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抱了她六個時辰了。」張神醫此時走了進來，他看了看外面已經黑漆漆的天色，沖謝傅奕說，「少夫人這個樣子要經歷三天，三十六個時辰呢，你要一直抱著她啊？」

謝傅奕沒回答，但是從他的眼神來看，答案案是肯定的。

張神醫輕輕嘆了口氣：「那你抱好了，我要施針了，接下來，安魂九針要進入第二個階段了。」

謝傅奕聞言，雙目有些發直，看向張神醫。

「你保證過，她不會受傷……」謝傅奕喃喃說道。

張神醫微微頓了頓，他嘆了口氣，再一次認認真真地回道：「我保證……」

…………

…………

齊顏的記憶全部湧進腦海中，曾經關於謝傅休的那些模糊的畫面，全都清晰起來，只不過，清晰之後，齊顏也看清了那人的臉，曾經的種種，回憶裡所有跟謝傅休溫馨的畫面，全部是都是謝傅奕的臉……

「這不是真的！不是的！」齊顏抱著頭，歇斯底裡！

奈何，記憶不會因為她瘋狂，就此停止！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更加清晰……

「不是！不是！這都不是真的！」齊顏像是被困在了牢籠之中！任憑她拚命掙扎！也沒有任何出路！

「不！不是……」齊顏從歇斯底裡，到筋疲力盡，她一直搖著頭，只是眼淚不絕……

「這不是真的……」

齊顏踉蹌了幾步，她必須做點什麼！做點什麼好證明這一切都是假的……

謝家的人都不可信，不可信……

不對！謝家還有一個人可以相信，滿月……對……滿月……

齊顏剛想到滿月，小丫鬟就出現了自己的面前。

「滿月！」齊顏上前，一把扣住滿月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大公子是真的存在的！我們還一起去看過他！你還幫我給她送過東西……」

「少，少夫人……」滿月看了看，齊顏又避開了視線，躲躲閃閃。

齊顏的心裏更焦急，像是有人拿著一把火在她心上炙烤：「不要逃避！告訴我！都告訴我！」

還是不敢看齊顏，隻管低著頭躲避開來……

「滿月！」齊顏的聲音發著抖，「我讓你都告訴我，你……」

「我來告訴你好了。」就在此時，一個人站在了齊顏的身後。

齊顏還沒來的及回頭，那人忽然一把扣住了齊顏的脖子，另一隻手裏握著一把匕首，匕首抵在了齊顏的脖頸處。

「你做什麼！」齊顏見滿月臉色大變，驚慌失措。

但是她不在乎自己被挾持了，齊顏甚至不在乎脖頸上的刀子，她轉轉頭，看向了身後挾持的自己的人。

是月牙兒。

齊顏道：「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一切當然都是假的了……」月牙兒大笑一聲，「這府裡哪裏有什麼大公子！整個謝家明明只有謝傅奕一個獨生子！哪裏來的什麼大公子，二公子？！」

齊顏沒想到，連月牙兒也是這麼說的，一時間，她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月牙兒在她身後，笑了，笑得很是大聲：「齊顏你是個瘋子！一直幻想一個不存在的人呢！哈哈哈！」

「你胡說！胡說！」齊顏搖著頭，「滿月明明……也見過的！」

她說著，求救似的看向滿月。

可是，此時已經看不到滿月的蹤影了……

齊顏此時也不在假山之下了，她來到凌春院，只是這個凌春院不是那個溫暖熱鬧的凌春院，而是死寂的，漫天飛雪的凌春院……

…………

…………

齊顏的記憶中，月牙兒是在一個滿天飛雪的日子裏，做了謝傅奕的小妾的。

那時候，高高在上的月牙兒披著一件狐裘，來到凌春院，當時的齊顏被謝夫人罰跪在園中，大雪掩埋她的膝蓋、

月牙兒就蹲在她眼前，她手裏把玩著一把匕首，那匕首就在眼前的眼前脖頸晃來晃去……

…………

…………

如今的月牙兒手裏依舊有一把匕首，就橫在了她的脖頸……

「輪椅上的！明明就是謝傅奕！」月牙兒的聲音在齊顏耳邊炸開，說道，「齊顏，你怎麼就認為那是謝傅休了？你是真的相信有大公子這個人啊？齊顏，你怕不是個瘋子！」

「你閉嘴！」齊顏低吼，聲音沒了之前的力氣。

「我為什麼閉嘴？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月牙兒惡狠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道，「齊顏，我不好受！你也別想好受！」

