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臘梅快哭出來的時候，楊顯之終於到了。

「這裏就不勞煩諸位了，大家對沈從君的心意我在這先謝過了，只是藏書閣裡的書還尚多，若為此耽誤了曬書的事宜，惹來夫子不快，那就是我們的不是。

這裏一切有我，大家還是不要耽誤正事才是。」

他客客氣氣的將想要看熱鬧拉關係的人請開，雖然大家都不想離開，但比起掌握著他們考核的夫子來說，他們更惹不起。

雖然很可惜沒能趁著這個機會留下來同沈家扯上什麼關係，但現在也只能不情不願的離開。

楊顯之沒有看沈含心，對著臘梅交代道：「你先去看看她的傷。」而後他便轉身迴避了，他守在涼亭的入口處，以防有人闖入。

沈含心知道自己的腳腫了，從那天大家從博雅軒回來以後，一切都變了。

周世楠不再像他說的那樣放棄喜歡她，他常常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叫她怎麼都避不開，不是出現在她房間裡，就是夜晚守在她的窗前。

他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來逼迫她，逼迫她看清真相，抑或是逼迫她恨他，厭惡他。

這叫她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都過的恍惚。

加上冬雪因為那天擅作主張的事情，被沈含心下令留在了家裏，不許近身伺候她，周世楠第二天就送來一個臘梅。

沈含心並不想收下，可周世楠說，如果她不收下臘梅，他就自己扮作小廝，跟她到書院來。

沈含心迫不得已同意了。

「你放心，我不是叫她來監視你的，只是怕你在書院不方便，臘梅很聽話，她不會違背你的。」

這話好像意有所指。

可沈含心來不及細想就跑開了。

如今，只有書院才是安全的地方。

但現在讓她頭疼的不止周世楠，還有那天發生的荒唐事。

沈含心一開始還有力氣反抗，但到後來，她就只有任他欺負的份，她絕望的放棄掙扎，也不予回應，但……

想到自己那天到最後被周世楠吮吸的紅腫的唇，以及那難以啟齒的身體反應，還有周世楠落盡下石的那句：「看，你也不是對我一點感覺的都沒有。」

所有的情況加在一起都叫沈含心頭疼不已，她已經沒有空去思考楊顯之和蒼瀾兩個人怎麼樣了。

她甚至因為那天的事，連楊顯之都不敢見。

「呀，腳腫的有些嚴重。」臘梅驚呼一聲：「得馬上去看大夫，萬一傷到骨頭就不好了。」

楊顯之沒有回頭，「那我叫平安去備車。」

說起平安，這半天他去哪了，怎麼還沒跟上來。

「不用，我不回去。」沈含心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楊顯之的提議，她絕不回到周世楠身邊去，而後她示意臘梅將自己的鞋襪穿戴整齊。

「這不是可以任性的事。」楊顯之耐著性子道。

沈含心苦笑了一聲：「我從來都沒有可以任性的資本。」除了在若木樹下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個意外。

後面的那句話，沈含心沒有說出口。

她怕被楊顯之看出什麼不妥的地方來，繼續道：「再說晚上還有節目要演出，我也走不開。」

「晚上要演奏的曲子並不難，並不一定非得你來，可以換人的。」

沈含心抬眸：「那你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勸我的？」

涼亭一時寂靜，臘梅杵在兩個人之間為難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如果沒看錯的話，她家公子是喜歡沈姑娘的。

現在這是怎麼回事？她要不要告訴公子？還是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沈含心無意為難她，擺手道：「你不用在這裏待著了，去幫我找些跌倒損傷的葯來。」

臘梅知道這是沈姑娘不想自己在場，她磕磕巴巴的道了聲是，乖覺的退了出去。

等到她走了以後，沈含心就坐在石凳上繼續逼問著那道背影：「怎麼，答不上來了嗎？」

「沈小姐，我之前已經將話說的夠清楚了，這婚事一開始就不是我自願的。」楊顯之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

「你又何必執在執迷不悟。」

「執迷不悟。」沈含心重複著這四個字：「是啊，可不就是之謎不悟嗎。」

她抬起一雙盛滿了悲傷的眼眸，盈盈如秋水一般，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好不避諱的看著楊顯之。

嘴角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低低的擠出兩聲冷笑：

「那你可知道，你這不如願不如意的婚事，是我想盡千方百計求來的。」

淚水毫無徵兆的從她眼角溢出，又被她飛快略去，顯然沈含心並不想在他面前失態，更不想因為這件事而落了下乘。

「你……」楊顯之的目光被她的眼淚燙到一樣，移開了視線。

「是。」沈含心大方的承認了，她終於敢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心跡：「我喜歡你，想要嫁給你，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

一塊壓在她心上的石頭，就這麼被她推開了，原以為會覺得難堪，沒想到說出口之後反倒一身輕鬆了。

「抱歉。」楊顯之除了抱歉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你知道的。」沈含心看著他，本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淚，可壓抑了這麼多年的感情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她沒有繼續掩飾，任由眼淚在臉上流淌。

「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談談，但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又覺得自己同你說這件事實在不太好。」

「就這樣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了現在。」沈含心自嘲一樣的說著她想說的話：「聰明如你，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我對你的心意呢。」

她現在才明白，時機並不重要，有時候就只針對人，她在楊顯之的生命中佔盡了先機，可那又怎麼樣？

蒼瀾出現的比她晚，楊顯之還不是動了心，反正事情已經這樣糟糕了，她索性就趁著著這個機會一口氣說個痛快。

「你值得更好的人。」楊顯之撇開眼，他沒有預料到今天沈含心會對她說這些。「除了抱歉，其他的我沒有辦法承諾你。」

沈含心的心都碎了，「你口口聲聲說著抱歉，可到底什麼時候對我仁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