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謝傅奕抱緊了齊顏。

齊顏一直在笑，她一邊笑著，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

「快！」謝傅奕的心裏又慌了，沖滿月喊道，「快去叫張神醫！」

「是！」，滿月也是急的一頭冷汗，連忙去喊張神醫。

張神醫被滿月帶進來的時候，是打著哈切的，他走進了屋中，人看起來很困，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少夫人，又怎麼了？」

謝傅奕抱緊了齊顏，說道：「她一邊哭，一邊笑……我不知道她怎麼了！你趕緊看看！」

張神醫走到齊顏身邊，掃了齊顏一眼，甚至都沒有給她把脈，只聽張神醫道：「沒事，現在她正在經歷第二階段，不破不立……」

「可是……」謝傅奕關心則亂，明顯地很是不放心。

張神醫打著哈切說道：「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就信我吧……」

說著，又是一個大大的哈切，他沖謝傅奕又道，「你已經這麼抱著她兩天一夜了，你不累嗎？」

謝傅奕沒有理會這麼問題，只是說道：「你保證她不會有事。」

張神醫微微翻了個白眼：「我已經跟你保證過幾百次了……好了，我先去休息了，等到天亮了，再去喊我，第三天，是最難熬的。」

說完，對謝傅奕揮揮手，然後離開了屋子。

謝傅奕低下頭，看著自己懷中的齊顏。

齊顏依舊是一邊哭，一邊笑……她笑得嘶啞，眼淚流的洶湧。

滿月站在床邊，看著齊顏的樣子，擦了擦眼淚，小丫鬟咬緊了牙關，說道：「少夫人，不會有事的……」

這話，不知道是說給謝傅奕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

…………

當記憶的閘門打開之後，洪水傾泄而出，齊顏已經開始蘇醒的記憶，更加清晰了。

她已經沒了反應，又是哭，又是笑，知道她笑累了，眼淚也流盡了……

不知過了多久。

齊顏終於沒了反應，她像是被凍住的雕像一般，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倒在了凌春院。

眼中，是凌春院四四方方的天空，湛藍凝結成一個漩渦，一點點將人吞噬，直到這個人再也沒有喜怒哀樂，直到心境波瀾不驚……

…………

…………

謝傅奕抱著齊顏，一直沒鬆開過。

直到後半夜的時候，他懷中的齊顏才安靜下來，她不再笑了，也不再哭了，而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謝傅奕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忽然提起了一口氣。

齊顏的狀態太安靜了，但是這種安靜，又不像是睡著之後的安詳甜美，更像是……

謝傅奕的心口提了起來，他懷中的齊顏更像是一具屍體……

甚至都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了！

「張神醫！」謝傅奕的聲音發抖，「張神醫！」

話音落下，歐陽大夫走進了屋中。

天色未亮，屋中點著幾根即將燃盡的蠟燭，殘夜殘燭，更加死寂。

「傅奕，怎麼了？」歐陽大夫走進內室，來到謝傅奕的面前，說道，「是不是累了？」

「齊顏！」謝傅奕臉色發白，「你看看齊顏……她，她的呼吸……」

歐陽大夫上前，給齊顏搭了脈，他看向謝傅奕，輕輕嘆了口氣。

只見向來遊刃有餘的謝傅奕，此時卻很是狼狽，雙目發紅，下巴泛青，就宛若一隻驚弓之鳥一般，齊顏的一點點小動靜，都能讓他驚嚇很久……

「齊顏沒事……」張神醫說。

「可是她的呼吸……」

「傅奕，是你太緊張了。」張神醫道，「你已經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守了齊顏兩天兩夜了。傅奕，這樣，你是撐不住的，要不這樣，你去休息一下，我來幫你照看少夫人……」

