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顏一愣，隨即笑了笑。

她剛才跟滿月解釋的時候，竟然忘了這件事——滿月不是重生之人，所以滿月不知道前世的時候，皇上駕崩之前都沒有立下太子。

至於皇上為什麼沒有寫下遺照……大約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會死的那麼突然。

前世，皇上的駕崩根本瞞不住，因為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刺殺的。

皇上祭天，然後，被自己身邊陪同的太監一劍刺穿了胸口，當場殞命。

皇宮裏就是想瞞住，那也是瞞不住的。

齊顏抬手揉了揉滿月的頭髮，說道：「如果事情像你說的，那就好了。」

頓了頓，齊顏嘆口氣，繼續說道：「不過……我們總要往壞的方向準備，若是最壞的情況不發生都好，若是發生了，我們也好有個防備。」

「少夫人說的是。」小滿月點著頭。

主僕兩人說話間，馬車朝著城南去了，到了城南之後，跟之前在城西的情況一樣，齊顏找了幾個商鋪，一個挨著一個套了話兒。

…………

…………

等齊城東跟城西走了一遭之後，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滿月跟在齊顏的身後，見少夫人眉心緊皺愁容滿面，不僅開口道：「少夫人……情況真的很糟糕嗎？」

齊顏嘆口氣說：「還沒有那麼糟糕。」

「我看你不開心。」小滿月說。

齊顏回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前世的事情。

不過，這種話，齊顏不能很小滿月說，能理解她此時心境的人，大概只有一個——謝傅奕，因為他們兩個都是重生的。

「我們回去吧。」齊顏拍了拍臉頰，振作了精神。

…………

…………

馬車朝著謝家的方向趕。

等齊顏回到謝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她走進凌春院的時候，已經不是該吃晚飯了，而是吃夜宵。

