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楠也知道這是自己的情緒在作祟，於是聽從阿燦的話喝了幾口冷茶，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

左不過就是蒼渝他不喜歡自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在心裏這麼勸慰自己，她徐如楠可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隨著周圍茶館中的客人越來越多，日頭已經正當中午，街上卻還不見蒼渝的身影。

「小姐，蒼公子不會忘了你和他還有賭約這件事吧，畢竟都過去三個月了。」

「不會的，阿燦，不會的，前日他還同我說起這件事，提醒我今天一定要來，他不會忘記的，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徐如楠呢喃，她提起裙角沖向樓下：「我要去書院找他。」

一道草綠色的身影穿過大街小巷，來到書院門口停下。

阿燦被茶館掌櫃扣下結帳，沒能跟上來。

徐如楠彎著腰，喘的厲害，聽到越過牆頭的陣陣讀書聲，現在反倒平靜了下來，一路上她在心裏做了無數種猜測，如今答案就在眼前。

她重新理了理衣裳和頭髮，用手帕拭去額間的汗，提起裙角踏上台階，往她爹平日裏授課的學堂走去。

她站在學堂入口處，向裡張望，一眼望去卻看不見自己的想見的那個人。

「姑娘你找誰啊。」徐老夫子一時沒認出眼前的人是他的閨女，又或者說他早都忘了自己還有個閨女的事。

「爹，蒼渝呢。」

徐老夫子愣了一下：「你是如楠？」

「是我，爹，蒼渝去哪了，他今天沒來書院嗎？」徐如楠迫不及待又問了一遍。

「哎呦我這老糊塗，我昨日回家沒有告訴你嗎？」徐老夫子拍了拍稀疏的發頂，

「昨日他家裏人差人將他接回家去了，說是家裏出了急事，好像是他爹受傷了，他走的急，叫我告訴你一聲，你們兩個人的約定得推後一些。」

竟是這樣的不巧，徐如楠難掩失落，接著追問：「那他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快則半年，慢則一年，他說到那時候他自然會回來與你一較高下，要你一定要等著他。」

徐如楠早上出門時有多激動，回去的時候，就有多麼沮喪，哪裏知道竟然是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

「小姐。」阿燦同樣去了一趟書院，從老爺那裏知道小姐回家了以後，又從書院趕到家中，生怕小姐一時想不開。

徐如楠靜靜地坐在窗前，身上的衣裙已經換下，整整齊齊地擺在她面前，臉上的妝也卸完了，眉眼皆是愁緒。

「小姐，你沒事吧。」她聲音裏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試探。

阿燦去過書院，自然也聽說了蒼公子離開的事，她陪著小姐這麼久，嘴上雖然說著嫌棄的話，可心裏比任何人都明白，小姐有多喜歡那個人。

要不然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從兩個多月以前久開始準備。

「阿燦你回來了。」徐如楠沒什麼反應：「替我把這些收起來吧。」

「小姐，你別這樣。」阿燦上前抱住她：「難過就哭出來，心裏回好受些。」

「你在說什麼呀，他又不是不回來了，我幹嘛要哭。」徐如楠故作一副沒事的樣子，想要說服自己真的沒關係：

「不就是一年嘛，我等的起的。」

但越說，話音裡的鼻音越重，淚水還是不爭氣的從眼眶裏跑了出來：「我等的起的。」

她將頭埋進阿燦的懷裏，眼淚洶湧：「阿燦我後悔了，我該早些見他的。」

如果能夠早點見他，就算被拒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遺憾。

但後來京城城破的那日，徐如楠又忍不住暗自慶幸，還好啊，還好蒼渝他沒有回來，還好自己沒有來得及將心意告訴他。

這樣他就不會受傷，也不會難過了。

或許蒼渝他早就忘記世間還有一個叫徐如楠的人了。

不是所有故事都能有一個後來的。

後來的故事，都是徐如楠一個人的故事，蒼渝這個人就像是很短暫地在她人生中出現了一下，隨後消失於茫茫人海中。

天下之大，徐如楠都不知道她該去哪裏找他，唯一能做的事唯有一個等字。

她守著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兌現的承諾，在書院等了一日又一日。

等到春去春又來，等到樹葉黃了又綠，她從大雪紛飛時候，等到冰雪消融的春天，一眨眼兩年過去了，門口站著的不知道是被她趕走的第多少個紅娘。

但那個人仍然沒有出現，徐如楠還是沒有動搖過。

「小姐，你不要再等了。」阿燦紅著眼睛，「他不會回來了。」

「別說了，我有感覺他就要回來了。」

那日之後又過了兩個月，邊境突然傳來戰報，一直蠢蠢欲動的魏國派遣了十萬大軍，一夜之間緊急行軍到趙國城下。

趁趙國不備一舉攻下十座城池，我方傷亡慘重，已經被斬殺十幾員守城將領和官員。

如今魏國正攻打嶗山城，守將已經戰死，只剩下太守徐如瑾攜嶗山城上下在死守，還望朝廷速速派兵支援。

徐老夫子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頓時昏了過去，徐如楠死命地咬住下唇，才讓自己忍住沒暈過去。

「哥。」

誰都明白，等到趙國的軍隊趕到嶗山城，城門早都破了，城門一破，徐如瑾的下場如何，根本無須人多說。

戰火起的很快，趙國雖然拚勁全力抵擋，卻因為失了先機，大勢已定，一切都已經沒辦法挽回。

魏國的軍隊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來的京城外。

趙國皇室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女眷便就地自裁，趙國的君王登上城牆同魏軍做最後一次的談判。

「我可以投降，但城中的百姓無辜，只要將軍下令不傷害趙國百姓，我就下令開城門。」

魏軍同意了，趙王下令打開城門的那一刻，從城樓上跳下，不少朝中官員相繼追隨而去，無不令人動容。

作為君王他沒能守衛好自己的領土，可謂是失敗的，但在最後一刻他為城中百姓求來最後的生機，雖顧全了大局，但失了皇家的顏面。

這一跳才足以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