謝傅奕搖搖頭，他側下頭，屏氣凝神挺了挺齊顏的呼吸，還有心跳。

很微弱的呼吸聲，還有很輕很緩的心跳聲……終於傳到了謝傅奕的耳朵中，就像是冬天裏一把火，將一個即將凍死之人從生死邊緣，救了回來。

謝傅奕鬆了口氣：「有心跳……還有心跳……」

歐陽大夫道：「我就說了，你是因太緊張了……」

說著，歐陽大夫頓了頓，繼續勸謝傅奕道：「你去休息一下吧，這樣，你才有精力照顧齊顏。」

謝傅奕搖搖頭：「我要守著齊顏。」

「可是，這樣你的身體會吃不肖的。」

謝傅奕搖搖頭，說：「才三天而已，沒事。」

張神醫張了張嘴，說道：「這三天，跟其他的三天不一樣啊……」

齊顏是他謝傅奕心尖兒的人，她經歷的痛苦，在謝傅奕的心裏會被無限放大……不眠不休，擔驚受怕，三天三夜……

歐陽大夫還想勸謝傅奕，但是見到對方的眼神，他嘆了口氣，改口說道：「你要守著齊顏，就守著吧，可是你多少吃點東西吧：」

謝傅奕搖搖頭，說：「這幾天，齊顏什麼都不吃，我陪著她。」

「那能一樣嗎？」歐陽大夫搖搖頭，按了按眉心，說道，「齊顏雖然不吃東西，但是一直在喝葯，這些葯可以保證她不會渴不會餓……」

謝傅奕再次拒絕了歐陽大夫的好意，一句話道：「我沒胃口……」

「你……那這樣吧，我先幫你抓點葯。」歐陽大夫只能退了一步，說道，「就算你吃不下東西，多少也要喝點我開的葯……這樣，總可以吧。」

謝傅奕沒回答，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齊顏神色。

歐陽大夫道：「那就就這麼定了！我這就去開藥！」

說完，歐陽大夫走出了房間。

…………

…………

走出房間的歐陽大夫，遇到了進來的小滿月。

僅僅是兩天的時間，小滿月好像瘦了一圈，之前一直圓滾滾的臉，都有露出小小的尖下巴了。

「歐陽大夫，少夫人怎麼樣了？」滿月連忙問道。

歐陽大夫道：「沒事的，只要在經歷一天一夜，到了明天早上，她就能醒來了。」

「少夫人醒來之後……」滿月咽了咽口水，頓了頓，小聲問道，「醒來之後……真的會忘記大公子嗎？」

歐陽神醫道：「會的。」

滿月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又忍住了。

「還有事？」歐陽大夫細心問道。

滿月搖搖頭，說：「沒事……沒事了……」

她話音落下，院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滿月一頓，跟張神醫對視一眼，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了。

因為齊顏要施針三天三夜，張神醫已經依少夫人需要靜養為名，將凌春院的丫鬟都趕走了，隻留下了滿月自己一人。

「砰！砰！砰！」凌春院門口的敲門聲依舊在繼續。

滿月皺了皺眉，不由再次看向張神醫。

張神醫頷首，說道：「看看是誰。」

「恩。」滿月點頭。

說完，走到了門口打開門之後，之前門口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好幾個。

為首的人，是個滿月不認識的中年婦人，那夫人約莫謝夫人的年紀，長相與謝夫人有三四分相似，衣服華麗，頭飾華美，齊夫人就站在那婦人的身邊，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

滿月見到這個齊夫人，臉色就不甚好，小丫鬟道：「我們少夫人不見客！」

說完，就要關門！

「大膽小丫鬟！」齊夫人疾言厲色，「你連侯爺夫人都不認識？！」

侯爺夫人？

滿月皺了皺眉，她當然不認識什麼侯爺夫人，不過，好像聽說個謝家有這麼一門親戚。

謝夫人的一個表姐妹是侯府夫人。

「謝公子見了侯爺夫人還要恭恭敬敬喊一聲姨娘呢！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鬟，還想將人拒之門外！」

