，所以他只能從這兩個小傢夥身上下手。

雖然小艾被他嚇哭過，但是沒關係，他可是百變男神，你想要的樣子我都有，不露臉沒關係，只要在你爹揍我的時候勇敢的挺身而出，這些就值了！

想到這，季司庭跳得更賣力了。

而另一邊，左欣欣和季文濤相對而坐，氣氛有些微妙。

「女兒，欣欣啊……」季文濤暗戳戳搓著手，「其實，我，你，當年……」

看他磨磨唧唧半天說不出來，左欣欣忍不住道：「你當初是怎麼認識我媽的？」

不提還好，一提就提這麼勁爆的，季文濤頓時老臉一紅：「這，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當著女兒的面，季文濤也不敢像先前那樣事無巨細地說，只能大致說了下當初的情況，最後幽幽嘆了口氣：「爸當時也是自身難保，只能拿著錢到這裡，後面的事情就不用說了，娶妻生子，然後，司庭遇見了你。」

左欣欣臉色有些微妙。

她想過無數種季文濤和宋瀟相遇的可能，結果發現自己的腦洞還是太小了。

見左欣欣神色有些奇怪，季文濤忍不住又搓了搓手：「那個，欣欣啊，其實那些原因都不重要，我也是找到你之後，才知道宋家的事情，你母親的事……我表示很遺憾。」

時隔這麼久再次提起宋瀟，左欣欣卻沒有太多悲傷，而是滿滿的驕傲：「不遺憾，我母親曾經是珠寶界最耀眼的新星，她如果活著，一定希望盛景珠寶堅持初心，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而這些事情現在已經實現了，她相信宋瀟一定會很高興。

見她這麼樂觀，季文濤倒是愣了一下，他原本還想好了要怎麼安慰左欣欣，這下好了，自己反倒成了被安慰的對象。

尤其是左欣欣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下意識想起了當初在房間看到宋瀟的第一眼，她也是那麼淡定從容，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他只能摸了摸鼻子：「你能這麼想，她一定會很欣慰。」

左欣欣微微頷首，突然反問：「你是怎麼確定我們的關係的？」

雖然她猜到是因為季司庭，但具體怎樣，還是沒辦法推測。

「是司庭從你身上拿的頭髮，就是，去探班的那次。」季文濤老老實實回答，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處於被動。

原來是那次，那次他們一起玩遊戲，其中有好幾次私聊環節，拿根頭髮，確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那次確定後，他們就開始想方設法繼續接近了。

看著眼前老實巴交像個孩子一樣的男人，左欣欣突然有些想笑，她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原來有，但是現在一看到女兒，就好像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季文濤甚至一看到她，就想起當年年少無知時被支配的那幾天，免不了老臉一紅。

「那我問你吧，你跟她只見過那一次嗎？」左欣欣道。

老季點點頭：「對，最後一天她親自送我去機場，然後讓我別再回來了。」

然後他就真的在這裡扎了根，再也沒有回去。

左欣欣默了默，當初那種情況，宋瀟的行為雖然有些極端，但她也算是把季文濤救了出去，扯平了。

恐怕她回宋家後也沒有想到，後來會發生那麼令人難過的事情。

想到這，左欣欣深吸了一口氣，她從來不做什麼太好的奢望，但是現在心裡卻免不了有一點點幻想，如果當初季文濤聯繫到宋瀟，那後者或許不會遭遇那種事情。

不過既然過去了這麼久，左欣欣自然不會有太多怨念。

季文濤卻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麼，嘆了口氣：「其實當年我試圖聯繫過，但她沒有留下任何聯繫方式，我也無能為力。」

「這不怪你，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季文濤連忙道，他看著左欣欣一臉傻笑，看的左欣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劇組見面的時候，季文濤還是個進退有度的生意人，可現在看來，他跟成功商人這四個字完全沾不上邊。

片刻，季文濤終於小心翼翼開口：「欣欣，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其實他知道，昨晚說登門拜訪的是江煜城，不是左欣欣，他們今天來，完全是想搞清楚這段時間的所有奇怪的現象和事情，並沒有說要做什麼決定。

左欣欣聞言神色頓了頓，下意識看了眼廚房的方向，季文濤立刻道：「你放心，夫人那邊已經說好了，她不會過多干涉的。」

嘴上說是不干涉太多，可更多情緒應該自己消化了吧。

身為女人，左欣欣大致能猜到季夫人的想法，換做她遇到這種事情，哪一天江煜城領回來一個女孩，說這是他很久之前和其他女人生的，她根本做不到這麼大度。

見她沉默，季文濤眼底掠過一抹黯然：「欣欣，爸爸知道你一時間接受不了，其實今天你能來，爸爸就已經很高興了，之前鬧出那麼多事情，是害怕你回國後，爸爸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一口一個爸爸，落入左欣欣耳朵裡卻是那麼陌生又熟悉。

曾經也有一個男人自稱是她的父親，可後來，他親手把她趕了出去。

這兩個字對她的意義沉重又特殊，她曾經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和這兩個字有接觸。

「欣欣？」見她怔愣，季文濤忍不住拔高聲音。

左欣欣猛地回過神，微微一笑：「沒事，剛剛走神了，我今天來，其實是想搞清楚當年的事情，至於其他事情……」

「沒關係，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哪怕你不願意接納我，起碼在Y國這段時間，你能允許我常去看你，我已經很滿足了。」季文濤忍痛讓步，心裡想的卻是有空他也得多去國內轉轉。

一晃眼，他也有二十多年沒回去了。

這番話落入左欣欣耳中卻別有一番滋味，她道：「我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如果你確實是我的父親。」說了這麼久，雖然事情基本確認了，但她總覺得缺點什麼。

季文濤瞬間聽出了其中意思，起身道：「跟爸爸過來，爸爸給你看樣東西。」

不管女兒認不認這個爹，反正爹喊得挺高興的。

左欣欣看了眼不遠處的江煜城，給他示意了一下，便跟著季文濤上了樓。

兩個人一路來到書房，季文濤徑直帶著左欣欣站在一堵牆前，左欣欣直直就看到裱在牆上的親子鑒定證書。

季文濤，左欣欣，父女關係。

左欣欣忽然愣住了。

她見過公司的機密文件，見過灰色資料，也見過死亡診斷書，甚至於當年江煜城拿著他和小程小艾的親子鑒定，都沒有被這樣好好珍藏過。

明明是見不得光的關係，居然被裱起來掛在牆上，像是多麼至高無上的榮耀。

左欣欣忽然覺得這個父親有些可愛，雖然有時候看著有些猥瑣，可他做的事情，都是些讓人感動又好笑的。

季文濤站在一旁看著自己女兒的神之側臉，忍不住眼眶一紅：「爸爸沒什麼本事，你要是願意，爸爸可以像江煜城那樣，做你身後最堅強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