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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女》第168章 有女長成
送走了王敏兒,天氣就一下子進了冬似的,說句話口裡都能呵出白氣兒了,這上了年紀的老人早早的就把厚實的冬衣給套上了。

長樂鎮近京城,也是北邊兒了,這寒冬素來要比南方來得早和快,說不準哪天突然就颳起北風飄起雪花來,那時才曬被褥曬衣的可就來不及了。

所以,趁著艷陽天,長樂鎮上的鎮民都把在櫃裡收攏起來的被褥拿出來曬著。王元兒也不例外,帶著妹子幾個將家裡頭的冬衣厚被子都翻出來,也好趁著陽光頂頂好的時候曬一下,去一去潮味兒,穿的時候也稱心。

「大姐,我這襖子可是短了,你給我比比?」王清兒拿著一件去年的花襖子在身上比著,怎麼看都短了一截。

王元兒聞言,接過她那件襖子幫她一量,可不就是短了一截,再看她的身高,都快和自己一樣高了。

這一年,日子過得雖難,但姐妹幾個相互扶持著,倒也將將過起來,喪母的陰影和傷痛也隨著時間的飛逝變得淡起來,日子過得有奔頭了,雖然因為孝中不能天天大葷,但也偶然沾點肉腥兒,姐妹幾個的個頭都竄得飛快,尤其是清兒和蘭兒兩個,身量都拔高了不少。

「是短了些,回頭讓你二姐拆了放一點下來。」王元兒笑著道,乾脆又拿過蘭兒的冬衣比了比,同樣也是短了,道:「我們的么妹兒也長高了,衣裳都不合穿了。」

為人父母者,最是樂意看到自家的孩子健康成長,王元兒這當大姐的也是一樣。

王清兒眼睛卻是骨碌碌的一轉,道:「大姐,我們有些年沒做新衣過年了。」

從前家裡不寬裕,銀錢也都掌在王婆子的手中,眼看著王敏兒年年穿新衣,姐妹幾個也就只有眼饞的份,王清兒手中這件花襖子,還是三年前打的呢。

王元兒心中一動,看向幾個妹子,姐妹幾個都遺傳了母親的白皮膚,儘管穿著布衣釵裙,但也一個個長得青蔥一般水靈靈的,都是大姑娘了。

吾家有女初長成,王元兒心中突然湧起這麼一句話。

姑娘家長大了,是要捯飭捯飭,便笑道:「成,那過些日子咱們去裁縫鋪子量量身,每人都做兩身新衣過年。」

王清兒聽了高興得跳起來,么妹兒更是歡喜得撲過來,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蘭兒有新衣裳穿了。」

莊戶人家,尤其家裡孩子多的,衣裳都是撿上頭兄姐的,像蘭兒她們幾個,哪個不是撿了姐姐們的舊衣裳穿?

瞧著妹子幾個歡喜的勁兒,就連向來內斂的春兒臉上都帶著恬靜的笑容,王元兒心中既有酸楚又有歡喜。

她們院子這邊熱鬧得很,隔壁的鐵柱嬸子便從牆頭探過頭來,看著姐妹幾個笑盈盈的,不禁打趣:「瞧你們姐妹幾個樂呵的,山那邊都能聽著你們的笑聲了,啥事兒這麼高興呀?」

再看這幾個丫頭,長女沉穩,二女貞靜,三女潑辣,四女呆萌天真,活脫脫就是四朵金花,可惜王大嫂子兩口子福氣薄,死得早,不然得有多歡喜啊!

「鐵柱嬸子,沒別的事,你也曬被呢?」王元兒笑著應了一句。

「是哩,聽著你們這鬧騰,看啥好事兒歡喜。」鐵柱嬸子呵呵一笑:「你阿奶阿爺就高興了,前兒嫁了敏兒,接下來就輪著你們姐幾個了,瞧這青蔥水靈的,都不知誰家有這好福氣了!」她一雙眼睛盡瞪著王春兒看。

王元兒心中一動,下意識地擋了一下她的視線。

鐵柱嬸子渾然不覺,隻朝著她招了招手:「元丫頭,你來,你過來。」

王元兒放下手中的厚衣,走到牆頭那邊去,鐵柱嬸子壓低了聲音道:「元丫頭,我記著你們家春兒是八月生的,如今也及笈了吧。」

莫不是看上春兒了?王元兒心中微動,臉上卻是不動聲息,笑道:「鐵柱嬸子好記性,春兒也是大姑娘了。」

鐵柱嬸子就咧開了嘴,聲音愈發的低了:「你們幾個,我都是自小就看著大的,尤其是春兒,我還幫她換過尿布呢,我還記得她小時候最喜歡追著我們虎子屁股後面跑,一口一句的虎子哥哥,別提多乖了,讓人打從心裡就喜歡,這一眨眼,從前的一個小豆芽,也長成了大人兒了,性子也好,真好。」