小余端著飯菜走了進來，一邊幫齊顏布菜，一邊說道：「少夫人，今天，齊夫人又來了……」

「什麼時候來的？」齊顏問。

小余：「上午的時候，等了少夫人好好久，見你沒回來，才走了，看起來心不甘，情不願的。」

齊顏按了按眉心：「她要是再來，就直接跟她說，她說的那件事，我拒絕。」

小余眨眨眼，她不知道齊顏跟齊夫人之間有什麼事，反正，少夫人在說「拒絕」這兩字的時候，異常堅決。

「是。」小余點著頭，道，「要是齊夫人在來，我就將少夫人的話傳達給她。」

這麼打發齊夫人，齊顏這邊也算是省了一樁麻煩事，可是小余並沒見自家少夫人多開心輕鬆。

小丫鬟不知道的是，在齊顏的心裏，齊夫人的事情根本不算事情，她此時最關心的事情是六殿下的事情。

…………

…………

此時，能跟齊顏一起商量六殿下事情的，只有謝傅奕。

齊顏還是第一次這麼想見謝傅奕。但是，謝傅奕神出鬼沒的，齊顏不知道去哪裏找他。

不如，碰一碰運氣？

齊顏這麼想著，然後打開了門。

「咳咳！」她抵嘴乾咳了一聲，沖著門外喊道：「在嗎？！」

話音落下，謝傅奕就跟魔法似的，忽然出現在了眼前。

齊顏驚了一下。

謝傅奕笑道：「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怎麼自己還這麼吃驚？

齊顏側開了身子，朝謝傅奕努了努下巴：「進來吧。」

謝傅奕單手撐窗，輕輕一躍，以一個瀟灑的姿勢跳了進來。

齊顏往後退了幾步，說道：「我有事……」

「問你」兩個字還沒說出來，謝傅奕這邊先開口了，說道：「你的傷怎麼樣？」

齊顏一直沒將自己肩膀上的傷口當回事，說道：「我很好，我找你有是事！」

謝傅奕聞言，胸有成竹似得，說道：「是因為六皇子事情吧？」

齊顏有些詫異，隨即又瞭然了：「你今天跟蹤我了？」

謝傅奕笑了笑：「你去了城南城西，想必是因為六皇子的事情……」

齊顏頷首：「不錯。」

說罷，她直直看向謝傅奕，「你有什麼打算。」

謝傅奕反問道：「什麼什麼打算？」

齊顏皺了皺眉：「前世，六皇子設計陷害你們謝家，你就這麼算了？」

謝傅奕按了按眉心，長長嘆了口氣。

齊顏屏氣凝神看著他，以為他要說出什麼報仇雪恨的一類話，齊顏心道，這次謝傅奕對付六皇子……不知道結果……

「齊顏啊……」謝傅奕開了口，說，「不是你們謝家，是我們謝家……」

齊顏：「……」

謝傅奕很認真地看著她。

「這是重點嗎？」齊顏嘴角抽了抽，：「謝傅奕，你跟我開玩笑呢？」

「我沒有啊。」謝傅奕很是無辜，說道，「本來就是我們謝家啊，你是我妻子，謝家少夫人啊……」

齊顏咬了咬牙：「重點，難道不應該是六殿下嗎？他前世那麼對付謝家，現在他又要行動了，你就這麼算了。」

「自然不會這麼算了。」謝傅奕說。

齊顏雙手環胸，說道：「所以，你有什麼打算？」

謝傅奕說：「我還沒想好。」

齊顏半信半疑上下打量謝傅奕：「沒想好？」

謝傅奕頷首。

「你這種步步為營的人……」齊顏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沒想好怎麼對付六殿下？」

鬼才信！

謝傅奕表情認真，說道：「是真的，在我看來，六皇子根本不重要……」

齊顏都給氣笑了，質問：「那什麼重要？！」

「你。」謝傅奕說，一雙眼，堅定地望著他。

齊顏：「……」

「謝傅奕，你……」齊顏張張嘴，一時間都不知道說謝傅奕什麼好了。

「好。」齊顏沒辦法，只能退了一步，說道，「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是聽之任之，還是想辦法對付六皇子？」

謝傅奕說：「先聽之任之。」

齊顏：「……」

她張張嘴又閉上，然後又張張嘴，無語了許久，終於問了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要聽之任之。

「謝傅奕，時機，時機！」齊顏按著青筋直蹦的鬢角，「趁著六皇子還沒做***狗搏人，現在阻止起來，還不費力！」

謝傅奕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還有什麼比對付六殿下更重要的？！」齊顏張口就問，問完之後，頓了頓，嘴角抽了一下，「你可不要說，是我。」

謝傅奕：「是你。」

齊顏扶額。

「你……」齊顏無語了好久，再次開口，已經是有氣無力的了，「這麼說，你是不打算對付六皇子了？」

謝傅奕說：「不是不對付，只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

謝傅奕說：「跟六皇子沒什麼關係。」

齊顏見他不願意說，倒也不再追問了。

「我本以為，你會有什麼行動呢。」齊顏長長嘆口氣，「看來，是我想錯了。」

謝傅奕道：「六皇子那邊，有人對付，不用我們操心。」

齊顏聞言，眼睛一亮，眉心微皺：「有人？」

「是的。」謝傅奕說，「齊顏，你放心，六皇子不會對你我造成威脅的。」

齊顏道：「若是酆京大亂，你們謝家的聲音……」

「我們謝家。」

齊顏白了他一眼：「謝家的生意，不受影響嗎？」

謝傅奕說：「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但是……」

他頓了頓。

齊顏一下子抓住了什麼關鍵，一眨不眨地看著謝傅奕：「但是什麼？」

「要是六皇子鬧不起來，所謂的影響不久沒了嗎？」謝傅奕說。

「你怎麼確定他鬧不起來？」

謝傅奕笑了笑，透著一些小狡猾：「齊顏，要不我們打賭？」

「打賭？」

「就賭……六皇子能不能攪亂酆京。」

齊顏聞言，不由頓了頓，說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為什麼聽他的口氣，是篤定六皇子鬧不起來了？！

