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坐在地上，發了會呆，一股羞恥心騰地從心頭升起，隨後又光著腳，回到若木樹下，穿好鞋襪，又將剩下的玉瓊酒倒了個乾淨。

這才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得一樣，回到了自己的寢殿，不安了好長一段時間。

不由暗自慶幸，還好那個人沒有把她的事情說出去。

自然她也知道他的身份是誰，紫陽——那個戰功累累不近女色的紫陽將軍。

按理他那日對她的態度很糟，還見到她生平最不堪的那一面，她就算談不上恨他，也該是討厭他的。

更何況，他們兩個，一個是天后最寵愛的侄孫女，一個是天界赫赫有名的戰將紫陽仙君。

彼此之間生活不同，各自有各自的軌跡，就更別談什麼交集了。

然而鳳棲從那以後卻開始忍不住關注他的動向，並不動聲色地從別人嘴裏了解他的傳聞，從而了解這個人。

而她的心情也從一開的討厭到欣賞在轉為到喜歡。

大概是因為他見過自己最不堪的模樣，所以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那個人。

就是喜歡吧。

蒼瀾冒著這樣大的大雨一直朝著城外走去。

街上沒什麼人，因而顯得格外冷清，同時也愈發襯得她嬌小狼狽。

「姑娘，姑娘，進來避一避雨吧，等雨小一點在趕路也不吃呀。」

吆喚她的是位上了年紀的大爺，披著蓑衣在一個簡陋的茶棚下面，身後站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抓著他的衣角，既好奇又膽怯的盯著雨中的人。

蒼瀾有一瞬間的茫然，她停下來看著空蕩的道路和蒼茫的雨幕，卻突然不知道該去哪裏。

「姑娘，過來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不收你錢。」老頭繼續喊著。

蒼瀾這才回頭看向茶棚裡的祖孫，身上穿的破舊，這樣的天氣還要出來謀生，家中必定不富裕，卻仍對她抱有善意。

她解下腰間的荷包沖祖孫兩丟去，什麼話都沒說，很快消失在一片霧氣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漫無目的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完全靠著直覺選擇。

周圍的景色越來越荒涼，腳下的路也越來越泥濘，裙擺處濺滿了泥漿，身上凍得發僵，原本艷紅的嘴唇此刻已經凍的灰白。

她呼了口氣，好冷。

一不小心腳底打了滑，整個人向前趴去，摔了一臉的泥水。

她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未動，剛剛那一摔牽動了左肩，疼的她緩不過勁來。

一雙修長的手伸到她面前來：「起來吧。」

她有些錯愕的抬頭，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你怎麼會在這？」

聲音嘶啞。

「先起來找個地方避雨再說吧。」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原路返回，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楊顯之的狀況比她也好不到哪裏去，蒼瀾走的急，他追她追的匆忙，什麼都來不及準備。

楊顯之伸手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看著她發白小臉，忍著怒火沒問，不用想也知道她身上的傷肯定加重了。

天色更加暗了，兩人運氣不錯，不多時發現了一處廢棄的城隍廟，總算有了處避雨地方。

「你在這裏待著，我去找些乾柴，生火。」

蒼瀾點點頭，天黑了她也不打算在走了。

隨後她打量起四周，最中央泥塑的城隍老爺，結了厚厚的蛛網，顏色暗淡，有些地方都甚至掉了漆，四周長滿了雜草，案前的香爐歪倒在一圈，破敗不已。

從前有求於他的時候，他是被人敬畏的神明，如今卻被人拋在腦後，著實可憐。

蒼瀾心想。

索性她閑來無事，於是忍著傷痛爬上了香案，扯掉了蛛網，簡單的用衣服拂了拂泥塑上的灰塵，扶正了香爐。

這才退到了一旁，跪下，十分虔誠的跪在泥塑底下，磕了三個頭，雙手合十，腰板挺得筆直。

楊顯之回來就看到這一幕，少女狼狽不堪，被雨水打濕的發梢貼在額頭，雨水沿著發尾滴落在地面。

而跪在地上少女似乎將外界的一切喧囂都隔絕了，她面容平靜，長長的睫毛下垂，模樣十分認真虔誠。

這畫面直擊他胸口，他似乎在哪裏見過同樣的場景，可他想不起來。

腦袋微痛，有些模糊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須臾又消失不見，連同身體裡異樣的感覺一起消失。

「你回來了。」蒼瀾仍舊跪著，看著站在不遠處許久未動的人。

楊顯之回過神，將柴火放到地上，點著。

「過來烤烤吧。」

火焰跳動，給漆黑的屋子裏帶來光和熱。

蒼瀾起身走到火焰前，雙手抱膝蜷縮著身子坐下，烏黑的大眼睛注視著火焰，伸出手慢慢朝它靠近。

「好暖。」蒼瀾彷彿在自言自語。

熱度從手上傳來，身體慢慢從僵硬裡復甦。

「剛剛求了什麼？」楊顯之往火堆裡添了一根新柴。

蒼瀾目光有片刻失神，過了一會才回答道：「也沒求什麼，只是希望花株能有個好的來世。」

花株灰飛煙滅的時候楊顯之魂魄出體，所以解釋起來也沒有那麼多麻煩。

「你會如願的。」

蒼瀾苦笑了聲：「但願吧。」

花株身形俱滅，哪有來世可言，她能夠求到的只是她的片刻心安。

「阿嚏~」蒼瀾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這樣下去不行，你還是把濕衣服脫下來，烘幹了再穿上。」

這話說完他也覺得有些不妥：「我可以出去等你衣服幹了再進來。」

蒼瀾倒沒有多想，隻阻攔道：「不用那麼麻煩。」

寬大的衣服隔絕了兩人的視線，蒼瀾和楊顯之身上都只剩下單薄白色的裏衣，分坐在火堆兩側。

一時間只剩下火柴燃燒劈啪響的聲音。

「你是怎麼知道我偷跑出來的。」大概是氛圍太過尷尬，蒼瀾主動起了頭。

「你的表現太反常了。」楊顯之用木棍挑著柴火。

「不太像你的性格。」

「你說你要吃糖葫蘆，要吃鹹豆花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把你的手下調走。」

而他剛剛回到屋裏就聽到隔壁她窗戶打開的聲音，接著是人落地的聲音，便立刻跟了上來。

「那你怎麼不攔著我。」

「總要讓你想明白了才好。」不然就算當時被他攔下，難保她以後還會做出些什麼別的事情來。