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的齊顏還隱隱做了一個夢。

等到夢醒的時候，人已經到了謝家。

謝傅奕還在抱著她。

「醒了？」謝傅奕笑盈盈看著她，聲音像是在春風中洗過。

齊顏看著眼前的謝傅奕，不知怎麼的，神情一慌。

「齊顏？」

齊顏聽著謝傅奕的聲音，慌亂的神情又變了，她忽然臉色一沉。

「放我下來！」冷冰冰說道。

謝傅奕不明所以，但是見齊顏態度這麼決絕，他只能將齊顏放下了。

「怎麼了嗎？」謝傅奕問道。

齊顏深吸一口氣，道：「我想自己走。」

「可是你的腳……」

「我沒事！」齊顏說完，就埋頭朝著凌春院走。

滿月連忙扶住齊顏：「少夫人，等等我！」

謝傅奕看著齊顏的背影，微微頓了頓。

聰明走上前，目光從齊顏的背影上收回來，問自家公子道：「少夫人……這是……」

謝傅奕輕輕嘆了口氣，問道：「張神醫那邊約好了嗎？」

「張神醫說他隨時有時間。」聰明回道。

謝傅奕點點頭，說：「讓歐陽大夫跟著一起來，讓給齊顏看看腳傷。」

「是。」

…………

…………

齊顏這邊在滿月的攙扶下，往凌春院走去。

她低著頭，滿月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但是小丫鬟跟了齊顏這麼久，知道她此時心情不是很好。

「少夫人。」滿月小聲問道，「您沒事吧？」

齊顏低著頭，道：「沒事。」

聲音懨懨的，看樣子是不願意多說什麼。

滿月張了張嘴，想問，但是見齊顏的樣子，終是沒有再開口。

齊顏低著頭，看著腳下的路，一塊兒挨著一塊的方磚，大小相近，花紋相同……似乎沒有盡頭一般。

剛才……

齊顏口乾舌燥，隻覺心緒起伏。

剛才，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竟然盯著謝傅奕發起呆來，她恍惚覺得抱著自己的人是謝傅休。

怎麼會有這種錯覺呢？他們兩個雖然長相相似，但是明明不是一樣的人啊！

謝傅休溫柔清雅，看人的時候，眼睛中似乎盛著一汪春水，她明明那麼熟悉謝傅休啊，為什麼三番兩次將謝傅奕當做是謝傅休呢？

不僅是剛剛醒來的時候，就連在伽藍寺的時候，她也將樹下下棋的謝傅奕看成了謝傅休。

齊顏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懊惱，她覺得自己像是被關在了一間透明的牢房中，明明看得見周遭！但是又似乎隔著什麼東西！

這種看似清楚卻又迷茫地說不出個所以然的感覺，讓人心裏說不出的憋悶。

「齊顏？你腳怎麼了？」

就在齊顏出神的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來。

抬頭一瞧，竟然是幾乎不出門的洛十二。

洛十二此時站在凌春院門口，停住了腳步，看樣子是要離開。

「你怎麼來了？」齊顏理了理精神，開口問道。

「沒事，過來找你說說話。」洛十二說著，目光再次看向了齊顏的腳。

齊顏道：「屋裏說吧。」

「嗯。」

…………

…………

本來要離開的洛十二跟著齊顏回到了屋中。

「坐吧。」齊顏說著，自己率先坐下了。

「你的腳怎麼了？」洛十二再次問道。

「去伽藍寺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

「沒事吧？」洛十二問。

「沒事。」齊顏說，「已經敷了葯了。」

她頓了頓，打量著洛十二問道：「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洛十二稍微頓了頓，她沒回答，而是看了看屋中的滿月。