「齊顏，你賭不賭吧？」謝傅奕道。

齊顏咽了咽口水，眉心緊皺，說道：「我看你的意思……怎麼這麼……」

她一邊說著，一邊上下打量著謝傅奕。

謝傅奕剛才的的意思很明顯，他有把握將六皇子的「計劃」扼殺在搖籃裡。

只是，他只是一個商賈，即便是皇商，有那麼大的能力嗎？

齊顏腦中滿是疑惑。

謝傅奕這邊胸有成竹：「賭不賭啊？」

齊顏皺了皺眉：「要是我賭了，贏了怎麼樣，輸了又怎麼樣？」

謝傅奕認真想了想，說道：「要是我贏了，你就安安心心做我的妻子，跟我一生一世……」

「要是我贏了呢？」齊顏說。

謝傅奕說：「那我安安心心做你丈夫，跟你一生一世……」

齊顏深吸一口氣：「謝傅奕，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有。」謝傅奕望著她，嘴角帶著笑意，「我對你，一直很認真。」

齊顏：「……」

「我不跟你賭了。」齊顏說。

「為什麼？」謝傅奕耷拉一下肩膀，表情神態是毫不掩飾的失望。

齊顏說：「直覺！」

謝傅奕聞言，低低笑了笑：「有時候直覺不準的。」

「但是，有時候卻是準的可怕。」齊顏道，「正巧了，我的直覺有時候準的很。」

說罷，齊顏又道：「好了，我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唉？」謝傅奕眨眨眼，可憐兮兮，「用完我就趕我走，是不是有點太無情了？」

「我什麼對你有情過？！」齊顏白了他一眼，「你趕緊走吧，我要休息了。」

「齊顏……」

「趕緊走。」齊顏指著窗戶，一臉毫無商量餘地的表情。

…………

…………

謝傅奕耷拉著肩膀走了，來的時候跳窗進來，走的時候，爬窗走的……

齊顏看和謝公子蔫噠噠的背影，被逗笑了。

好在她忍住了，沒笑出聲。

等到笑謝傅奕走了，齊顏冷靜下來，開始認真思忖謝傅奕說的話……

看他的態度，聽他的口氣，謝傅奕似乎篤定了，六皇子的計劃不會成功……

齊顏在床上換了個姿勢，繼續想著。

謝傅奕怎麼會知道六皇子不會成功呢？他是不是知道自己不知道的？

「哎……」齊顏談了一聲，越想腦子越亂。

…………

…………

齊顏是在一陣亂糟糟的情緒中入睡的，再次醒來已經是早上了。

滿月走進了房間裡伺候，沖齊顏道：「少夫人，起來吃點東西吧？」

齊顏坐起身來，說道：「什麼時辰了？」

「已經是辰時了。」滿月說著，走到齊顏身邊，伺候她穿衣洗漱。

齊顏揉了揉眉心，腦子還有些頭昏腦脹的。

「少夫人，今天張神醫要來的。」滿月一邊為齊顏梳頭，一邊提醒她。

齊顏稍微來了一些些精神，說道：「什麼時候來？」

「再有半時辰就來了。」滿月回道。

齊顏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

…………

沒有如滿月所說的，張神醫在半個時辰還沒來、

齊顏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張神醫過來。

她不僅問滿月說：「張神醫不是說半個時辰後來的嗎？是不是你記錯了？」

滿月連忙搖著頭，說道：「我沒有記錯，張神醫就是這個跟我說的呀。」

齊顏朝外看了一眼，不由說道：「那人怎麼還沒來？」

話音剛剛落下，就見凌春院來了人，正是張神醫，跟他一起來的，還有歐陽大夫。

兩人走進凌春院，被小余帶進了齊顏的房間中。

「少夫人。」歐陽大夫見到齊顏，微微笑，說道：「早上好。」

齊顏調侃道：「都中午啦。」

歐陽大夫不好意思抓了抓後腦杓，說道：「在靈池院耽誤了一些時間。」

齊顏一聽靈池院，不由問道：「謝纖纖怎麼樣了？」

「已經沒有大礙了。」歐陽大夫說著，不由掃了一眼旁邊的張神醫，繼續說，「只要按時吃藥，一個月後就康復了。」

「那曹婆子呢?」滿月在一起又追問。

歐陽大夫嘆口氣，回道：「她傷的比較重……即便是恢復，身上也要留下不少疤痕了。」

滿月聽罷，低頭咳嗽了一聲，小丫鬟看起來心情不錯。

此時張神醫已經拿出了銀針，看向齊顏，緩緩說道：「少夫人，這次的施針跟往日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