滿月聞言，神色微微僵住。

她依舊是堵著門，本分不讓，說道：「如今，我們少夫人正在精養，大夫說了，絕對不能打擾。」

她說著，看向一旁的侯爺夫人，又道：「夫人，您要是要見我家少夫人，等她的病好了，一定親自登門拜訪。」

「什麼病啊！」齊夫人打斷滿月說道，「前兩天，齊顏還活蹦亂跳的，現在就病了，你騙誰呢！」

「我說的都是真的。」滿月說道，「張神醫跟歐陽大夫就院中幫少夫人治療……」

她不這麼說還還要，張神醫跟歐陽大夫的名字一出口，齊夫人就跟見了肉骨頭的惡狗似得也，一雙眼都能放出綠光來，似乎就在等滿月這句話！

「歐陽大夫？」齊夫人道，「齊顏看個病！怎麼將丫鬟下人全部打發了，隻留下了大夫？」

滿月頓了頓，一瞬間就知道了齊夫人的意思，小丫鬟道：「什麼叫隻留下地大夫？我難道不是人嗎？」

「你？」齊夫人上下看了她一眼，一臉不屑，「你只是幫齊顏打掩護，把門兒的吧？」

「齊夫人，你這話什麼意思？！」滿月見齊夫人這麼汙衊齊顏，氣沖沖道，「你憑空構陷！潑人髒水！小心我告你！」

「您看到沒有！您看到沒有！」齊夫人怪叫一聲，沖侯爺夫人道，「只是齊顏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就敢這麼跟我說話！」

說著，她掏出手帕來：「侯爺夫人，這下您知道，我來齊顏這裏之後，都是受的什麼氣了吧？」

一旁的侯爺夫人不悅地看著滿月：「想你這種丫鬟，在我們侯府是要打死的！」

這裏是凌春院！不是你們侯府！

滿月到嘴的話，沒有懟出來！她冷冷掃了一眼侯爺夫人，她算是看出來了，侯爺夫人跟齊夫人沆瀣一氣，就是來為難她家少夫人來了！

若是這樣……她更不能讓侯爺夫人抓到把柄了。

滿月咬了咬下唇，雖然心裏很氣，但是神色倒是一點點藏起來了：「侯爺夫人，我剛才說話沖了，我知錯。」

小丫鬟壓著心裏的火氣，繼續跟齊夫人還有侯爺夫人迴轉：「您是從靈池院來靈池院的嗎？」

侯爺夫人說：「靈池院？」

「是啊。」滿月道，「您看過小姐了吧？」

侯爺夫人頓了頓，沒說話。

滿月又道：「我們少夫人雖然也病了，但是可沒有大小姐嚴重，前段時間，小姐發病的時候，可把人擔心壞了，好在小姐福大命大，現在已經被張神醫救回來了，我還聽說……」

她說著，又看向了齊夫人，眯了眯眼，繼續說道：「齊夫人，你不是想要給大小姐做媒嗎？還讓大小姐交給你娘家的子侄……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孫茂源……孫公子？」

孫家的名字出來，侯爺夫人看了一眼齊夫人。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但是眼神中的不屑，是明晃晃的。

那眼神分明是在說，區區孫家也敢打謝家大小姐的主意？！

這邊，只聽滿月又繼續說：「這次，你們去靈池院，齊夫人，你跟小姐提這件婚事了嗎？」

齊夫人被滿月說的臉色極其難看。

她想讓謝纖纖嫁給孫茂源，本來就算是高攀，而且還不是一星半點的高攀！這種事，只能暗地裏撮合，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

結果，齊顏的小丫鬟……

「少夫人跟大小姐都是晚輩。在侯爺夫人心裏，同樣重要。」就在這時候，人群中傳來了一道聲音，只聽那聲音繼續道，「既然來了凌春院，就先看看少夫人，然後再去靈池院看大小姐……」

滿月看著說話之人，真是月牙兒。

月牙兒說完話之後，又退回了人群中，好像剛才的話，不是出自她口一般。

齊夫人一下被提醒了一般，氣勢又回來了，沖滿月道：「你這臭丫頭，已經在這裏當了好久了！還不讓開！是不是裏面有什麼見不得人事情啊！」

滿月狠狠瞪了一眼月牙兒，依舊擋在門口：「齊夫人，你這話就說笑了！青天白日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那你不讓開！」

「我說了！我家少夫人要靜養！不能見人！」

「是不能見人，還是沒臉見人啊！」

說著，齊夫人就沖身後的丫鬟道：「給我把門撞開！」

「你敢！」

「你個臭丫頭！你看敢不敢！」齊夫人說著，她身後的丫鬟已經走到了門口，挽起袖子，準備推門……

「這是做什麼？」就在這時候，張神醫的聲音從院中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