齊顏沖滿月道：「去煮一壺好茶來。」

「是。」滿月點點頭，退下了。

屋中只有齊顏跟洛十二了，她看向洛十二，說道：「什麼事，你儘管說，若是我能幫你，我會幫你。」

「其實是一件對你來說，易如反掌的事情。」洛十二道。

齊顏點點頭：「你說。」

「我想你把我送出謝家幾天。」洛十二說。

「送出謝家？」齊顏一歪頭，一時間不明白洛十二的意思。

洛十二難得的話長了，解釋說道：「你是謝家的少夫人，你有權利送小妾出去。」

美其名曰「靜修」。

若是誰家的小妾惹了主母不開心，主母卻是有這個權利，可以將小妾送走。

齊顏頓了頓，說：「你想出去靜修？」

洛十二點著頭，說道：「對！我希望你陪我演一場戲，送我出去。」

「多長時間？」齊顏問。

「一個月！」

齊顏道：「你沒跟謝傅奕說嗎？」

洛十二搖搖頭。

齊顏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說話。

洛十二頓了頓，輕聲說道：「行不行？」

她就讓都開口了，齊顏自然不會拒絕了，她點了點頭：「可以。」

「多謝了！」洛十二沖齊顏一拱手，一股子江湖氣！

齊顏道：「不過，我有一個小問題。」

洛十二看著她，那意思，你問吧，我一定回答你。

「你為什麼來找我……而不是謝傅奕？」

洛十二一頓，還沒回答。

齊顏又補充了一句說：「按理說，他應該會幫你吧？」

「這件事，只有你能幫我。」洛十二說。

齊顏不明就裏，但是看洛十二的眼神這麼真摯，她不好多問什麼了。

「那什麼……」齊顏抓了抓後頸，說道，「你想什麼時候啊？」

「三天后！」洛十二道，「其他你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故意激怒你！你只要順勢，將我送出鞋機就好。」

「沒問題。」齊顏說。

「多謝了！」洛十二齊顏，說道，「你先告辭了！」

她一來一走，沒有多餘的廢話，齊顏答應幫她之後，她起身走了。

齊顏腳受了傷，不能起身送人。

這時候，月牙兒走了進來，她看看看洛十二說道：「洛姨娘，我送您。」

說著，轉頭看了一眼齊顏，然後恭恭敬敬地送走洛十二。

滿月端著茶水進來的時候。洛十二已經走了。

小丫鬟將茶壺放下，說道：「可惜啦……」

「可惜？可惜什麼？」齊顏不解。

「可惜洛姨娘不能嘗嘗我泡的普洱。」滿月說的煞有介事。

齊顏給她逗笑了。

「哦，對了。」滿月又想起一件事，說道，「一會兒，歐陽大夫跟張神醫一起來。」

「他們不是一直一起的嗎？」齊顏問。

滿月笑了笑，繼續說：「一個來給少夫人看腳傷，一個來給少婦施針。」

齊顏聽見施針兩字，表情異常複雜。

滿月說：「哦，對了，張神醫還是先去給大公子治腿！少夫人，你還要去朝夕院嗎？」

齊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踝，輕輕搖頭。

「我就不去了。」

她現在這樣，還是不要去見謝傅休的好，省的他跟著擔心。

「那好。」滿月說，「那我跟張神醫說，讓他一會兒來凌春院。」

「嗯。」齊顏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布包。

她輕輕嘆口氣，目光看著手裏的布包，有些惋惜。這是那靜遠師父給他的花種子。

「滿月。」齊顏說著，將花種子給了滿月，囑咐道，「你找機會，將花種子給了大公子。」

滿月說：「少夫人，你不親自送嗎？」

齊顏道：「我的腳一時半會好不了，就先不去看大公子了。」

「好。」滿月接過那花種，說道：「我會交給大公子的。」

「麻煩你了。」齊顏笑了笑。

「少夫人說哪裏話？」滿月說，「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就是了！」

…………

…………

齊顏沒有去見謝傅休，她有些百無聊賴地坐在屋中，然後等來了歐陽大夫。

「少夫人。」歐陽大夫開起來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他之前看起來就像是一根竹竿，掛著衣服，現在，這根竹子給人削了一下，更細了。

「你來了！」齊顏說著，看了看歐陽大夫的身後。

平時張神醫跟他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這次沒見張神醫。

不過也不難猜，張神醫現在應該在朝夕院。

「我聽謝傅奕說你的腳受傷了？」歐陽神醫說。

齊顏點點頭，說：「上山的時候扭傷了。」

「現在覺得怎麼樣？」

「還好。」齊顏說，「在伽藍寺的時候上了葯，那葯就是你之前的葯……」

說著，齊顏頓了頓。

「歐陽大夫，你給伽藍寺也拿過這種跌打藥酒啊？」

歐陽大夫含糊地點了點頭，他俯下身看著齊顏的傷：「你扭到的地方，扯到舊傷口。」

「好像是的。」齊顏點頭。

「需要再加幾味葯了。」歐陽大夫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加什麼葯？」就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了張神醫的聲音。