「讓我來繼續告訴你吧……所有的真相……」

月牙兒惡狠狠看著齊顏，嘴上確實帶著笑意，快意又狠厲：「你以為地一切都是假的！根本沒有大公子！沒有謝傅休！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謝傅奕做的局而已！你一直跟傻子一樣被耍得團團轉呢！」

「你閉嘴！這不是真的……」齊顏不住發抖，她深吸一口氣，才讓自己稍稍鎮定下來，只是她的手抑製不住狠狠發著抖，聲音也跟著發顫。

齊顏憑著最後的力氣，聲音拔高了些：「滿月……還有歐大夫！他們兩人都見過大公子！他們不會不會騙我！他們都見過謝傅休！他們……」

「他們都是謝傅奕的人！」月牙兒打斷齊顏，「你以為張神醫是在治療那個不存在的大公子嗎？！哈哈哈！」

月牙兒兒笑得渾身打顫，「他是在治療你呢！你不會不知道吧？！」

「不是的……」齊顏搖著頭，「不是……」

「事實就是這樣！」月牙兒厲聲道，「齊顏，你真的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嗎？！」

齊顏只是搖著頭，本來高昂的聲音，已經弱了下來……

「齊顏，謝傅休為什麼會忽然對你冷淡了？」月牙兒緩緩說道，像是惡魔的低語，「是不是堅持要離開謝家？」

「他是要去幽州……」

「為什麼這麼著急去幽州呢？你沒懷疑過嗎？」

「他想離開謝家……」

月牙兒像是緊追不捨的惡鬼：「他的腿明明還沒徹底康復，為什麼就要離開謝家了呢？」

「他……他就是想離開謝家……」

「不，他是想離開你……謝傅休是不存在的，他一直在謝家待下去，一定會露出破綻的……」

齊顏臉色發白，狠狠搖著頭，口中喃喃著：「不是的……不是……」

「齊顏，你被完完全全耍了呢！」月牙兒喜歡在傷口上撒鹽，她說道，「謝傅奕跟謝傅休，他們兩個一起出現過嗎？」

齊顏口中的喃喃的話，戛然而止。

「你不奇怪嗎？這麼久了，為什麼兄弟兩人沒有一起出現過？」

齊顏僵住，登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關係，不……不好……」齊顏許久才找出這麼一個理由出來。

「關係不好？」月牙兒笑了，但是聲音極其陰森，「他們不是關係不好！是因為從始至終，只有謝傅奕一個人！謝傅休沒辦法跟他一起出現！」

「不……」齊顏依舊搖頭，只是反駁的聲音，已經弱到聽不見了。

「齊顏你還記不記得的，你跟謝夫人說話的時候……那時候，眼看著就要說道大公子了，你的貼身丫鬟就會打斷你！」月牙兒道，「不覺得怪異嗎？」

齊顏再一次說不出話來。

「除了謝夫人，還有陶琬，當你跟她提及你對謝傅休的感情時候，是不是也被滿月打斷了？」

齊顏咬緊了嘴唇。

只見月牙兒晃了晃手裏的匕首，緩緩說道：「那是因為……你必須被打算，任由你再說下去的話，事情就露餡了！」

齊顏不住搖著頭，只是口中再也沒有反駁了。

月牙兒手裏的匕首，一點點刺進齊顏的脖頸，可是，齊顏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她只有一顆心，一陣陣絞痛！像是這把匕首，一點點劃開！