王元兒笑而不語,靜靜的看著她等著。

鐵柱嬸子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道:「這姑娘家大了,就該說親了,元丫頭,你爹娘都不在了,你們家就是你在做主了,可想過給春兒她們幾個尋個啥樣的人家?」

「這……你也知道,我們都還在孝期中,說親的事一時半刻也是急不得。」王元兒遲疑了半刻。

「我自然知道的,你娘她……罷,都過去了,也就不說了。倒是這孝期,雖說按定例守個三年,但有多少人守得來的?就像咱們這樣的尋常人家,守個一年的就滿滿的是孝心了,畢竟人沒了,可活人還是過日子的嘛,你說是不?」鐵柱嬸子道:「所以呀,你們也要為自己打算打算,有好的人家,說著也差不多了。」

王元兒卻是不知道怎麼接了,事關她自己都還沒成親呢,便說了一句:「鐵柱嬸子說的是。」

「女人吶,就是要找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兒,兩口子處得好,也就一家都好,我們家虎子,那性子你是曉得的,老實得像鵪鶉兒,如今在河道上幫著工,掙了的銀子都拿回來給我掌著,我也和他說了,不要他的,先幫他攢著,將來娶了媳婦兒,就交給他們兩口子自己掌著。你們家春兒呢,我就喜歡她這樣的性子,安靜乖巧的,又有一手好女紅,若是你們捨得,我肯定把她當親閨女看!」鐵柱嬸子見王元兒還是不鹹不淡的,一咬牙就將自己心裡的打算說了出來。

虎子今年十六了,是該說親了,王春兒她自小就看著長大,家又是近鄰,性子和家底如何她摸得門兒清,娶媳婦嘛,就該娶這麼賢惠的人兒,那才是持家的好手。

王元兒是能幹沒錯,做大生意,可性子瞧著就是強勢。這娶媳婦,又不是娶祖宗,不然娶回來,誰擺著款兒都說不準,王春兒就不同,女紅家務樣樣拿得出,模樣兒也標緻,如今有王元兒在前邊掌著家,嫁妝定然也不會差到哪去,最重要的是人好啊,她就稀罕這麼個性子的媳婦兒。

好的媳婦兒誰不稀罕,誰不喜歡,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她要是不早早兒的下手,將來被人定了,那可就腸子都悔青了!

王元兒對於鐵柱嬸子他們家也是知根知底的,可正因為太熟了,所以才有點犯難,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如今父母不在,她雖可作主,但她更想尊重王春兒自個兒的意思。

結親結親,結兩姓之好,關鍵還要兩個當事人相互喜歡呀,不然結了,成天吵吵鬧鬧的,又能好到哪去?

「鐵柱嬸子,這事也不是我一人能說了算,我也說了,她們幾個的婚事,我和阿爺阿奶都幫著眼,但得她們自個兒願意才行。你看……」王元兒有些為難地勉強笑笑。

「不急不急,我就跟你透個意思,你和你阿爺阿奶說說也成,問問春兒的意思也成。」鐵柱嬸子連忙擺手,又嘆道:「長姐如母,也是難為你了。」

下晌,王清兒和蘭兒都跑出去野了,難得閑著,王元兒乾脆就拉著王春兒在屋裡頭,說了上晌鐵柱嬸子的意思。

上午晌大姐和鐵柱嬸子嘀咕了半天,王春兒自然也是瞧著了的,沒想到是在說自己的事,而且,還是親事。

王春兒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燙燙的,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莫慌,大姐也不是要逼你嫁,就是問問你的意思。我也說了,你們幾個說親,什麼樣的人家自是要看,可最重要的也要你們自己心中喜歡,日子才好過,不管家世富貴還是清貧,都要自己願意,怨偶,總是艱難的。」王元兒想到自己前輩子,便有些感概,她對李地主可不止是怨偶,而是死敵了。

若是嫁人嫁成如此,再富貴,又有什麼用?不過跳進一隻沒有自由的華麗籠子罷了。

「大姐,我,我對虎子哥,就是當哥哥般看待,沒沒想到那麼多。」王春兒的心定了定,道:「再說了,大姐都還沒成親,我怎能先嫁!」

王元兒嗔道:「大姐怎麼同呢,早在之前就說了這兩年不好說親,如今要是嫁人了,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但你們不同,有好人家自然就要定下來,虎子咱們是知根知底的,他們家,如今鐵柱嬸也能去做接生這個營生,日子也不算難過,虎子人也老實,該是個會疼人的。」

她總怕王春兒和前世一樣,遇人不淑,嫁著個暴躁的角兒。

王春兒紅了臉,搖了搖頭:「我,我隻當他是哥哥看,再說,虎子哥好像喜歡梅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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