只見張神醫雙手背後，慢悠悠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落在歐陽大夫的身上，向來面無表情的臉，帶著一絲笑意。

歐陽大夫站起身：「你來了？」

「來了。」張神醫抖了抖袖子。

齊顏不由問道：「你幫大公子治完了？」

「是啊。」張神醫說著，看向齊顏，緩緩道，「現在輪到少夫人了。」

齊顏：「……」

她其實很不想再讓張神醫給自己施針了，但是，這是約定，齊顏即便是心裏再不願意，也沒多說什麼。

「那少夫人，我開始了。」張神醫說著，走進了齊顏。

齊顏嘆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

…………

這次施針跟上次施針幾乎是一樣的。

齊顏不一會兒就昏了過去，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隻覺得頭疼欲裂。

「怎麼樣？」一道身影在耳畔響起。

齊顏覺得自己腦袋更疼了。

「齊顏？」謝傅奕的聲音帶著緊張。

齊顏揉了揉眉心，坐起身來。

朝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齊顏，你覺得怎麼樣？」謝傅奕問。

齊顏張嘴要回答，隻覺得嗓子乾巴巴的疼。

「少夫人，你喝點水。」滿月連忙端來了茶水。

齊顏喝過之後，稍微好受了一些。

「張神醫呢？」她說著，隻覺得腦袋的疼痛還徘徊著不走。

「張神醫已經走了。」謝傅奕說，「他說你沒有大礙。」

如果腦袋疼不算是大礙的話……齊顏點點頭，那她確實沒有大礙。

「現在什麼時辰了？」齊顏問道。

「剛到平時吃晚飯的時候。」滿月連忙問道，「少夫人，你餓不餓？」

齊顏撤出一抹笑容來，說：「還真餓了。」

說著，就要下床。

她忘了自己的腳還受著傷，雙腳一挨地，一陣鈍痛。

「齊顏。」謝傅奕扶住她，「你當心些。」

「我忘了。」齊顏說著，笑了笑。

謝傅奕輕輕嘆了口，然後忽然將齊顏抱了起來。

「幹什麼！」齊顏一驚！

「吃飯。」謝傅奕說，「你這幾天，不要走路了。去哪裏，我抱著你。」

「哪有那麼誇張啊？」齊顏簡直苦笑不得。

可是謝傅奕這邊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齊顏輕輕皺了皺眉，想說什麼，但是人已經被謝傅奕抱到了飯桌前。

「上菜吧。」謝傅奕吩咐滿月。

「是。」

…………

…………

齊顏的看著一桌子的菜，這些菜跟平時吃的不同，特別多了燉豬腳，紅燒蹄……

之前，他們都不吃這些的。

「傷什麼補什麼。」謝傅奕說著，幫齊顏夾了菜，然後殷勤地看著他。

齊顏看著對面的謝傅奕，嘴角抽了抽。

「嘗一嘗！」謝傅奕道，「看看合不合胃口。」

齊顏嘆口氣，只能拿起碗筷。

「怎麼樣？」謝傅奕問道。

齊顏道：「還行吧。」

謝傅奕點點頭，道：「另外的呢？」

齊顏嘆口氣，繼續吃菜。

謝家的廚子不用說，可能及不上禦廚，但是那也是酆京數一數二的好手藝。

齊顏在謝傅奕的催促下，吃了不少，直到她都覺得撐了。

「不能再吃了。」齊顏放下碗筷，擺擺手，「我吃飽了。」

「再嘗嘗這個排骨。」謝傅奕道，「你還沒吃這個呢。」

齊顏搖著頭：「我真的不能吃了。」

謝傅奕見她實在不想吃了，也跟著放下了碗筷。

齊顏眨眨眼：「你也吃飽了？」

謝傅奕點點頭。

「可是你剛才……」齊顏一歪頭。

剛才謝傅奕好像一直給她夾菜來著吧？他什麼時候吃的飯菜？

謝傅奕望著齊顏，定了定神色，說道：「齊顏，我有事跟你說。」

「嗯？」齊顏收回了飄散的心思，「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