月牙兒的聲音跟她的匕首一樣，都要見血：「知道謝夫人為什麼會忽然謝家嗎？」

「都是謝傅奕一手安排的！」月牙兒自顧自說道，「齊顏，你知道為什麼謝傅奕要將謝夫人送走嗎？因為！就算他是在謝家隻手遮天！也不能讓謝夫人陪著他一起演戲！」

「不是！」齊顏狠狠吞咽一下，提及謝夫人，她又想起了一個人，登時像是抓住了最後一一棵救命稻草，「謝老爺跟我聊過的！他跟我聊過大公子！」

他們聊過的！謝老爺臨走的時候，齊顏提及了還在治腿的謝傅休！謝老爺當時還說，讓她有時間照顧一下大公子……

謝老爺不會騙她！他沒有騙人的必要！

月牙兒笑了笑。

帶著嘲諷的聲音，像是一陣狂風，吹走了齊顏的「救命稻草」

「謝老爺自然向著謝傅奕啊，那次你跟他談話，他的話像事給了你一顆定心丸，是不是？」月牙兒說，「可是，你也察覺過不對，是不是！？但是，你覺得謝老爺不會騙你！可為什麼不會騙你呢！謝傅奕是他兒子！他又喜歡你這個兒媳婦！只要謝傅奕告訴他實情！他自然會綁著謝傅奕過來！還以為是幫你治病呢！」

齊顏聽著滿月的話，僵直地站在原地，她忽然像是被人抽走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再也動彈不得了……

月牙兒的聲音還在耳邊響起：「齊顏，你要是害怕，你敢不敢跟謝夫人對峙呢！」

齊顏沒有回答，直覺跟她說，不敢……不敢……

「現在，你都知道了吧？」月牙兒手裏的匕首，一直在齊顏的脖頸徘徊，雖然劃出了不少傷口，但是並沒有真的傷了她。

「先在，不用我動手了吧？」月牙兒說著，緩緩站起身來。

她居高臨下看向齊顏。

此時的月牙兒不再是之前的樣子，她穿著一身貂衣，珠光寶氣的頭飾，顯得貴氣盈盈……

「現在，你可以動手了。」說著，她將手裏的匕首，扔在了齊顏的面前。

齊顏看著那匕首，雙目發直。

…………

…………

前世的時候，月牙兒也是這個模樣，也是這麼跟她說話的。

那時候的齊顏在謝家簡直是度日如年，眼前的匕首，在她眼中不再是匕首了……而是解脫！

月牙兒扔下了匕首之後，踩著積雪，高傲地走了。

死寂的凌春院中，只有一地的積雪還有齊顏和她眼前的匕首。

那把匕首，好像有了魔力，它吸引著齊顏將它握在手裏，又低聲誘哄齊顏，將它拔了出來。

這是一把極其鋒利的匕首，硬著雪光，白森森的厲！

齊顏鬼使神差地，將手指戳在了匕首上，登時血流了出來……

不疼。

她跪在雪地裡已經整整一夜了，手指已經凍僵了，自然不會覺得疼了。

…………

…………

此時的齊顏，將手指也戳在了匕首之上，流血了，也不疼，

她恍恍惚惚。

前世，好像是謝傅休救了她……

…………、

…………

前世的場景，在眼前上過，那個溫文儒雅的謝傅休又變成了謝傅奕。

就在齊顏手指流血的時候，她木愣愣看著，嘴角甚至撤出了一絲笑意來。

「齊顏！」就在這時候，謝傅奕推門進來，他大步流星走到了她的眼前，見到齊顏手裏握著匕首，人跪在雪地裡！

謝傅奕將自己披風接下來，披在她身上。

「你沒事吧？！」謝傅奕說著，將齊顏一把抱了起來。

身體已經凍僵的齊顏接觸到了謝傅奕的體溫，隻覺得像是一把火燒了過來。

齊顏狠狠一抖身體。

「沒事了……」謝傅奕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沒事了……」

後面謝傅奕說了什麼，齊顏已經不記得了，她隻記得，一雙手一直緊緊地握著她。

那麼緊緊地握著她，像是擔心她離開一樣。

…………

…………

齊顏茫然地看著自己依舊流血的手指，這一次，謝傅奕沒有衝進來。

也沒有人將她抱起來，更沒有人握住她的手……

「哈哈！哈哈！」齊顏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撕心裂肺。

…………

…………

此時的謝傅奕抱緊齊顏，看著齊顏一直在笑，她一邊笑著，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著。

「聰明！」謝傅奕的心裏又慌了，「快去叫張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